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有此理!
叶柔看着眼睛通红的刘砚,沮丧地笑笑,道:“也不知怎么的,就查到安国公府了。大人别慌,会没事的。”
刘大人看起来一点都不慌。
叶柔只看了一眼,便发现他的牢房里有床、有炉、有茶,甚至还有笔墨纸砚和一面小屏风。
她觉得,如果朝廷不是把刘砚的俸禄停了,那他就是来这里办公的吧?
刘砚不等叶柔询问,便主动把他的东西拿出来,塞给叶柔。
牢房的空隙不算宽,他先递过去一盏热茶。火炉太大塞不过去,只能隔着栅栏,紧挨叶柔放着。还有……刘砚左右看看,去搬床。
“怎么能让你睡地上呢?”他说着呼唤狱卒,“来人,把我的东西挪到隔壁去。”
“不用了,不用了。”叶柔拒绝道。
狱卒看了刘砚一眼,没搭理他。
原先有楚王妃常常走动,狱卒对刘砚态度很好。如今楚王妃许久未来,牢里又挤进这么多人,他们能让叶柔单独住一间就不错了。
还给她抬床?人家不是拒绝了吗?
你怎么不上天呢?
狱卒不帮忙,刘砚也无可奈何。
他安抚叶柔道:“你别急,崔寺卿那个性子,会快刀斩乱麻,把案件审问清楚的。”
叶柔点头,道:“不知大人您的案子,审了多久了?”
刘砚僵住,从桌案上拿出一张纸。
那上面画了许多个“正”字,显然已经很久。
“唉,”他收回了夸奖崔玉路的话,恨恨道,“崔玉路做事如老太婆纺线——拖拖拉拉。叶大小姐在这里耐心等等吧。”
叶柔足够有耐心,只是这里的夜晚真的很冷。
没有晚饭。她忍着饿,裹紧叶娇的大氅,手脚冰冷,许久都难以暖热。
她瑟缩在墙角,还是忍不住哭了。
天亮前叶柔终于睡着,便又被牢房里的动静吵醒。
大理寺来提审囚犯了!
好多人被押出去,他们一个个面如土色,战战兢兢。
“叶柔!”有个威厉的声音道,“你出来。”
那狱卒手里拿着刑具,说话毫不客气。
叶柔抱着大氅起身,觉得自己的腿脚很软。
软得快要走不动路。
渡口一别,叶柔再次见到崔玉路。
他三十来岁,圆脸低颧骨,不苟言笑,眼神锐利。
差官抬来一摞账册,放在叶柔膝边。
“叶柔,”确认完身份,崔玉路问,“你可知罪?”
堂上明镜高悬,官员不怒自威,差役阵列左右,刑具发着冷光,叶柔仿佛一瞬间坠入地狱。
刹那间,她想把一切都招了,想说听凭大人处置。
但她咬着牙,慢慢吸足一口气,道:“民女……何罪之有?”
……
第375章 百姓艰难
公堂之上,刑部、御史台、大理寺官员俱在。只不过除了大理寺是正卿到场,御史台和刑部来的都不是主官。
刑部侍郎王厘那日在城外拘拿叶柔不成,此时还带着愤愤然的神色。御史中丞林清则紧绷着脸,眼睛半阖,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们都在等崔玉路说话。
“本官查实,你有三罪。”崔玉路面色冷漠,并未怜香惜玉。
“罪一,”他沉声道,“贿赂漕运官员,擅改航线;罪二,京都账目存疑,非法经营;罪三,欺瞒沿线核查,偷运生铁。如此三罪,你认吗?”
三项罪名,对应大唐律法,可徒、可流、可斩杀。
崔玉路句句生硬,如霹雳从天而降,击中叶柔。
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在抖,竭力控制着,保持镇定,看向崔玉路。
“大人可有证据?可有证人与奴家对质?”
“来人!”崔玉路拍下惊堂木,“押开封府都水监使者韩水清到案。”
官差应声,一个男人被带至堂下、推搡着跪下。
他四十来岁、面容消瘦、颧骨突起,一双三角眼抬眼看官员,神色惧怕;转头看叶柔,则清冷孤傲。
“韩水清,”崔玉路道,“昨日本官查出你的私产宅院,你供认说,修建宅院的银两,来自安国公府的行贿。说安国公府为了让货船顺利离开钞关,每年都向你行贿,是吗?”
钞关,是京杭运河上负责收缴船只航税的地方。
“是。”韩水清垂头道。
“叶氏,”崔玉路讯问叶柔,“可有此事?”
“有,”叶柔轻咬嘴唇,思忖片刻,答道,“但这不是行贿,是被索贿。自从父亲十三年前离开京都,各地漕运衙门便开始向安国公府航行的货船勒索银两。为勉强生存,我们不敢反抗。”
“胡说!”韩水清转头怒视叶柔,他神色冷厉,把叶柔吓了一跳。然而叶柔并未退让。
“胡说?”她的身体下意识躲了躲,目光却很坚定,“请崔大人去韩大人的私产宅院看看,修建房屋的每一根房梁柱子,都是那一年货船承接托运的货物,全都有托运商户的标记。被韩大人拦截后,便消失无踪。安国公府账目第七十二卷 二十三页有记:‘货物丢失,赔银三百两。’”
“再请看看韩大人夫人和小妾们身上戴的首饰,两串青金石、四串天青石、拇指粗的珍珠十串,还有他们家里藏的大林国火精剑,都是那一年货船承接的南洋番邦托运货物。结果在开封钞关,被韩大人劫走。安国公府账目第七十四卷 十三页有记:‘货物丢失,赔银三千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