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就是傻子也觉得蹊跷了。
邰永宁忐忑的把药碗推给田御医,田御医立刻开了医药箱,拿出银针等物检测药汁。
好半晌,他才抬起头,抹了一把脑门儿的薄汗,眼里都是惊讶恼怒。
“你这小子到底得罪谁了,这是要你命呢!”他上下打量宋辉,嚷了一句,又去追问邰永宁,“还有你,你是知道这药有问题?”
邰永宁一时不好回答,就岔开了话头儿,“老人家,这药汤里到底有什么?”
“鬼面花!”田御医眉头紧皱,应道,“这里有鬼面花花蕊晒干研磨成的粉末,若是喝下,暂时同常人无异,但一个时辰后会突然七窍流血而死,而且尸体上寻不到任何痕迹。
“这东西来自草原深处,但听说已经绝迹,很多年没人见过了。我这次想进草原走走,还盘算有没有机会碰到呢,没想到居然在这里遇到了!”
宋辉想着自己差点儿就喝了这毒药,惊得双手哆嗦不停,有些站不住。
伍先生则是脸色黑的像墨汁,若是一个时辰后发病,正是吃过午饭没多久,宋辉必定还在前院读书,到时候突然暴毙,他要怎么同宋家交代!
这件事,到底是针对宋辉,还是针对他?
亦或者……是一箭双雕?
尘埃落定,自觉保住了师兄性命的邰永宁也是双腿软的像面条。
宋辉抓了他的胳膊,用力握着,想说什么也说不出来。
这会儿功夫,宋家的书童已经被伍银等人抓了起来,五花大绑捆的结实,就是嘴里也塞了东西,防止他咬舌自尽!
伍老爷的目光扫过屋里众人,第一个问向邰永宁,“你是看到这书童下毒了吗,为何一进来就要抢药碗?”
永宁赶紧摇头,应道,“先生,前几日有算命先生同我说,我身边的属马之人有生死劫,我猜测是宋师兄,就提醒他谨慎了。
“今日我堂兄说宋师兄的书童很奇怪,往日都使唤他们干活儿,特别能偷懒,这次却亲自熬药,还撵了他们不让看一眼。我实在担心,就想赶来看看。
“原本抢药也是觉得检查一下,预防万一,没想到这药真有问题!”
众人听得都是心里古怪,毕竟正常人怎么会因为算命先生的话就如此处处在意呢。
但也正是因为这份古怪,当真救下了宋辉的命,更避免了学堂的分崩离析,伍家的声名尽毁……
宋辉实在忍不住,上前扯下书童嘴里的东西,恼怒之极的喝问,“你在我身边三年了,我对你没有任何苛待,你为什么要毒杀我!”
书童吓的像一滩烂泥堆在地上,哭的鼻涕眼泪,含糊嚷着,“公子,他们说就是泻药,让您拉肚子,拉肚子……我没想毒死你,呜呜!公子饶命啊!”
伍先生挥手,示意伍管事把书童的嘴巴再次堵起来。
他想了想,同宋辉说道,“今日这事,若只是你们家里有人想对你动手,我自然不会管。但此事发生在这里,我就不能置身事外了。走吧,带上这个书童和药碗,去你们家一趟。”
宋辉满脸羞愧,躬身站在一旁。
伍老爷吩咐邰永宁,“回去读书,不要多言。”
然后他又谢过田御医,“世伯,方才真是劳烦您了。我已经在找商队了,有消息了就告诉您。”
田御医点点头就回厢房了。
邰永宁也被永丰背回了前院学堂,他不放心宋辉,扭头去看的时候,宋辉正满脸感激的同他摆手……
前边学堂里,齐鸣和滕久久不见人回来,都是惦记。
好不容易盼到永宁进门,还是被永丰背着,他们都是吓了一跳,赶紧围上前。
“师弟,你的腿又疼了?”
“用不用请大夫啊?”
邰永宁赶紧应道,“不用,师兄。方才先生那边的大夫已经看过了,大师兄也帮忙去抓药了。”
“那就好,我就说你们怎么半晌不见人影儿呢!”齐鸣性情骄傲,心思也没那么细腻,几句话就被骗过了。
但滕誉却瞧着邰永宁神色不好,他想了想也没追问。
没一会儿,伍管事突然过来说道,“先生有事出门,今日放半日假,各位公子可以先行回家,明日再来上课。”
齐鸣立刻因为这个惊喜欢呼起来,滕誉也是喜笑开颜。
少年人哪有喜欢整日圈在室内的,多了半日假真是意外之喜。
就是邰永宁也露了笑脸,这样的时候,他急于回家去同爷爷说说话。
很快,师兄弟三个就匆忙收拾了东西,出了伍家。
永宁和永丰直接雇了一辆马车,路过点心铺子时候,同闵管事说一声,又拿了两盒子点心就出城回家了。
邰家院子里,正是忙碌的时候。
刘冬娘带着二丫在前边灶间做饭,杨丽华带了春红在后院验看妇人们织好的羊绒衣裤。
妇人们都是熟手了,成品的品质很不错,几乎没有不合格的。
很快,她们就拿了工钱,高高兴兴回家吃午饭了。
第二百零四章 二次草原!
杨丽华拦住了邰继胜媳妇儿,从屋里取了一块灰色的棉布,说道,“嫂子,永丰在城里照料永宁读书,按理说我该给他缝一套新衣衫。
“但你知道,我要照料作坊,还要抽空赶绣活儿,实在腾不出空闲了。索性把布料拿给你,你多挨点儿累,熬两个晚上,永丰就有新衣衫穿了!”
“哎呀,这可不成!”邰继胜媳妇赶紧推辞,“弟妹,永丰跟着永宁吃的好睡的好,已经是占便宜了,可不能再要你家的布料!”
