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难得的悠闲时候,小路上突然气喘吁吁跑来一个村人,高声喊着,“六叔,六叔!”
老爷子和邰继宗惊了一跳,翘脚望过去,邰继宗应道,“这里呢,在这里!”
村人跌跌撞撞跑到跟前,累的一屁股坐到地上,嚷道,“六叔……呼呼,快回村看看!来了一个大官儿,要抢咱家的作坊呢!三伯正带人跟他们吵架!”
大官儿?抢作坊?
老爷子和邰继宗对视一眼,都是黑了脸。
他们猜到家里作坊会被人家眼红觊觎,但谁也没想到会是这么快!
“收拾东西,咱们走!”老爷子吆喝一声,邰继宗就忙了起来。
珠珠手里拿着半只兔腿就被爷爷抱了起来,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倒是芝麻球汪汪叫了起来,奔着山下就跑了。
村人惦记,也跟了下去。
老爷子深吸一口气,稳住心里的狂跳,问向孙女,“珠珠啊,你看看爷爷头顶是什么颜色的气!”
珠珠抬起小胖脸,伸手在爷爷头上抓了抓,奶声奶气应道,“爷爷,是白色!像婶婶蒸包子那种白白的气!”
老爷子当时就心里有底了,不是灰色的霉运或者黑色死劫就行!
正好邰继宗收拾好了东西,背着篓子过来。
老爷子反手把孙女送上后背,沉声说道,“珠珠,家里来坏人了,要抢咱家作坊!走,咱们回家,打坏人!”
珠珠立刻瞪了大眼睛,兔子腿也扔了,嗷嗷叫着,“回家打坏人,打板子,让他屁屁开花儿!”
老爷子听得更是底气十足,直接大步下山了。
邰家村村口这会儿几乎汇聚了全村的老少,包括家里走路打颤的老人、睡觉尿床的淘气小子都来了!
所有人都是冷着脸,怒目瞪着一伙儿人。
这伙人有二十多个,赶了五六辆马车,领头的是个穿绸缎戴金冠的纨绔公子,瞧着有二十多岁的样子,本该意气风发的年轻人,却吃的一身痴肥,恨不得走路都能甩下二两油。
大饼脸,小眼睛,厚嘴唇,丑的天下难寻,偏偏还扯了一把扇子摇晃,自认为天下第一风流倜傥的模样。
偶尔村里妇人离的近了一些,他那小眼睛就盯过去,色眯眯的看了一眼又一眼……
邰三爷恨的咬牙,劝了自己好半晌才压着怒火,再一次说道。
“这位公子,我家老兄弟不在,不能待客。你还是回去,改日再来吧!”
那公子没说什么,他身边的蓝色衣衫头戴小帽的狗腿子管事却应声了,“老家伙,我劝你别不识抬举。我们公子都说了,家里丢了织布的新法子,一直找不到小偷。直到今日看到你们家的那个羊绒垫子,才发现一模一样。说不得,你们就是小偷,或者你们和小偷认识!”
“放屁!”邰三爷再也忍不住,开口就骂,“这羊绒垫子是我们族里人从草原运回的羊绒,是我家侄媳妇琢磨出的织布法子!跟你们没有一点儿关系,凭什么你们张嘴闭嘴一句话,我们就成小偷了!”
“嘿,我们公子什么身份啊,还能冤枉你们不成!”蓝衣管事得意的恨不得摇尾巴,鄙夷的目光扫视过村里众人,嚷道,“我们公子是县丞大人的公子,是在南边书院学成归来的才子!”
邰三爷和村人们都是心里一沉,若是普通富户或者乡绅之类跑来闹事,还算好说。
不管是费些口舌,还是惹些闲气都不算什么,最后自家都吃不了什么大亏。
但对方是官家公子就麻烦了!
自古民不与官斗啊,平头百姓怎么可能是官家老爷的对手!
那蓝衣管事见众人脸色,自以为把众人吓住了,就更嚣张了。
“开门,赶紧把门开开!你们说不是偷我们主家的东西,那总要拿出来对比一下吧?
“让我们看看,你们作坊是怎么编织羊绒垫子的!若是针法当真不一样,那就算我们冤枉你们了!但若是针法一样,哼,你们今日一个也跑不了,统统要下大牢!”
说罢,他就喊了两个婆子上前,吩咐道,“进去给我好好的看,必须看仔细了,有一点差错就别怪公子的板子落下来。”
第二百一十四章 绝对不能放过的大肥肉!
两个婆子就差拍胸口打包票了,一迭声的应下。
“我们一定好好看,一定一眼不落的看。”
“是,是,我织布绣花三十多年了,肯定不会差。”
邰三爷气的眼前发黑,这些人哪里是要分辨针法,分明是明晃晃的偷师啊!
说着话儿,那蓝衣管事就要带人把大门推开。
不想大门突然被打开了,杨丽华和刘冬娘带着一众作坊的妇人们齐齐堵在门前,以身体捍卫外人对作坊的觊觎。
杨丽华冷着脸,高声说道,“即便府衙抓到罪犯,都要调查才能定罪。你们就算是官家公子,也要讲道理!你说我们偷你们的针法,拿出证据来。拿不出,咱们就去府衙敲鼓,请县令大人评评理!看看这天下还有没有王法了!”
“对,老大媳妇儿说得对!”邰老爷子终于在这个时候赶到了,村人们都是激动坏了,纷纷让开一条路,像迎接凯旋的将军一般。
“六叔,这些人太嚣张了!要抢咱家的作坊啊!”
