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古斯特虽然没有直接说嫌弃,但明显加快了吃肉的速度,想要尽快吃饱,逃脱甜点的噩梦。
最终,甜点没上来。
因为宴会在进行到一大半的时候,助兴的游吟诗人没按照套路的开始了编故事,指桑卖槐。不过奥古斯特的肉也没算白吃,在别的贵族不得不饿着肚子围观由此展开的骂战时,奥古斯特已经酒足饭饱,用最饱满的精神状态,闪瞎了一群劳累一天并不善于忍耐的贵族的眼。
游吟诗人在含沙射影着帝国风云,好比国王突然认了未婚妻当妹妹,其实是因为他劈腿了别的美人。凯瑟琳.霍华德,一个胸大无脑、与“水性杨花”的第二任王后同出诺福克公爵府的知名花瓶。
但这话语里背后所代表的其实并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三角恋,而是宗教之争。
场面变得很难看,越来越多人被拉下了水。包括拉斐尔,他宗教立场的飘忽,成为了别人攻讦他的手段。
拉斐尔曾成功做到让新教的人以为他是新教支持者,让天主教派的人以为他是天主教支持者。有人讽刺他这是投机,借此来暗喻理查二世,希望他能不要再继续摇摆立场。
理查二世在宗教信仰上,真心不是一个多么立场坚定的国王,谁对他有利,他就信谁。第一任王后是天主教,所以为了顺利娶到第二任王后,理查二世就选择了新教;后来为了娶第三任王后,他又拒绝承认他和第二任王后的新教婚礼是合法的;如今嘛,他认了新教公国的安妮公主当王妹,貌似又有向新教倾斜的意向。
天主教派不愿意看见好不容易拉拢回的国王琵琶别抱,就也学着克伦威尔,找了个美人来引诱花心的国王。
新教一看,这还得了?能忍?开撕吧!
然后,就撕了起来。
江湖谣言,拉斐尔便是这次帮凯瑟琳和理查二世从中牵线的人,所以拉斐尔也不幸躺枪。
奥古斯特没关注其他,只默默在心里记下了一笔,如果情况属实,那么这大概就是他叔叔又要重新开始亲近天主教派的前奏了,奥古斯特在很多事情的决策上也就要开始有一些变动了。好比→_→他封地里那座停停修修、修修停停的百年教堂,大概又可以开始动工了。
最后吵到国王动怒,宴会才终于不尴不尬的草草结束。
王太后精神不济,早早的回宫睡下了,没看到这场大戏,倒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理查二世一路阴沉着脸,直到回了王宫也没有好转,只叫上了拉斐尔去他的书房,完全没管自己的子女们是否还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而饿着肚子。
玛丽小姐对此颇有经验,还没回宫就已经让人备好了热热的食物。
即便玛丽小姐嘴上的话依旧不好听,但伊丽莎白小姐和包子王储还是一起笑嘻嘻的给了玛丽小姐一个大大的拥抱。玛丽小姐还在努力嫌弃着他们有失体统,却也没有拒绝那份在寒冬中的温暖。
外面是白雪皑皑,王宫内是壁炉焰焰。有钱就是好!【喂。
奥古斯特也被强迫着一边烤暖,一边喝了些燕麦粥。玛丽小姐坚持认为奥古斯特并没有吃多少东西。
“我还不知道你吗?竟喜欢些奇奇怪怪的东方菜。”玛丽小姐在没见到奥古斯特之前是很想他的,但等见了面、见多了之后,就变成了想数落他,从“早睡早起能害死你吗”到“不许挑食要营养均衡”!
包子王储胆子大一点,在玛丽小姐这么说之后,还敢和回到王宫后又缩回壳子里的伊丽莎白小姐交头接耳,嘀嘀咕咕。
玛丽小姐横了他一眼:“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是在说我坏话!”
