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刚踏出闲云院,就见十六婶匆匆寻了来,“卿意,快去东院!”
“发生何事?”
“宋真……郡主和玉惜下午来探望你九叔公,正好撞见了落葵,非说落葵背后诋毁了她们和老族长夫人,现在人已经被带去祠堂要拷问了!”
既是拷问,只怕是要把姜卿意和西院都牵连进去。
十六婶紧紧抓着帕子,“若是开了祠堂拷问,是要用拶刑的!”
所谓拶刑,便是用拶子夹住女子的十根手指不断用力收紧的刑罚,即可叫人痛不欲生,又不会要人性命,是各大族中最喜欢用的刑罚之一。
姜卿意目光冷凝,提步就要去,又被十六婶拉住,“你身边那个会武的侍女呢?让她跟着一起去吧。”
“她不在。”
“那要不等她回来了你再过去?你放心,十六婶现在过去,定不会叫她们胡乱定罪。”
等那时再过去,落葵的手指怕都要断了!
但她也不能全无准备。
姜卿意想到什么,转身跟常贵低声吩咐了几句,才随十六婶一道出门。
只是走在路上,竟撞见了累得手脚发软但精神头依旧高昂的姜瑛。
“娘,妹妹,你们上哪儿去?”
“不关你的事,你忙你的去。”
“可是我回来是想说……”
“等我们回来再说。”
十六婶怕她捣乱,直接叫人把她拉走,便跟姜卿意一起到了祠堂。
姜氏一族的祠堂不是谁都有资格开的,所以现在开的,只是平日里商议小事的小祠堂,而姜玉惜和宋真则一左一右坐在老族长夫人身侧高兴的谈论着宋真的亲事。
地上,就是已经受刑晕过去的落葵。
宋真远远瞧见姜卿意过来,直接冲行刑的婆子道,“话还没问出来就装晕了,是觉得自己是堂堂未来太子妃的贴身侍女,就连老族长夫人都不放在眼里了是不是?给她泼盆辣椒水!”
十六婶讶异,着表外甥女怎生这样狠毒?
她快步上前准备让门口的婆子赶紧通传,姜卿意已经抬脚迈了进去,连守门的婆子都没反应过来,“卿意小姐,你怎么能……”
“混账,你敢拦我!”
第一百七十六章 声援
姜卿意呵斥,“我是为了救老夫人而来,你敢拦我,难不成你也已经被人收买,就等着看老夫人变成我祖母一般的瘫痪不成!”
婆子被骂懵了,宋真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姜卿意又想搞什么?
“你在暗示什么呢,外祖母发病前我可还没回京……”
“是啊,你还没回京。”
所以跟你没关系。
有关系的,是姜玉惜!
姜玉惜正在给老族长夫人剥核桃的手一紧,尖锐的核桃壳刺进她的指甲缝里,疼得她一下甩开了核桃。
咕噜噜。
核桃从阶梯上滚落下来,一路滚到姜卿意脚边才停下。
“玉惜妹妹怎么年纪轻轻,连颗核桃都拿不稳了?”
姜卿意俯身捡起,递回去。
从头至尾,她都没有迫切的表现出想要救落葵的心思,这让姜玉惜想借机要挟都没借口。
“只是不小心被刺到了。”
“我还以为妹妹是知道老夫人患有消渴之症,最是忌食核桃一类的东西,若是犯了病,可就不仅仅是瘫痪在床能解决的,才紧张到不小心滚落呢。”
所谓消渴,便是老道士曾说过的‘糖尿病’,会令人极其痛苦,尤其是重口腹之欲的人。
姜卿意别的不知道,但老族长夫人爱吃这一点,在刚进族中的那场晚宴上,她就见识到了。
姜玉惜心头一惊,旋即又冷静下来,她这几日几乎把姜氏族里重要的人的底细都摸了个干净,并未听说族长老夫人患有此病,否则下人岂敢将这核桃往上摆?
“卿意姐姐休得说这样的话,容易叫人误会你是为了个低贱的婢女,便诅咒自己的亲叔婆。”
“姜卿意,你这样闯进来就是为了说这几句话的?”
老族长夫人端茶欲喝,只拿眼角余光斜着姜卿意,显然也是不高兴了。
姜卿意看着一旁明显已经剥了一堆的核桃壳,嗅这茶的香气,应该是姜玉惜特地从京城带来的她亲手制作的蜜茶……
“卿意来的确是为了她的丫环,但是……”
哐当——!
老族长夫人头晕了一下,撑着桌子让茶具一撞,发出刺耳的声响。
话还没说完的十六婶一惊!
“老夫人您怎么了?”
