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个极其普通的木制三层八角阁楼,外观上很少有精心雕刻的繁复花纹,但胜在飞檐反宇,制作精巧。
阁楼四个正门四个侧门,各门有四位将士看守,穿着荼黑色的束袖军服,身挂软甲,在月光下反射着冷色的光,站如青松。
他们见到柳云箔的面容直接放行。
柳云箔进了无问阁,未走几步,只见一池碧水。阁里只燃了两盏昏黄的油灯,四下看得并不清晰。男人平静的嗓音从阁里昏暗处传来:
“换木屐,过来吧。”
木屐放在池边,柳云箔低身拿起,不由轻笑了一下,扬声道:“怎么住这了?真有格调。”
傅时宴的笑声也从远处黑暗中传来:“我问汝州刺史现在哪处的病人情况最严重,他就把我安排到这里了。别磨叽了,这里有水,不换木屐我怕你的鞋袜打湿了又怪起我。”
柳云箔低头一样,木屐前面就是一条宽一米的木游廊,建在了池水上。
柳云箔来的时候并没有带灯,一进门处的两盏灯挂的高,他又取不到,只能硬着头皮往前头,越往前头走越黑,到最后一段路径,几乎是靠着栏杆摸黑寻的过去。
柳云箔听到了徐徐而来的木屐声,顿了步。他听觉极其灵敏,只听到哗哗的水落入池水中的声音。
一盏盏灯在阁楼上被点亮了,池水也被灯火照亮了起来,水面星火点点,照亮了无问阁,傅时宴站在他的不远处,手上还拉着一根绳子。
柳云箔估约着,傅时宴是拉这根绳子,靠着什么机关让这一层楼的灯都亮了起来。
柳云箔又开始说话:“傅大人这么不舍得灯油钱?我来了连灯都不能点,黑灯瞎火和我谈事。”嘴上虽然这么说着,但已经走到了游廊尽头。
傅时宴这个时候已经从另一条游廊走进了亭子里。
傅时宴这里心情好,也同柳云箔扯了几句闲话:“我也是刚来,从另一个门进来的,还没点灯。这是汝州一个大商贾建的阁楼,他独子患疫病后,就搬到这里与外人隔离。后来他儿子病死,他又主动行善把患病的穷人安排在这里隔离。最后这家人全病亡了。现在一楼是给我活动的,二楼三楼是病人。”声调是低沉,带着哀默的情绪。
柳云箔也没有说话了,抬头望向阁楼四周。
因为傅时宴一口气拉了数十来盏灯,整个楼都明亮了,柳云箔这才清清楚楚打量着阁楼。
阁楼四周的墙壁都是由青砖垒砌的,在墙上还雕刻着一些精美的图案。阁楼东南角有一张长形桌,还摆放着一些茶具,桌上摆放着一套青瓷茶具。桌旁是一张太师椅。桌子的左右两边分别放置着两张椅子,椅子前方还摆放着一张圆形矮桌,上面有一个茶杯。
柳云箔看到这里,也不禁有些惊讶,这个阁楼的布局与一般的阁楼完全不同,阁楼里面有很多东西都是他从未见过的,而且还是在阁楼之中。
阁楼中还有一曲池水,似乎是从山上取的山泉。池水上有一个木亭,有精美屏风,有文籍书案,有铜色灯架,有
柳云箔一眼就看到那个巨大的屏风,上面玉刻湖光山色,柳云箔只看到这屏风价值不菲。而屏风后面的桌上,也摆放着很多的瓷器,瓷器中有玉壶、玉碗、玉杯等各种玉器琳琅满目,而且品相皆佳,绝对是上乘之物。柳云箔甚至还在桌前的瓷碗中看到了龙眼大小的红玛瑙和白玛瑙。
看到这些瓷器,柳云箔又惊讶了,他看着傅时宴:“这家是有多豪啊,这么多东西都舍得交给官府?”
傅时宴道:“这家是雕玉的,这些都是给那位生病的公子玩的,后来就一直没人敢动这些东西。不提这了,坐,汝州疫病现在怎么样?”
柳云箔站在亭子边,左手还搭在栏杆上,亭中的灯已经被人点亮了。
那里面坐了一个俊美的青年男子,穿着寻常的衣服,面容在烛光下偏白,眉宇生的极成稳。
柳云箔点了点头,走了过来,坐到那男子的对面。
柳云箔道:"汝州已经控制住了,但近来这些天来仍然有新增的患病人。我怀疑又有人在汝州投毒,我们士兵抓不住。因为我们都知道江州病人痊愈后就不怕这毒了,所以那人跑到了汝州投毒。最近已经中毒了五百多人,我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那人前面投毒自己在后面救,吃力不讨好,这不是扯蛋吗?"
虽然柳云箔骂了脏话,但是傅时宴对于他的话深以为然。傅时宴沉默了一会儿,说:"目前汝州的疫病已经尽力控制住了,已经在尽力减少死亡率了。对于投毒的事,这样下去也不是长久之计,必须主动出击,釜底抽薪,把幕后之人揪出来。”
柳云箔点点头,问道:“你打算怎么把他们抓出来?”
傅时宴伸手揉了揉眉头,没有直接回答:“我还没有想好,给我一两天时间,让我想想怎么抓到他们。”
柳云箔又笑了笑,垂下手拨弄两下身侧的池水,离他手不过几寸远的小小浮萍在水面上荡了荡。
柳云箔也没有催促傅时宴什么,他站起身,把傅时宴要的患病人统计册子放在傅时宴桌子上:"好吧,你好好想想,你要的册子我放在桌子上,我先走了。"
柳云箔走后,傅时宴一个人坐在凉亭内,他的脸上满是凝重之色,似乎陷入了某种困惑之中,伸手翻了翻柳云箔的册子,他闭上双眼,在脑海中思考着这几天发生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