包子王储就这点好,从不撒谎,他大大方方的交待了:“玛丽你明明也更喜欢吃法国菜,奥尔怎么就不能有所偏爱了?我觉得东方菜挺好的。”
奥古斯特终于回想起今天下午他觉得不对劲儿的地方是什么了:“你们都知道我喜欢吃中餐?”
“为什么不?”王储奇怪反问。
“你以为王宫最近每天餐桌上固定会有的几道中国菜是为了谁才出现的?”伊丽莎白小姐一唱一和。
“……”奥古斯特以为那是为了照顾拉斐尔的口味啊,他还为此庆幸了好久。
玛丽小姐直接上手捏了捏奥古斯特滑嫩嫩像布丁的脸颊:“我可是看着你长大的,傻布丁。父王有事没事就爱把你挂在嘴边,你的那些小爱好你还以为是个秘密吗?我敢打赌你这次肯定也带着你的床头读物,《马可.波罗游记》,恩?”
“!!!”奥古斯特的心中突然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但他还是决定垂死挣扎的问一句,“耶尔、耶尔也知道了?”
“他当然知道啊,我一直觉得他喜欢上中餐是受你影响。”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奥古斯特的脑海里被这一个字霸屏了。他其实早就该意识到的,拉斐尔认识以前的那个他,甚至可以说是很了解那个他,他当着拉斐尔的面骤然改变了自己的兴趣爱好,并尽力掩饰着这种过去的喜好。这不明摆在告诉拉斐尔,我有问题吗?
最可怕的是,这个有问题是出现在手机已经剧透过奥尔穿过来的这个敏感点上。两者前后相差不到一年,他恢复智商又恰好在一年前……
妈妈,救命qaq
作者有话要说: 注释1:吃肉分等级,不同的人,吃不同位置的肉,这是真事儿,不是蠢作者编的。具体可参考中世纪罗素的《教养之书》注释2:鹿园分猎物等级,这个是蠢作者的个人猜想与杜撰,请勿当真,么么哒。
ps:本文cp拉斐尔x奥古斯特,坚持1v1不动摇,he,内容以轻松软萌为主,想争取在冷冬时节当一块暖暖的小甜饼,比心。
第28章
太可怕了, 太可怕了, 拉斐尔实在是太可怕了。
在意识到拉斐尔有可能明知道他是谁的情况下,还那么迁就他,奥古斯特就忍不住再一次回想起了一件事,一件让他之所以在知道自己的短信之友不是中二病而是蛇精病后,会那么忌惮拉斐尔的往事。
拉斐尔曾说过他在宴会上因为口音问题而被人嘲笑、造谣。
奥古斯特当时回的是——so?
也不知道拉斐尔从这一个单词里脑补出了怎么样曲折的深意剖析, 反正在那之后他就再没有提过这件事, 直至两人已经又对话了大概半年左右, 在某个阳光明媚的早上, 拉斐尔突然来了条——嘲笑我口音的人现在也尝到被人嘲笑是怎么样的滋味了。可惜, 我能想开的事情,他大概是没办法想开了。毕竟他那么在意名声,而我活着就是为了恶心那些讨厌我的人。
奥古斯特出于好奇问了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本以为只是中学生之间的小打小闹, 无外乎在同学面前丢了个脸什么的。
谁承想……
——我努力和他做了朋友,多方照顾, 种种纵容, 满足所有他想要得到的东西。这些年一味的捧杀下来,惯的他越来越肆无忌惮, 终于踢到铁板,再不能翻身。如今我只需要从容抽身,笑看他自我毁灭就好。在别人口中,我是仁至义尽,不仅以德报怨, 大度的原谅了他曾经的嘲讽,还做到了一个朋友能做的一切。我其实也没有过分报复他,对吧?他对我做了什么,我就对他做了什么,只不过只有他觉得人言可畏。
奥古斯特以前看过一个调查问卷,大意是说有个连环案杀人凶手再次作案,但是当主人回来时,他却拿着刀坐到了衣柜里,问这人为什么这么做。答案是他想享受主人打开柜门那一刻的惊悚表情。
对于这种享受型的变态来说,他不怕辛苦,也不惧耗时,只想自己的精神得到最大的愉悦。
不敢说拉斐尔这条短信能和那种变态比肩吧,但至少已经有了这方面的预兆。这么记仇,肯定是天蝎座。中二病+天蝎座,大写的灾难啊。
——什么是天蝎座?
