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将军点头,示意他坐下,又看向他身后,笑道,“邰永安那小子不会是偷懒,留在家里了?”
贺雄摇头,应道,“将军,是我让永安留下的。邰家村的苞米地实在太扎眼了,很多人都在打主意。邰大叔带着前后村子所有人都在日夜巡逻护庄稼呢!
“邰大叔答应给咱们军中凑出四万斤种子,足够耕种五百晌地了。但他担心秋收时候有人强行买卖,所以想请您寻个法子,派人去帮忙守着。
“当然这个时日不长,再有半月就能收获了。我想着左右都要带人过去,就让永安留下住几日了。”
大将军听得欢喜,应道,“邰家确实够义气,这些种子足够了。你先回去歇着,我寻军师商量一下找个什么理由派兵到泰安。”
不想,贺雄却是没有起身告辞,而是低声说道,“将军,我还有一件大事要禀告!您猜,我在邰家见到谁了?”
第三百零五章 邰家到底有什么特异之处?
大将军正倒茶,听得这话就停了手,疑惑问道,“见到谁了?泰安县令?”
贺雄用力摇头,应道,“是六皇子!住在行宫,看守皇陵的六皇子!”
六皇子?
大将军皱眉,半晌才想起这位被遗弃的皇子。
“他怎么在邰家?不是说这位皇子平日为人胆小怕事,身体还不好吗?五年前咱们也去过行宫,瞧着确实没有过人之处……”
贺雄凑到跟前,极力压着兴奋,小声说道,“将军,这六皇子怕是藏拙了!我同他在邰家一起住了两日,没少闲话儿。
“这六皇子绝对是个有心之人,不但长的一表人才,贵气天成,最主要是学识极好,武艺也没落下。皇家人心复杂,他怕是之前一直在伪装,为了安生度日。”
大将军下意识反驳了一句,“既然为了安生度日,为何如今不愿意继续伪装了?”
贺雄想说话,大将军自己却摆了手,叹气道,“我也是犯蠢了,皇家子弟有几个甘心一辈子被遗弃的,无非是那把椅子罢了。”
贺雄点头,应道,“我回来的路上一直在想,也觉得他是有意在我面前暴露。将军,他是不是想同您搭个线儿,想把咱们也拉进争夺皇位的行列?”
大将军没有回答,反而问道,“他怎么会在邰家,是同邰家早有联络吗?”
“不是,”贺雄脸色有些古怪,把邰家山里救人,最后凭借石佩相认,六皇子是邰家大儿媳的外甥,说的清清楚楚。
大将军听得哭笑不得,应道,“这个邰家真是……真是运气太好了,随便山里捡回一个人都是皇子!还有,邰家那个长媳不是南边流落过来的吗,居然在北地碰到亲人,真是太过巧合了!”
贺雄也是点头,小心翼翼问道,“将军,要派人去调查一下吗?”
“你不必管了,我让人去调查此事。去歇着吧,明日还要带人再走一趟邰家村,辛苦你了!”大将军岔开话头儿。
贺雄却是笑道,“将军说差了,去邰家可不是苦差事。您不知道,邰大叔十分大方,我们几乎是顿顿有肉,吃的好睡得好,简直太享福了。”
“哦?居然是这般吗,怪不得你小子每次说去邰家,都跑的比兔子还快!”大将军打趣,想了想,“那这次去邰家村,就在永安所在的那一营选人吧。到时候这些小子得了好处,还能对永安多一些照顾。”
“是,将军!”贺雄起身行礼,然后退了出去。
这一晚,帅帐的灯火几乎到后半夜才熄灭。
第二天早晨,贺雄就带着二百兵卒骑马赶赴泰安县了。他的怀里揣着一封手令,是大将军亲自签署。
借口有罗刹奸细从边关渗透,进入了北地。贺雄等人负责追捕,请泰安县令行个方便,不要拦阻贺雄等人,否则放走了细作,为边关惹来大麻烦,泰安县令也要被朝廷问责。
总之是恩威并施,一定要保证贺雄等人顺利行事。
当然,贺雄等人也不会给泰安添麻烦,尽力维护泰安的安宁平稳。
泰安县衙一向是冷清的,毕竟小小的县城,人口不过那么万八千,街头放个屁,没有片刻,街尾都知道了。
若不是有过不去的仇怨,谁也不会闹到县衙去啊。
而朝廷对这个北地的穷苦小县也没有什么期望,不闹出大乱子就装作大魏没有这么个地方了。
县令老爷这日早起闲着无事,没有去前衙,逗留在后院抓紧夏日的尾巴,打算赏个花儿,心情好了也许再来杯酒。
县令夫人自然要陪着,夫妻俩且说且笑,围着一盆野兰花站了半晌。
“夫人,这盆花是什么品种,之前怎么没见过?”