杨丽华却坚持塞给她,“我家老爷子说了,外边的人都是只敬罗衫不敬人呢,孩子穿戴差了,容易让人瞧不起。你就别推辞了,就是一块布料,也不是金山银山。咱俩都是当娘的,一起有商有量,把孩子们照料好就成了。”
邰继胜媳妇还是犹豫,这时候二丫突然从前边跑过来,喊着,“伯娘,二哥他们回来了!”
“呀,永宁怎么回来了?”杨丽华惊讶,邰继胜媳妇也是欢喜,两人赶紧去了前边。
原本在院子同芝麻球玩耍的珠珠,已经小炮弹一样冲过去,抱了二哥的腿。
“二哥,二哥!”胖丫头高兴坏了,跳脚儿要哥哥抱。
永宁要弯腰,却被永丰拦了下来,“珠珠,你二哥的腿伤了,等他好了再抱你!”
珠珠楞了一下,当时就掉了眼泪,“呜呜,爷爷,爷爷,有人欺负二哥!”
胖丫头拔腿就往田里跑,不必说,是找爷爷给哥哥撑腰去了。
老爷子在田里溜达,早就看见马车了,走到一半又遇到了报信儿的孙女。
于是,祖孙俩几乎是小跑到了家。
正好,杨丽华和邰继胜媳妇从后院出来,永宁赶紧说道,“我没事,就是不小心摔了一下,腿有些肿。”
“那你怎么突然回来了?”杨丽华追问,生怕儿子不说实话。
邰永宁应道,“是先生有事,学堂放了半日假,我和丰哥都惦记家里就回来看看。”
众人都是松了一口气,简单说了几句,刘冬娘就去张罗添菜了。
邰继胜媳妇也带着儿子,拿着布料回家去了。
不必说,荷花看到又要阴阳怪气,羡慕的眼珠子发红了。
但那又有什么,再羡慕永丰也不可能变成她儿子……
待得邰家的中午饭摆上桌子的时候,邰继祖和邰继宗也都回来了。
虽然才两三日没见,但众人对永宁可是稀罕坏了,问长问短,生怕他在外边受了委屈。
邰永宁嘴巴也严实,宋家书童下毒的事,一个字都没跟家里人说。
直到吃饱喝足,家里人各自去忙,他才一边拍着妹妹午睡,一边悄悄说给爷爷听了。
邰老爷子听得捏紧了烟袋锅儿,忍不住感慨,“大户人家是日子富贵,但人心也复杂。你一定记得,以后若是去了旁人家里做客,一定要谨慎一些。若是有位高权重的一日,更是要提防身边人。”
“是,爷爷,我记下了!”永宁低头应下,也是叹气,“书里写过,人心易变。我读到的时候,还没觉得怎么样,今日亲眼所见才知道其中厉害。就是可怜了宋师兄,怕是要许久才能缓过来。”
祖孙俩对着感慨,气氛一时有些低沉。
不想,珠珠方才喝多了萝卜丝肉丸汤,突然放了一个小屁。
许是被臭到了,胖丫头皱着眉头,把小脸埋在手里又沉沉睡去了。
老爷子和永宁对视一眼,都是笑的不成,又不敢出声,怕把胖丫头吵醒了……
下午时候,在城里浪了好几日的邰继业带着三个侄儿也回来了。
许是也知道他们有家不回犯了规矩,叔侄几个都有些心虚,买了很多日用之物,还给老爷子和珠珠带了两只烧鸡。
老爷子去村里走动,回来的时候,见得孙女和芝麻球做在门口啃鸡腿,胖丫头一个,芝麻球一个,分的很公平。
他就知道是儿子回来了,于是揉揉孙女的头发,走了进去。
邰继业赶紧迎上前,嘿嘿笑着,“爹,我们回来了!我用五十套羊绒衣裤换了二百斤茶叶、三百坛子蜜饯和糖水果子,又张罗了一些细盐和布料,准备过两日就出发去草原了。”
“行啊,邰掌柜,办事挺麻利啊!”老爷子冷哼,开口敲打儿子,“难得你出门之前,还记得这里有个家呢。否则是不是要从草原回来,才知会你爹一声啊。”
邰继业赶紧认错,“爹,我错了。这几日跟着钱管事和几个南边的客商喝酒玩耍,确实有些没节制。但我可没带永安他们去啊,他们都在小院了,顶多去城西仓库和赵头领他们学武了。”
这还差不多,至少没带坏了孙子们。
老爷子勉强算放过了儿子,问起商队的细节,盘算这次村里出多少人手。
邰继业精明,提议道,“爹,这次我想多带一些人。以后我不一定总有空闲去收羊绒,族里若是有人能把这事撑起来,咱家就省心了。”
老爷子也知道是这个道理,于是带他去寻了邰三爷。
上次去草原,众人除了被蚊子咬,其余真是没吃多少辛苦,反倒最后银钱没少赚,也开了眼界。
所以,这一次,村里老少汉子们几乎都争抢着报名。
最后,邰三爷嫌吵闹,把人都撵出去,然后同老兄弟一起定了名单。
比之上次,这次多带十个人手,其余留在村里巡逻守护青苗……
不说家里忙乱,只说邰永宁歇息了半日,第二日一早就和永丰回了城。
学堂里依旧同往日一般,齐鸣高谈阔论,滕誉笑得和气,宋辉稳重有气度。
但若是仔细观察,还是能发现宋辉的眼神里多了一些东西,是暴风雨过后的湖水,少了几分清明,多了几分深邃。
邰永宁心里惦记,想问几句,又怕再让师兄想起什么不好之事,于是就把话咽了回去。
伍先生检查了这几日的课业,又考校了几句,对弟子们还算满意,最后讲了一篇文章就下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