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真多谢小大仙了。”管中马面有喜意。
能不喜么,刚刚他老爹新棺落下时,小大仙体贴他是个生意人,特特在下头添了四枚的古钱。
这呀,叫做添风水,旺他呢!
再看潘垚,管中马越瞧越欢喜。
怎么有这么灵巧的小姑娘呢,真招人稀罕!
“我都成,石阿婆呢。”潘垚问。
“那老婆子我就叨扰了。”石阿婆想了想,也就应下了。
像她们捡骨人,因着和尸骨打交道,还是沉积在地底多年,化作白骨,亦或是还有皮肉粘连的白骨,一般人多有避讳,就像古时的仵作一行一样,虽然重要,暗里却被人嫌弃忌讳。
她们也不爱和人交往。
不过——
石阿婆瞧了潘垚一眼。
如此资质,她倒是要和人熟络起来,倒不是为了别的什么,风水这一行鱼龙混杂,真本事的有,更多的却是鱼目混珠的。
认识一个有真本事的人,要是真遇上什么事,那便是救命的事!
她是老了,生死也看淡,可她还有徒弟徒孙呢。
……
第165
“好好, 都上我家用饭。”得了肯定回复,管中马喜得不行。
火光明亮,舔邸过莲花金,只片刻的时间, 黄纸便染上了红光, 只见光芒耀眼, 盛极转败, 转眼便是飞灰盘旋。
众人瞧不到的地方, 杵着拐杖的老爷子搂了一袋的大金大银,又瞧了眼家里人, 冲潘垚微微颔首,这才转身步入虚空。
待火燃尽,管中马将一杯黄酒浇向飞灰。
潘垚嗅了嗅, 空气里有香火的烟气, 也有酒水的香气,这味道莫名地让人有些安心。
不知不觉, 夜色初降。
管中马招待潘垚几人颇为用心, 地点就定在管家的新宅子里。
宅子落座在凤凰洲的西山那一片,离市中心有一段的距离。
不过,这地方有一点好,路平,宽敞,是去年新修的水泥路, 公交也便利,附近还有个市场,生活倒也方便。
“我呀,最喜欢就是去市场买烤羊了, 他家的烤羊腿是一绝,皮酥肉香,酱料调得也好,那味道真是绝了,别的地方也有人来买,特特就为了这一口。”
管中马赞不绝口。
“保准你们吃了一次,还想吃第二次。”
潘垚笑眯眯,“管先生这话我相信。”
瞧管中马这身板,这模样,那就是一个会吃的呀。
浑脱脱就一老饕。
菜色才上桌,就有霸道的香气飘来,只见羊腿用了葱姜盐等调料,刷了糖色,炙火烤过,肉质酥香,皮上一层焦糖色,内里是又鲜又香的羊腿肉。
还未尝过,便让人口齿生香。
一个羊腿肉被片成了小块,摆在白瓷盘子里,旁边搁一盏的蘸酱。骨头也不浪费,熬了锅汤,里头搁一些萝卜菌子等素菜,就又是一道好菜。
“唔,好吃!”潘垚夹了一筷子的炙羊肉尝了尝,当即眼睛一亮。
入口酥脆焦香,细嚼自有一股羊肉的鲜香,不腥不膻,极为的鲜美。
“哈哈,好吃吧,我特特多买了两份,一会儿小大仙和婶子回去的时候,也带一份回去,给家里人都尝尝。”
管中马是个生意人,平时应酬颇多,人情往来应酬起来,那是自然又熨帖。
饭桌上,他的声音就没怎么停过,时不时再笑起来,气氛都没有冷场过,潘垚瞧到了,就连石阿婆的徒弟,被叫阿娟的婶子,她都扯了扯嘴角,笑出一道浅浅的痕迹。
酒酣饭饱,宾主尽欢。
头疾尽消,管中马也不小气,给潘垚和石阿婆都包了个谢礼红包,待到月上柳梢头了,一行人这才分别。
路两边是路灯,鸭梨形的灯泡投下暖光,夏夜有清风徐徐吹来,灯泡摇晃,温柔了一地的光影。
潘垚拎着新鲜的烤羊腿,只想早一些回去,好拿给爸爸妈妈和老仙儿都尝尝,回头迟了,吃了该积食了。
“石阿婆,那我就先走了。”
“好。”
两人挥别后,石阿婆脚步慢了下来。
只见小姑娘提着油纸袋,身影迎着昏黄的灯光跑去。
清风拂动她的衣裙,扎成一条麻花的发尾扬起,自有钟灵毓秀的灵动,只片刻的时间,路还未走到尽头,却不见小姑娘的身影。
阿娟瞪大的眼睛,“这——”
人呢?
