税收落在新区许多年了,但因为不善于经营政府关系,小麻烦不断。
他如今回来任职,邵市长自然就把人介绍了过来,毕竟县官不如现管,区里一些事情,市里也很难手伸过来直接协调。
所以同周政吃饭,正好带来认识一下,有机会,可以为他们争取一下政治身份。
这一桌,倒也算是其乐融融。
散了场,许晏清送走周政,谢绝了几位老总要让司机送他的建议,自己叫了代驾回家。
门口堆着一些快递,是保安帮忙送上来的。
大约是因为今天与小娴那么近地重逢了,哪怕没有说上话,依然难掩泛潮的心绪。
人喝了酒之后,脑海中万千回忆便信马由缰,过往浮现翩翩,反复回放着当年他们同居的时刻。
许晏清推门进去,竟然一恍惚,踏入了时光河流中,回到了他们第一天同居的那个晚上。
其实这个宿舍的格局与那套房子完全不同,只是今夜月光浮动,八年多前那些细节,一下子就闯了进来。
还记得那天,夏瑾娴推门进来的时候,他坐在飘窗前,写下了一句诗。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那日他下午外出开会,结束后直接回家,于是比夏瑾娴早到了一会儿。
夏瑾娴则去买菜,她说第一天总是要起灶火,给灶王爷报个信,才算是乔迁。
当看到她提着菜进门时候,那般可爱的样子,他便觉得,自己拥有了人生最大的圆满。
她趿着拖鞋,坐到了他身边,靠在他的腿上,抬着精巧的下巴,看着天空中稀疏的星辰。
夏花繁盛,馥郁芬芳,而她带着少女的馨香,沁人心脾。
后来的日日夜夜,下了班,就有一个女孩,围着围裙,握着锅铲,等他回家。
对男人而言,一日三餐都有人打点,安心过柴米油盐的日子,照顾他的人,安抚他的胃,就是这人世间,最真实的安稳。
此时此刻,他着实有些感性,想见她,与她说上一句话的念头竟是回沪之后,前所未有的强烈。
手机响了,来电人显示是鲁名威。
鲁名威啊。
夏瑾娴现在,也算是鲁名威的秘书。
男领导配个女秘书,也是奇怪,总是让许晏清有不好的感觉。
这种占有欲其实很莫名其妙,但对象是夏瑾娴,他就克制不了自己那点摆不上台面的情绪了。
他没有接,过了一会儿,才拨了回去,鲁名威倒是接得很快。
鲁名威在电话那头问,“许区长,跟周主席视察很顺利吧?结束了吗?方便说话吗?”
显然,鲁名威也知道了今晚他请周政吃饭的事了,区里毕竟不大,消息总是传得很快。
许晏清同他闲聊了几句,鲁名威才扯出正题道,“我这里有几位经济界别的委员,今天没能跟你聚一聚,有些遗憾,你看,是否有机会让我做个东,让政协的朋友跟你认识一下?”
许晏清想,这真是送上门来的机会,却道,“荣幸之至,只是最近时间上有些紧张,可能要再下周,方便吗?”
这种饭局,都是求着他来办事的,他若太热情主动了,反而让一些人打蛇随棍上,此后就是无穷无尽的麻烦,所以他故意把时间往后拖了拖,也显得自己公务很忙。
鲁名威也深谙其中门道,但许晏清既然没有拒绝,就算是给面子的,于是笑道,“那我等你安排。”
许晏清道,“好,到时候我让小卢和小夏联系。”
跟鲁名威的电话打完,韩韵的来电显示又跳了出来。
他拿着手机看了一眼,就扔回了沙发上。
韩韵打了三个电话,最后发来了数条微信语音,许晏清连听的欲望都没有,但又怕韩韵做什么疯狂的事情,过了很久才点开。
先是一阵谩骂,最后是歇斯底里的话语,劈头盖脸地从语音里跳了出来。
因为请了凌潭清帮忙打官司,也因此可以申请法院的调查令,调查韩韵的资产情况。
这才是让韩韵恼怒的关键。
她这人一路顺风顺水惯了,也万万想不到还有哪个律师敢调查她的财产。
简而言之就是,离婚可以,但是要他也身败名裂。
许晏清觉得韩韵真是不可理喻,但也明白她最大的心结。
因为自己从未驯服,从未将她捧在手心,宠若公主。
所以她不甘心。
她这么骄傲的人,哪儿容得自尊心这样受挫?
因此,就要想尽办法折腾他。
不是不想离婚,只是不甘心就这样离婚,还是由他提的离婚。
一段错误的婚姻,就是将人这一生,都无望地消耗殆尽。
收了手机,许晏清靠坐在沙发上,感觉太阳穴有些跳痛。
也许喝酒之后的后遗症。
或者,是她走后留下的后遗症。
因为曾经向韩韵家里妥协,选择遵从了父母的意愿,如行尸走肉一般生活。
所以,分手之后,人间最后一丝温情,都再也享受不到了。
每当这种时候,他就会想吃一碗加了猪油的阳春面。
他望着厨房黑暗的一片,却依稀灯光敞亮。
还记得第一次吃她煮的阳春面,也是在一次酒后。
那天陪着当时的区长姜维翊去谈项目,对方老总是个内蒙人,酒量奇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