县令很是疑惑,家里的花,他几乎是各个熟悉,但眼前这一盆却陌生,难得开的极好。
叶片碧绿油润,花瓣像羊脂白玉一般,衬托着浅黄色的花蕊,散发着淡淡的香气,近看优雅,远看圣洁,绝对不是凡品啊!
县令夫人笑着应道,“哦,这一盆啊,还真是有些来历。老爷知道那个雕冰灯的邰家吧,之前还闹出官司那个!
“这兰花是他们家里人进山时候,偶尔得到的。上一次他们家里小子中了秀才,方夫人去喝喜酒,意外发现种在邰家院角,就讨要了两株回来。
“前日我请方夫人过来喝茶,她带了一盆做伴手礼。”
说罢,她假意装了疑惑样子,问道,“老爷,这不过是盆野花,到底哪里好啊?”
“哎呀,花就是花,哪里分野花家花?大魏山川广阔,山野间不知道藏着多少好东西呢!”
果然,县令滔滔不绝给夫人说起了兰花起源,县令夫人认真听着,难得的和谐温馨。
可惜,这样的时刻没有持续一会儿,就被打破了。
“老爷,前边有位戍边军的千总来拜见。”
戍边军?
县令被打断了兴致,有些不高兴,但听说戍边军也不敢怠慢,到底换了官服去前边。
贺雄只带了两个兵卒进城,不想引起城里百姓恐慌。
见了县令,寒暄几句,他就拿出了手令捧给县令。
县令看过,心里满满都是疑惑。
罗刹细作进了边关,到了泰安?
这事已经也不是没有,但出动二百兵卒过来抓人,是不是有些太兴师动众了?
但他琢磨了一下,没有问出口,毕竟知道的越多越麻烦。
他收了手令,笑着客套两句,“贺千总放心,本官一定不会阻拦,毕竟为了边关的安危,也是为了我们泰安的安危。
“只是不知道,贺千总需要差役和捕快搭把手吗?虽然他们实在不成器,但多少还算熟悉地形……”
贺雄赶紧拒绝了,应道,“多谢县令大人仗义相助,但还是不需要了。我们已经得了消息,那细作就藏在邰家村后的山林里。
“我们以后这段日子要常驻邰家村,那村里的百姓想必对山林更熟悉。
大人这里,若是有任何消息或者命令,也请去邰家村寻我们便是。”
邰家村?
县令眉头一挑,心里滋味真是复杂。
这个邰家真是不知有什么特异之处,方才同夫人赏的花来自邰家,这会儿二百戍边军也要常驻邰家,难道都是巧合,还是其中有什么关联……
第三百零六章 求人要有求人的态度!
贺雄不耐烦同他浪费功夫,起身告辞,然后出了衙门,直奔城门。
城门外的树林里,二百兵卒正牵着马吃草,等着贺雄汇合……
邰几村里,邰老爷子并不知道他的“援兵”已经来了,这会儿正同几个突然登门的客人喝茶寒暄。
先前,村外的土路上只是有马车逗留,村人上前问询,马车就会走掉。
但随着田里的苞米棒子越来越金黄,苞米杆子将近半枯,终于有忍耐不住的人开始登门拜访了。
比如眼前的这三位,都是城里的乡绅富户。
他们明明看中田里的苞米,想着明年大面积种植,但偏偏还不想高价换购,说起话来就不中听。
“邰老爷子,我听说这苞米很挑地啊,而且很费地力!种过苞米之后,再种的别的庄稼都要减产的!”一个留着山羊胡子的乡绅语调夸张,一副邰家吃了大亏的模样。
另一个身形富态的乡绅也是帮腔儿,“是啊,苞米可是不如高粱,起码高粱咱们种了多少年,什么都熟悉!这苞米到底是新鲜玩意,听说是从南边运来的种子?那南边的东西,能种在咱们北边吗,根本就不成!”