哦豁,中二病竟然不搞星相学,不科学啊。奥古斯特在反复阅读过中二病的短信后,得出了“上条内容只是对方臆想出来的报复结果”这样“严谨”的结论。毕竟他和中二病只当了不到一年的短信之友,哪里来的苦心经营多年呢?
奥古斯特终于放下了对手机对面中二病小朋友的担心,但还是难得多嘴问了一句——有这想象力,去写小说好不好,何必浪费大好的灵感来当中二病?
中二病正处于越进化越蛇精病的岔路口,奥古斯特虽无意当对方人生道路上的指明灯,却也不想眼睁睁的看着一个有美好生活的孩子误入歧途,他开始试图给对方寻找一些更适合对方的事情去做。
有事情忙起来,也就没空中二病了。
奥古斯特自己就是如此,当他投身于用摄影机去发现世界的美的活动中之后,他就从黑暗中二病进化成了文艺男青年,心里只有诗与远方,再没了毁灭地球。
结果如今看来,拉斐尔虽然确实是看了很多小说——连陪奥古斯特去伦敦的路上都不忘拿本骑士小说阅读——但该蛇犯的蛇精病也是一点没少。
那个作死的贵族的故事大概也是真的,毕竟两个世界的流速有可能存在差异。
奥古斯特忍不住把作死的他代入了被拉斐尔记仇的贵族角色里,他们同样得罪了拉斐尔,同样被拉斐尔不计前嫌,像是奶茶一样的捧在手心,最后的结局嘛……
想到这里,奥古斯特无论如何都想不下去了。一句话,就问你怕不怕吧?!反正奥古斯特是快自己吓出神经病了。他真的受不了这种,在以为对方对自己好的天上有地下无的时候,被冷不丁的捅一刀,那绝对是这个世界上最残忍的事情了。
城市贵族套路太深,他惹不起,只想回乡下。
然后?
然后奥古斯特就真的跑了呀。
公爵阁下平生只会一样打击乐器——退堂鼓,技巧绝对是业内翘楚。连夜就马不停蹄的带人搬回了汉普顿宫,根本没打算给这件事情任何发酵、喘息的机会。
恰逢国王震怒,下了死命令让拉斐尔彻查全鹿宴上带宗教节奏的人,必须在一周内解决问题。拉斐尔分身乏术,奥古斯特又有王太后相帮,一退一进,在拉斐尔周旋于贵族之间调节人民内部矛盾的时候,奥古斯特已经麻溜的和国王辞了国王不同意也得同意的行。
王太后其实早就想走了,要不是碍于奥古斯特也在伦敦,她过完圣诞节的第二天就该启程回赖辛堡了。
不过多留也有多留的好处,她比往年多去看了好几回她的“亡夫”。
这是伊莎贝拉王太后减压的不二法门,能让她消去一身戾气,化身孙儿辈面前慈祥的发糖老祖母。“亡夫”对此可谓是出力颇多。
但是对于被迫见面的前前国王来说,这却无疑是一架开往地域的马车,今年还尤为的漫长。
“你、你竟然还没走!”威廉二世早就被他的妻子吓破了胆,要不然他之前也不会宁可自杀也不想再见到伊莎贝拉王太后。
王太后每回来伦敦必造访伦敦塔,这已经固定环节了。
“你猜我这次还会来几回?”拄着一根细长的特制拐杖王太后笑了,眼神未变,依旧是那么平和,但细看的话就会发现她举手投足间那种小变态的感觉,与拉斐尔的从容有很多相似之处,又或者可以说是拉斐尔自小从王太后身上学到了不少“有用的东西”。
牢房内跳跃着火焰的阴影中,是魔鬼的灼红叉戟在无限放大。
“你把我的三个儿子都变成了那样,你以为我会就这么容易的放过你吗?”
