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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节
    “未参加烟花观赏的住户也收到了陆先生出资的房费折扣,这些在订房前已经争取到客人同意。”
    管家看见许枝脸上一闪而过的愕然,停顿了下,有些迟疑:“这些,许小姐您不知情吗?”
    说白了,钞能力解决一切。
    不想多生话题,许枝只能硬着头皮勉强扬起个笑:“我知道的……”
    就放个烟花,他究竟花了多少钱?
    许枝第一次感觉,陆放虽然对自己坦白,但她对陆放财力的认知在事实下仍显得相形见绌。
    她的回答错漏百出,但管家察言观色,并未追问。
    布完菜,例行道:“您有别的需要随时通知,祝您用餐愉快。”
    露台静下来,许枝看一眼桌面。
    陆放给他准备的多是不会给肠胃造成负担的茶点。
    不甜不腻,尽量让她有胃口,照顾到她的病情。
    唯独一道干锅土豆格格不入。
    现在不是饭点,想必这道菜是陆放特意叮嘱过。
    雨后初霁,临南这样湿热的地方,难得在盛夏里稍稍降了温。
    虽然远不比房间里的冷气凉爽,但胜在空气流通,远远眺望,江景尽收眼底。
    但云层浓厚不见阳光,天色依然灰沉。
    许枝夹了一筷子土豆送进嘴巴,合乎口味,她不住失神。
    她不傻,陆放对她的体贴,她都能感受到。
    她不被需要很久,已经忘掉被偏袒的感受。
    也正因为如此,他这份带着份量的照顾,让她受宠若惊,也让她怀疑自己。
    她真的值得他这么珍重吗?
    不是她刻意自我贬低,但事实摆在眼前,彼此的差距实在犹如天堑。
    这样的觉悟,不禁让她生出了点接近于迷茫的惶恐。
    -
    两个小时后,许枝收到陆放的消息。
    【陆放:到一楼来,给你介绍位心理医生】
    氟西汀她一直没停过,但治疗效果甚微。
    先前陆放就有提议要她接受心理治疗,她没拒绝,只是没想到他悄然声息的就这么把事情办了。
    从电梯出来,她在挑高大堂的休息区看见陆放。
    他正和一旁沙发上的人交谈,是个戴眼镜的女性,知性的气质,看模样应该四十多岁。
    许枝脚步微顿,上前喊住陆放。
    她问:“这位是……”
    陆放站起身,给她介绍:“枝枝,这位是贺医生。”
    随即抬起手臂,动作自然地揽住她,嗓音沉朗:“贺医生,她就是我的妻子。”
    话里没有半点停顿,丝毫没有要隐瞒他们关系的意思。
    许枝只有极短暂的犹豫,便掀唇开口:“贺医生您好,我叫许枝。”
    贺医生回了个笑:“你好,陆先生先前已经和我聊过你。”
    眸光在两人之间循了个来回,她继续说:“关于你的厌食症,我已经有所了解,今天过来,我们可以进行个初步对话。”
    心理治疗不同其他,正式治疗前,患者需要和医生先尝试建立信任的纽带。
    许枝明白这个道理,加上还惦记着归棹对她的邀请,她也有意识地想尽快克服自己这道障碍。
    于是她使劲点了点脑袋。
    “我先上楼。”
    陆放适时松开她,背脊笔挺,绅士地要给她们留出单独交流的时间。
    贺医生颔首,尔后对许枝道:“稍等,我去趟洗手间。”
    许枝赶忙应了声。
    人一走,她的肩膀也随着松垮了些。
    陆放洞悉她的僵硬,沉声:“放轻松,就当和朋友谈天,不需要抱着治病的思想包袱。”
    他的指节勾了勾她的掌心,眸中有安抚。
    许枝胡乱应了声,显然心思不在他的话上。
    陆放垂眸,望着她数秒。
    感应到他的目光,许枝注意力才回笼:“怎、怎么了?”