怎么跑了几步就不见了?
石阿婆背着手往前走了两步。
“这是有真本事的,缩地成寸,神行千里…这些神通,我也只听师父说过,于仲远那老家伙老了老了,还享这徒弟福,真是个有福气的。”
石阿婆喟叹了一声,对于大仙也有了佩服。
“他倒是不吹牛,年轻时候就总说自己唇边有美痣,食仓满满,不惧年老伶仃,这不,面相便应在这儿了。”
阿娟笑了笑,有些羞赧,“我也待师父好。”
许是平日沉默少言,她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还有分粗涩,让人听了有些磨耳朵,只想给她斟一碗的茶水润润喉。
石阿婆瞪了一眼,“这不是天经地义么,净说废话——喏,拿去,老婆子我年纪大了,牙口不好,不爱吃这些荤腥的,你拿回去给小山和小川吃。”
小山小川,那是阿娟的一双儿子。
阿娟笑了笑,正想推辞,石阿婆似是知道自家徒弟要说啥,二话不说,直接将一纸袋的烤羊腿塞到了阿娟的手中。
烤羊腿酥香,油还大,沁得油纸上都有几块的油斑,只是沾手,石娟手上便有香酥霸道的羊肉香气。
“老婆子我先说好了,这是给小山和小川吃的,他们那老爹可没份,你一块都别给他吃!”
“要是给了,就别指着师父下次还疼你!”
石娟重新将油纸袋提好,挂在了自行车的车把上,听到这话,她沉默的面上露出一分苦涩的笑意,也不多说,只点了点头,轻声应一声是。
路灯照在身上,有昏黄晦暗的光感。
石阿婆的目光落在推着车子的石娟身上,幽幽叹了口气。
石娟和她同宗同姓,按血缘来算,那也算是她的远房侄女儿。
捡骨人这一行同死人打交道,还是死了许久的死人,开棺之时,尸首久不见天日,里头气味不好闻,甚至还有蛇虫蜈蚣蛆虫等物……除了捡骨,还得洗骨,不是真的没了路子,一般人是不愿做这一行的。
埋汰,也不吉。
会做这一行,都是苦命的人。
阿娟也不例外。
“都说嫁人是女子的第二次投胎,要我老婆子说,你当初就不该嫁陈柏升那小子!你呀,也不知道图啥,那小子究竟哪里好了?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你瞧瞧现在,家里家外,哪个不要你操心?”
石娟推着自行车,低头不吭声,听自家师父数落自家汉子。
……什么懒惰,撑不起家,爱喝酒侃大牛,一双眼睛也不正经,瞅着漂亮的,那眼睛就像苍蝇瞅着肉一样盯上,一瞧就不是踏实过日子的人。
老太太年纪大,身子瘦削,微微有些佝偻,嗓门却不小。
“也就年轻的时候,面皮好看一点。”石阿婆声音发沉,“可好看又不能当饭吃,胡里花哨的!”
石娟听得心里直叹息。
当时年轻,可不就是图了人家好样貌吗?
“师父,坐我车后头,我载你回去?”
石娟不想再听这话了,都自己犯下的蠢,一个蠢得几十年去赔。
话被打断,石阿婆说话的兴致也就断了,她摆摆手,继续抬脚往前。
“不了不了,今儿这主家热情,我吃得多了些,走走正好消消食。”
“对了,今儿认得的这潘垚,平时空了也走动走动。”
“我和你说,咱们捡骨的,开的是死人棺,积的是阴德,这棺木一开,也瞧过一些不太平的动静,平时熟络了,真有事了,寻上门也好说话。”
路上,石阿婆又絮叨了几句,石娟一一都应下。
……
月色蔓延,一轮清冷的明月挂在高空,偶尔几朵薄云掠过,薄云晕染了几分月色,似绸缎般光彩晕晕。
石阿婆坐着石娟的自行车后头,回到石家村的时候,已是夜深人静时候。
石娟先送了石阿婆回家,这才往家的方向走去。
各家的灯都已经熄了,周围一片的黯淡。
a市气候宜人,路边和屋宅都有许多树木,一些是人们特意种的,一些则是天生地养。
月色投下,树影朦胧地落在地上,夏风吹来,树影张牙舞爪,伴着呼呼风声,颇有几分气势。
石娟推开院门,落了锁,牵了车子进堂屋。
她听到里屋有动静,走近一看,就见被师父数落了半路没用的汉子正坐在床头,也不拉灯,就坐在那里,也不知道在想着啥。
“还没有睡?”石娟有些诧异。
陈柏升低着头没有说话,石娟也不介意,人到中年,夫妻也只是搭个伴罢了。
她拿了干净的衣服,准备去冲个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