“害他们变成如今这般扭曲模样的是你!是你造的孽!是你不会教养孩子!他们想要杀了我,还囚禁我,他们都该下地狱!”
“明明是你!”差点害死理查。王太后再也忍不住了,这是她的爆点,一戳一个准。她不知道眼前的这个男人到底是有多厚颜无耻,才能说出这样推卸责任的话。当年若不是他放纵他的情夫差点、差点……理查又怎么会变成如今这幅荒诞无稽的样子。
“你以为你就十全十美了吗?”威廉二世也豁出去了,“若你和天使似的,威廉为何与你反目?理查为什么根本不听你的?因为对于那对冷血的兄弟来说,他们才是彼此眼中的亲人,你伊莎贝拉算什么?!”
“是的,我有罪。”王太后低下头,她从未否认过这点,并一直在积极寻求着救赎,“我越恨自己,就越恨你。”
因为正是过去的威廉二世,才造就了如今扭曲的伊莎贝拉王太后。
王太后曾在群臣面前放弃公主与王后的尊严,跪下苦苦哀求她的丈夫,她的理查快死了,一直在喊痛。可她的丈夫呢,只是甩下一句“丢人”就冷漠的转身离开了。她跌坐在冰冷的大理石板上,流干了眼泪。
那一夜,伊莎贝拉公主死了。
那一夜,法兰西母狼睁开了她的眼睛。
王太后突然笑了,在冰冷的囚室里,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味道,她说:“看我尽顾着和你聊天了,都忘记让你和你的小宝贝们打招呼了。别怕,我不会弄死你的,我们在上帝面前发过誓的,不是吗?不论富贵还是贫穷,不论疾病还是健康,都会一直、一直在一起。”
威廉二世却更想王太后弄死他,可惜他还是激怒失败了。
据说前前国王第二天早上被发现的时候,已经不成人形,双眼麻木,不管是谁靠近他,他都会疯了一般的抗拒,扭打,甚至是虐打自己。
王太后却反而心情很好,出奇的好,哼着歌,泡着茶,甚至送了朵漂亮的鲜花给奥古斯特。
“走吧,我的小王子。”
“您看上去很愉快。”奥古斯特其实早就注意到了,他祖母有这种间歇性突然高兴的毛病,在某天早上起来,你就会发现她仿佛变得格外的美丽,像是回到了二八年华,犹如少女一般天真。
“因为能去小王子你的城堡里做客啊。”王太后如是道。
祖孙俩人就这样以最快的速度包袱款款的告别了伦敦,在有轨马车的技术支持下,用不到一天的时间回到了奥古斯特的布里斯托尔堡。
奥古斯特本来还想带上玛丽小姐和伊丽莎白小姐一起走的,但她俩都没同意,反而想要挽留奥古斯特在伦敦多住一段日子。双方谁也说服不了谁,最后只能依依惜别,互相邀请对方过段时间再聚,好比去个外郡的庄园度假什么的。
等回到自己的地盘、又有王太后作陪后,奥古斯特被提起来的心才终于稍稍放下了些,他开始返回头去想发生在过去几十个小时内的疯狂事。好比他有没有可能是误会了拉斐尔,拉斐尔是不是其实没那么讨厌他,真的只是单纯想和他从短信之友发展成现实中的好基友……
可如果拉斐尔别无恶意,那拉斐尔为什么在一开始不直接和他挑明关系呢?
再结合过去自己那些刀刀见血,戳心戳肺的毒舌之言,连奥古斯特自己看了都想砍死自己,更遑论是拉斐尔了。
这得多心大才能和那么一个毒舌的他,生出当朋友的感情?
除非拉斐尔他眼瞎。
拉斐尔眼瞎吗?
对啊,他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