    陆放没说话。
    消除她的拘谨,不是没有有效的办法。
    他定神,躬身向她贴近几分。
    只见他面不改色,没什么情绪地淡声:“宝宝,我在房间等你。”
    “等你回来,我亲自帮你涂药。”
    第45章
    等贺至清回来, 就见许枝在沙发上端坐,一双手搭在被牛仔裤包裹的腿上,黑直发披散在肩, 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素面朝天也姣好的脸蛋依稀可见红晕。
    她只安静坐着,却足够吸睛, 酒店大堂不少来往的目光都若有似无地往她的方向瞟动。
    贺至清落座, 许枝下意识绷直上身。
    “别紧张,我们就简简单单聊个天。”贺至清递向她一瓶水,笑道:“其实我今天来, 也是七夕短假时间抽空加个班。”
    许枝接过水道了声谢, 脸上的表情还有些怔愣。
    拜陆放所赐,她原先“要面见心理医生”的拘谨实实在在被冲淡不少。
    可紧接着,她被巨大的羞耻感吞没。
    他的话已经不算暗示,完全是在向她预告, 这场面议结束后,迎接她的会是怎样的场景。
    出门前, 她在镜子里看到自己脖颈间的暧昧痕迹,往下,瓷白的丰腴上、殷红的果实旁依稀的牙印, 稍稍侧身,臀瓣不见指痕却好似残留的触感……每一处, 无不带她回忆起不久前由他掌控、被他引导的荒唐画面。
    许枝不觉出神,原来那种时候,她会变得陌生到不像自己。
    原来她这么出息, 没有感情基础的性/爱,她最终也能很好地自我说服。
    思绪越跑越远, 许枝回神,甩掉脑子里的纷乱。
    有些不自在地拧紧半高领最上方的珍珠扣,仿若在担心布料下的杰作被人窥见。
    她接着话茬问:“您是在休假的话,那今天,会不会打扰到您……”
    贺至清有意想帮助许枝放松状态,玩笑道:“如果每位病人都拿出和陆先生同等的薪资,我想,应该不会有打扰这么一说。”
    她顿了顿,淡然开口:“不过是个七夕,法定节假日都不算,我和我的丈夫一致认为,赚钞票,才是我们最大的浪漫。”
    许枝晃了晃神。
    也许是对年龄和职业的刻板印象,她很难将贺至清同其略带诙谐的谈吐联系到一起。
    “刚在洗手间听见有人议论,昨晚不知道是哪位大鳄出手,一掷千金,零点开始的烟火表演只为给心爱的女主角庆生。”
    “多浪漫?”贺至清轻“啧”了声:“要钱的。”
    女主角本人:“……”
    猝不及防被提及,“心爱的”三个字犹如带了实质的重量,让许枝心虚。
    她匆匆别开眼,只能干巴巴掺杂附和意味的笑。
    贺至清会错意,主动安抚她:“刚才的话,随便听听就好,不用勉强自己接受。”
    她笑着:“我们本来就是双向选择,我因为钞票选择你,你更有资格因为我和你的观念不同拒绝我。”
    许枝连忙摆手:“没有没有……”
    贺至清拍了拍她的肩膀:“放轻松,相比成为你专业的心理医生,我更希望我们能成为无话不谈的好友。”
    -
    接下来的对话,贺至清耐心向许枝询问了很多关于她厌食的细节。
    许枝没有隐瞒,将自己在前公司的经历一五一十全盘托出。
    确定她并非是因为过度节食控制体重引起的病情,而是和工作经历有关,贺至清推了推眼镜:“我认识的其他厌食症病人,大多是自发的暴食厌食行为交替,你的情况,其实更偏向焦虑引起的躯体化。”
    许枝迟疑片刻:“贺医生,您的意思是说,看见食物反胃、呕吐是我焦虑的躯体化症状?”
    贺至清颔首:“我有位病人,他是从stress eating开始,先是暴食,依赖用进食对抗内外压力,长此以往的机械行为,导致他丧失了能从食物里感受到的舒适、愉悦,进而衍生出厌食的症状,有了进食障碍,而你显然不是。”
    “你先前面对镜头进食,更多是恐惧和心理负担,因为你潜意识里认为公司的行径是在辜负粉丝,长期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且得不到调解,你的情绪才会生病。”
    “胃是最大的情绪器官,你的情绪生病了,你的胃又怎么能幸免呢?”
    贺至清唇角的笑意温柔:“你现在的进食障碍,不过是身体最正常、最应该向你发出的提醒。”
    许枝眸光一滞。
    半晌,她低垂着眼,嗫嚅开口:“辞职快半年了,还是第一次有人说,我现在这样,是‘正常的’……”
    自从面对镜头干呕翻车后,她就一直处于被凝视的位置,粉丝询问关心她,不明真相的大众审判、编造她,辞职回到故乡,亲人也是用异样的眼光看待她。
    就连陆放,也因为她的症状误会过她,尽管那时候他不明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