老人身着一件蓝色旧中山装,微驼着背拄着拐棍,朝程一平等人看了看向坟场走去。程一平正要上前,一老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小花,你来这里做什么?”程一平等人转身,只见一个五十余岁左右的中年人背着一大筐地瓜,正从山上下来。小花看见中年人欢呼着爷爷跑了过去。
程一平上前,握住中年人的手道:“大伯,您好啊!”中年人疑惑道:“你是?”小花道:“爷爷,叔叔是姑姑的朋友。”程一平道:“大伯,我叫程一平,崔静的同事。”崔父听到程一平三字微怔,这名字似乎在哪听过但一时却想不起,笑道:“你好,你好。小静呢?”程一平道:“崔静和大娘在家做饭,小花领我们上山来随便看看。”
崔父将背篓放在地上,笑道:“穷山恶水,有什么好看的。”程一平指着坟场道:“大伯,小花说埋在这里的全是解放军?”崔父叹道:“共和国成立初期,解放军一个营队在这里遇到反动派残余势力,一场仗打下来,虽将敌军全部歼灭,但解放军也几乎全部牺牲,只剩老杨一人。”程一平点了点头。
崔父道:“老杨在村民家里养好伤后,不久娶了一个我们这里的姑娘为妻,两口子搬到山上来住,为老战友守灵,这一守就是50多年了!”程一平转身看着一大片坟场,沉默了一会道:“为什么不把他们迁到县烈士陵园去?”崔父道:“80年代初期,县里曾经来人跟老杨商量,提议把烈士遗骨迁到县烈士陵园去,可老杨不答应。”
程一平道:“为什么?”崔父道:“老杨的脾气倔的很,县里曾来过好几次,他就是不答应。后来县里再没有人来过。”看着那简陋的茅草屋,程一平道:“杨大爷的生活有人照料吧?”崔父道:“镇里每月发给他们60斤大米、30块钱生活费。”程一平微微点头,每天只有两斤大米,一块钱的生活补助这明显不够。
旁边的江浩拿出笔和本子刷刷的记了下来。崔父脸上现出疑惑的神色,问道:“这是?”江浩笑道:“大伯,你忘了我们是记者?”崔父叹道:“希望领导看到你们的报道后,能帮老杨解决一些生活上的问题。”程一平微微点头:“大伯,您放心吧,杨大爷的问题会得到解决的。”崔父道:“希望吧!”
程一平道:“大伯,崔静说你们这里小煤窑很多,您带我们去看看,好吧!”崔父道:“你刚不是说崔静她们娘俩在家做饭吗,先回去吃饭吧,吃了饭我带你们去看!”程一平无奈的点头同意。崔父蹲下身子要将背篓背起,老李上前右手伸出抓住背带,将背篓一下拎起背在背上,往来路返回。崔父道:“这,这使不得,怎么能让你们……”
程一平从包里拿出香烟盒,掏出一根递给崔父,笑道:“大伯,我们边走边聊,您把大王庄村这些年小煤窑的情况跟我说说。”崔父接过香烟点燃,笑道:“好。”
县政府办公大楼县长办公室,贺文强县长默默看着信访局递上来永林几名人大代表的联名信,信里说,江星明镇长昨天在大王庄煤矿区的讲话很没有原则性,严重挑拨干群关系,使得永林镇干部群众对立情绪严重,村支书、村主任的家人不同程度受到了骚扰,甚至有村民在村支书、村主任家的墙上贴大字报,污蔑他们是贪官污吏。
政府办主任李芹默默坐在一旁,这封信原本是在县委办主任徐靖手里,今天早上徐主任把这封告状信交给了她,传达了程书记的意见,程书记的意见是要县委督查室下去看一看,情况是不是真像信里写得这么严重。李芹是知道江星明是程书记提拔起来任镇长的,可现在程书记为什么要派人下去调查他呢,李芹想不明白。
见贺县长把信看完,李芹道:“县长,徐主任还说……”
贺文强摆摆手道:“程书记的意见很好,这件事要查一查。”
李芹道:“那没别的事我出去了。”
就在县委县政府督察组下到永林调查江星明的行为举止是否失当时。江镇长却来到了纪委秦伟书记的办公室,将一叠材料交给秦伟,是关于永林副镇长何家兴的材料。秦伟翻着材料,眉头越皱越深,看了眼江星明,道:“既然有这许多问题,为什么不交永林镇纪委查一查?”
江星明轻叹口气:“何家兴是永林镇党委委员,纪委查同级干部,会遇到多大的阻力,秦书记,这您应该有体会。”秦伟摆摆手:“但是原则上,我认为还是由永林镇纪委跟一跟比较合适,县纪委直接介入,基层的同志会产生想法。”
江星明却是毫不放松,“秦书记,我知道您的难处,但现在受害人之一乔娟就躲在县城里,昨天她刚刚和我谈过话,就有几名不明身的人想带走她,秦书记,我希望县纪委能听听她的说法。这是蔡书记和我的意见。”
秦伟靠在沙发上,沉思着,手指夹着的烟头烧出一截长长的烟灰。查何家兴他不怕,他担心的是永林班子是云山县委履新以来新组建的班子,才不到两个星期,现在又要对永林班子动刀,对程书记的威信是不是一种削弱,另外上级领导会怎么看,程书记担任县委书记不到一个月,已经打下不少腐败分子,上级会不会认为他太冒尖?
江星明却是极有信心,看过这叠材料后,不管秦书记是怎么想,现在,他是一定不会庇护何家兴的。
“下午两点半。带受害人来纪委。”秦伟看了一下时间,将烟蒂掐灭在烟灰缸里。看起来很自然,但江星明知道,他是经过了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的。
走出纪委办公楼,江星明长长出了一口气,事情终于渐渐有了些眉目。
夜深了,客厅里崔父在看着电视,崔静和母亲在灯下闲聊,不时扭头看看厢房,那原本是她的卧室,不过今晚让给了程一平。厢房的灯还亮着,透过窗户能看见程一平的身影在屋里慢慢的走来走去。下午吃过饭后崔父带着程一平等人去了后山,天黑了很久才回来吃过晚饭后,程一平跟崔父闲聊一会,问崔静能不能给他找一间房,他想写些东西。
程一平进入崔静房间后,江浩和老李也去了崔静大哥房里休息了。目光转向父亲,轻声道:“爸,程哥跟你去后山看小煤窑,他说什么了?”崔父疑惑道:“没说什么啊,对了,他问了后山煤炭开采情况,他是不是想在我们这里开个小煤焦厂?”说完又摇摇头:“感觉不像,他问的最多的是矿工伤亡和善后处理情况。”
崔静道:“您怎么说的?”崔父道:“实话实说呗,后山的煤炭储量是很大,但如果按照小煤窑这么搞,不知还会死多少人,他不是记者吗,他说了,他会把今天看到的一切如实报道。”崔静笑了笑。崔父叹道:“人命关天啊,希望你们报道后,能引起相关领导的重视。”崔静道:“爸、您放心吧,领导会重视的。”
崔静说话时崔母一直在暗中观察,发现女儿只要说起程一平眼里就会发出热烈的光,盯着崔静,崔母道:“小静,你跟我说实话,小程是什么人?”崔静急道:“妈,您别问了好不好,以后我会跟您说。”崔静的话有歧义,崔母显然误解了:“实话跟妈说小程是不是你的朋友,我看小伙子挺不错的,完全能配得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