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可是如今大敌当前,他都远离老婆孩子了,楚王凭什么跪拥娇妻、久久不放?
赶紧起来说正事!
心中这般腹诽,但李丕还是对李策很客气。
“楚王殿下神机妙算!先用计分散敌兵,再与我两军汇合,打突厥一个措手不及!不过下官很想问一句,接下来呢?”
你不会以为接下来突厥会善罢甘休吧?
等他们发现我们加起来也不过四万多人,还不如狼似虎扑上来?
“不知李大人可有良策?”李策没有急于说出他的答案,只是耐心询问。
“退守代州,”李丕建议道,“当初先陈王在代州就藩,曾自己筹钱加固代州城墙。我等在代州等援军到达,再一同北上,救护云州。”
“如果云州失守呢?”李策问道,“云州一旦失守,且不说城内百姓将被血洗,就说云州天险,我军如何攻克?”
如何攻克?就像突厥攻打云州时一样难。
自古以来,燕山山脉、太行山脉横亘在中原王朝和北方游牧民族之间,成为天险阻挡异族侵略。
这些天险边的城池,合计有十六州,故而称作“幽云十六州”。
之所以以“幽州云州”为名,便是因为这两座城池最为重要。
打开云州大门,其余各州府,便如履平地了。
想到云州可能失守,李丕愁眉不展。
“那便先退两百里,留出同敌兵周旋的余地。”
李策微微颔首,认可道:“这是个好办法,但是不瞒大人,云州城没粮食了。”
李丕顿时脸色煞白,久久不语。
不光云州城没有粮食,他们也没了。原本以为,两万骑兵可以进入云州城,暂时借用云州守军的粮草,再等户部运粮。
云州无粮,李丕想去代州,也是想去蹭一口代州的口粮。
吃不饱饭,如何打仗?
能想到的办法都不行,李丕这才想到该听听李策的建议。
“殿下说吧,如今该怎么办?”
“向东,”李策道,“佯装战败,向东败走,与河北道兵马汇合。”
这是故技重施吗?
同样的办法用两次?
但是让李丕觉得不可思议的,是别的事。
“河北道援军?”他震惊道,“他们到了?怎么可能?我们全是骑兵,千里奔袭,路上有楚王妃供给粮草,才能快了十日。他们散在各州府,集结都需要时间,怎么会这么快到达?”
李策的眼眸如星辰般亮着,像暗夜中指向北边的紫微星。
他并不说原因,好看的唇角散开一抹淡淡的笑,道:“大人若信本王,便向东走。”
“我还是想知道原因。”李丕看着李策,神情郑重。
调兵之事,要听从天子号令。他不想卷入什么事关军情的阴谋,被拖入漩涡。
李策有些犹豫,他长长的睫毛低垂,用帕子捂着唇角轻咳一声,似乎在心中想过一遍,才回答李丕的话。
“因为本王刚到云州,便注意到突厥异动。给朝廷上表的同时,也写信向河北道各州府示警,告诉他们朝廷很可能会从他们那里调兵拦截突厥。大约会调多少,调令何时到达。他们有所准备,提前募集军队,且先行一步、送出粮草了。而且他们只是分散了些,其实这些州府,都比大人您的河南道更近。”
原来如此。
李丕半晌说不出话。
是什么样的聪明机敏,才能在突厥发兵前,便能洞察?
又是怎样对朝廷官员的行事谋划了然于胸,才能准确判断他们会如何调兵?
李策李策,果然算无遗策。
可即便如此,他是怎么能让河北道那些负责兵马调动的将军,言听计从呢?
他并非太子,有过的最大实权,是辅佐太子协理朝政。
李丕一面觉得震撼佩服,一面又隐隐担忧起来。
这样的皇子,真的能在太子登基以后,飘然离去、安然就藩吗?
他的才貌能力,比当初的先陈王,可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看着眼前这一对璧人,即便李丕同样出身陇西李氏,见惯了朝堂的血雨腥风,也同样有些惋惜。
过许久,他才缓缓道:“本官相信殿下,愿将河南道兵马指挥权一并交给殿下,共同调度、以免有误。”
李策并未推辞:“好。”他下令道,“军中老弱者,留下照顾伤兵,带他们去并州休养。其余编队整装,两个时辰后,向东进发。”
传令兵听令离去,李丕也去调动军队,帐内安静了不少。
“娇娇,”李策终于有机会同叶娇说话,“是你供给粮草,说动李丕带领骑兵,前来支援云州的?”
叶娇点头,一瞬间有些委屈。
“钱都花光了!”她抱怨道,“我嫁妆里那些银票,全都花没了!粮食怎么这么贵?”
其实相比金银玉器、绫罗绸缎,粮食很便宜。但她买得太多,要供两万骑兵吃饱,不是易事。
所以孙武说:“凡兴师十万,出征千里,百姓之费,公家之奉,日费千金。”
打仗耗费银钱、损伤国力,所以说上兵伐谋,若能不战而屈人之兵,最好。
“别难过,”李策牵着叶娇的手,与她静静对视,承诺道,“娇娇花了多少,我补两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