“六叔,你总算回来了!我们听你的,咱们打不打?”
“这些狗娘养的,真是太嚣张了!”
若是说邰三爷这个族长是族人们的脑子,那邰老爷子就是族人的胆!
这些人突然上门,公子骄傲,狗腿子嚣张,让所有人都憋了一肚子气,就等着老爷子回来带着他们斗到底呢!
而老爷子也从来没让他们失望过!
他把珠珠递给大儿媳,然后问清楚前因后果,就看向那个贵公子。
“这位公子,我们邰家在泰安也不是任人欺负的贫民,县令大人跟前,我们邰家也是挂过名号的!
“今日之事,若你说是一场误会,带着这些人立刻离开,那咱们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但若是你一定要巧取豪夺,觊觎我们邰家的作坊,那说不得咱们今日要去府衙好好论论理了!
“你一定想好了,不要刚从外边回来,不熟悉泰安之事就给家里惹麻烦!”
纨绔公子听得脸上肥肉抖了抖,小眼睛滴溜溜乱转,上下打量邰老爷子,心里微微有些迟疑。
这老家伙底气这么足,不会是真有什么靠山吧?
蓝衣管事生怕公子改了主意,他还指望把邰家作坊抢过来,到时候他借口替公子掌管,以后日进斗金的就换成他了!
以公子的蠢笨,他就是贪下了大半的进项也不会被发现!
想想以后娇妻美妾在怀,吃香喝辣,他就兴奋的浑身颤抖。
无论如何也不想放过眼前的这块“大肥肉”!
于是,他凑到公子跟前,小声说道,“公子,别听这些泥腿子吓唬您!县令大人公务多忙啊,哪有空闲理会他们啊!
“要说他们家在县令大人跟前挂了号,其实也不是大事,就是年后他们家里凿了一些冰块子,点上蜡烛,取巧照个明,勉强让县令大人夸赞几句罢了!
您刚从南边回来,正是做一番事业的时候,等拿到了羊绒垫子和羊绒衣裤的织法,什么都不用做就银钱滚滚来。到时候,老爷定然会以公子为骄傲!”
纨绔公子一听这话,什么犹豫都没有了。
金银还罢了,家里也没缺了他的银子花用,但之前被学院撵回来,父亲可是没少骂他废物。若是做成这件大事,能让他在父亲那里扬眉吐气,那可真是太值了!
这般想着,他也来了豪气,开口骂道,“大胆刁民,偷了我从南边带回的秘密针法,居然还敢如此嚣张!给我闯门,今日一定要把针法拿回来,谁敢拦着就是同我们王家作对! ”
蓝衣管事立刻充当前锋,带人就往前冲。
若不是万不得已,邰老爷子也不想同人起冲突。
但家里儿子儿媳费尽心思支撑起的作坊,他这个当爹的帮不上忙就算了,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孩子们的心血被抢走!
否则,他还有什么脸被喊一声爹!
他咬着后槽牙,两步上前,直接拦了蓝衣管事,一脚踹翻在地!
“大伙儿动手,给我把这些贼人抓起来!光天化日,大胆冒充官家公子,强抢民财!这是重罪,把他们抓起来,咱们去县衙请县令老爷做主!
“今日若是不能把这些贼人制服,以后会有更多人找个借口就来明抢!那我们邰家村的日子还过不过了?老少爷们去哪里赚银子养家糊口,小子闺女的聘礼和嫁妆从哪里来?
“跟他们拼了,给我打!打服了,捆绑结实,咱们就出发!”
“好,听六叔的,揍他们这些狗娘养的!”二莽子离得最近,他脾气也暴,紧跟着老爷子就扯了爬起来的蓝衣管事又摔到了院墙上。
蓝衣管事不等叫一声,就翻着白眼昏死过去!
其余村人看到热血沸腾,纷纷迅速加入了“抓贼”的行列!
年轻力壮的汉子,一对一!
年老体衰的老头老太太,五六个对一!
淘气小子和丫头们,一群对一!
还有一个芝麻球,见哪个村人吃了亏就奔过去,给对手的大腿来一口!
一时间,邰家村口是惨叫声、吆喝声、叫骂声和狗叫声,声声入耳,热闹之极!
纨绔公子带来的奴仆,不论男女都被打的是抱头鼠窜,恨不得找个地缝儿躲进去!
他们跟着主子嚣张跋扈惯了,到哪里不是被奉承逢迎啊,没想到今日踢到铁板了!
“哎呀,哎呀,饶命!我的腿断了!”
“呜呜,别打了,别打了,我们就是跟着主子上门啊!”
“公子救命啊,公子救命!”
纨绔公子也是惊的小眼睛瞪成了牛眼睛,他气的扇子都扔了,高声呵斥,“放肆,你们放肆!住手,快给我住手!”
可惜,众人都当他的话是放屁,谁也不搭理。
不,也有例外。
邰老爷子的独臂一伸,直接把这个肥猪公子从马车上扯了下来,一脚踩着后背,也不顾肥猪公子吐了舌头翻了白眼,直接喊人拿着绳索,就把肥猪捆成了年猪!
“走,进城!今日必须讨要个说法!”
“进城,进城!”
邰三爷留了几个不情愿的汉子守着村子,其余人都是跳上了纨绔公子带来的马车,马车后拴着纨绔公子和一众奴仆,直接上演一出反客为主,直奔县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