第三个乡绅要聪明一些,瞧着邰老爷子耷拉着眼皮吧嗒烟袋锅儿,他就笑着打圆场,说道,“二位老兄也不必如此担心,毕竟邰老爷子这里已经种出来了,瞧着还不错。就是不知道明年后年继续种会是什么样!”
其余两人得了他的眼色,也开始往回找补。
山羊胡子应道,“我也正是担心这个呢,这样,等秋收之后,我用高粱换苞米种子,帮老爷子分担个两千斤。万一苞米有问题,老爷子也少一些损失。”
身形富态的那个立刻说道,“我也是,我帮老爷子分担三千斤。”
第三个乡绅生怕占不到便宜,赶紧笑道,“我家里地多,打的高粱也多,我分担五千斤。”
“哎呀,不成,我家田地也不少,那我也分担五千斤。”山羊胡子反悔了,身形富态的乡绅也赶紧跟上,“对,我也是五千斤!”
他们三个说着话就要争抢起来,完全忘了这里是邰家,也忘了邰老爷子并没有答应。
显见,他们根本没把邰家放在眼里,好似今日能登门说一声,就已经是他们最大的诚意和尊重了。
邰继祖和邰继宗在一边听得脸色不好,不时看向老爹,只要老爹一句话,他们就能立刻把这几个人扔出去。
幸好邰继业带着永安进城了,否则这对儿叔侄能立刻就动手,根本不会忍耐一分一毫。
邰老爷子好似根本不生气,握着烟袋锅儿在桌子上敲了敲。
三个乡绅看过来,才发现邰家根本没发话,三人有些尴尬,但神色里却没有什么惶恐之色。
邰老爷子不紧不慢的开口说道,“三位老爷今日登门,原来是以为我们邰家遇到了困难,来帮忙的啊!那就不必了,因为我们家的苞米根本不需要任何人帮忙分担啊!
“这城里城外不知道多少人抢着买了,别说一斤对一斤换高粱,就是一斤对五斤,我都没答应!
“实在不必几位老爷如此费心了,这苞米是宝贝,不是拖累!”
三个乡绅没想到老爷子会如此直白,又有人把行情抬的这么高,那他们先前各种贬低,岂不是成了笑话一般。
三人脸色都是有些红,那个聪明一些的咬咬牙,干笑着应道,“原来如此啊,那确实是我们多虑了。没有帮上老爷子的忙,反倒给老爷子添麻烦了。不过,老爷子,我们家里田地多,确实想试试这苞米,想换点儿种子……”
邰老爷子不等他说完,就已经摆了手拒绝。
“抱歉,这位老爷,实在是苞米种子太受欢迎了,村外这些苞米几乎都被订出去了。别说换给你们,我们自家怕是都不够了!”
山羊胡子听得恼了,当时就嚷了出来,“不可能,足足几万斤苞米怎么可能都订出去?
我们要的也不多,一人千斤而已,你换给谁不是换,别不识抬举!”
身形富态的乡绅也是黑着脸帮腔,“是啊,咱们都是泰安的乡亲,抬头不见低头见,老爷子可不能这么不讲情面。还有五斤对一斤的价格太高了,我可听说了,这东西在南边是贱物,有的人家都拿它喂猪。一斤高粱换一斤苞米已经不错了!”
邰继宗再也忍不住,开口骂道,“既然在南边是贱物,你们怎么不去南边换!跑我们家里大放厥词是为什么,当我们邰家好欺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