“我没事。”
老族长夫人不悦的看了眼大惊小怪的十六婶,自顾自倒了杯清茶,“既是为了这婢子来的,那就把规矩说清楚……”
话还没说完,她便忍不住将一整杯茶一口喝了下去,毫无大家族老夫人的优雅矜持。
众人这时只觉得她是口渴了。
但接下来,她几乎一句话说不完,又会倒上一杯茶一饮而尽。
没喝几杯,就急着去内室更衣。
如此来回几趟,就是最迟钝的宋真也看出不对劲了,“您这是怎么了?”
“我没事……”
“这是消渴症发作的典型症状,多饮、多尿、体重减轻。敢问老夫人最近是不是瘦了许多?”
姜卿意看着老夫人显得宽大不合身的衣裳,几乎是肯定性的问。
老族长夫人还没说话,她身边焦急的丫环已经连连点头。
“兴许大叔婆只是累了。”
姜玉惜强做镇定,“不如请大叔婆先回去歇息,至于落葵,好歹也是姐姐的婢子,不如就先将她关在柴房,等大叔婆好些了再继续审问。”
关在柴房?
只怕不等再审,就会‘意外’死在里头!
宋真连忙附和,“没错,就这么办,可不能叫这藐视主子的贱婢逃脱了,否则往后谁还瞧得起我姜家人?”
“行行,先把人拉下去……”
“老夫人怎可如此!”
十六婶都跟着急道,但她开口,老族长夫人的决意就更坚定,她就是要给住在西院的姜卿意、给西院一点颜色瞧瞧,让她们知道这姜氏一族,谁才是当家的!
“你们要是不满,那就划出去单过,以后别以姜氏族人自居,我姜氏一族的规矩自然管不到你们。”
“大叔婆别气坏了身子,玉惜认识一位谷神医,这便求太子殿下将他请来为您看病。”
“还是你贴心。”
不像有些人,身为未来太子妃,一心扑在没出息的西院,分不清主次,也没有个长幼尊卑!
姜玉惜暗自庆幸这些时日常来大叔婆这儿伏低做小的伺候……
“搬出去就搬出去!”
一声大吼传来,“县主直接搬去我方家,方家宽敞的很,就不信没地方给县主住!”
“我高家也不差两间大宅子。”
高奎看着不情不愿,实则心里又有一股隐秘的期待,“若县主不嫌弃,高家那座湖上别院也可给县主住。”
“哇高奎,那别院你宝贝的很,平日我们去玩一下你都不肯竟肯借给县主住!”
高奎被方渐仁叫得脸红,烦躁吼道,“县主跟你能一样吗!”
姜瑛翻了个白眼,领着其他人上前,“卿意妹妹,你若不想住这里了,咱们汉南县你想住哪儿只管挑!”
“不错,我李家虽不如方、高二家,却也不差间屋子,不像这位老族长夫人,分明是咱们汉南县的大族,却这样小气!”
“没错,县主,我家也有空位,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你能住我们家是我们的福气,我几个妹妹还想跟你学学写字呢。”
“呸,你还想让县主给你们当老师,你上辈子救了大晋啊?”
一群人熙熙攘攘,竟是丙班大半的学生都来了。
不止姜卿意挑挑眉,就是姜玉惜也不懂,他们不是被姜卿意安排去干苦力吗,这个阶段应该是累死累活满腹牢骚抱怨,不骂她几句都算有素质的,怎么还跑来声援她了?
姜瑛看出她的疑惑,贴心道,“京城的巡查御史王大人路过此处,知道了我们学生自发救灾的事,大为赞赏,决定上奏朝廷好好表彰我们这群学子!”
说着,其他人都骄傲的昂起了下巴。
徐疏是半路被拉来的,裤腿还沾着泥。
他看着地上十指红肿狰狞的落葵,又看着居高临下的老族长夫人,“以前草民是倾慕姜先生的学问与人品,才来姜氏族中求学,却没想到县主这样一位不输男儿优秀的小姐仍旧被这样苛待,如此‘规矩’,草民不敢苟同,更不敢再来上学,迟些草民便去跟夫子告罪。”
徐疏可是状元之才!
培养出一个状元,是无上的荣光,更是日后的人脉,谁能轻易赶走这样一个学生!
老族长夫人两眼发黑,姜玉惜连忙道,“徐公子,大叔婆身子不适,你何必说这样的话。”
她知道自己声音不好听,也不再故作娇柔,只用美丽的眼睛看着徐疏,珊珊落泪,“而且你再生气,也要为自己的前程考虑,你家供出你这样一个学生多不容易?”
“还有大家,大叔婆也算是你们的师祖母,你们如此,算尊师重道吗?这样的品性,真的当得起王御史的夸奖吗?”
方渐仁犹豫了下,姜瑛也语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