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丕看了军将一眼,语含奚落道:“弄丢了人,跟我发疯有什么用?让他们先等等,前面是客栈,你们几个跟着我,去简单吃些吧。至于叶娇,抓到了送给你煮。”
希望你有那个胆子。
不过叶娇的模样不像是要骗他们。
见过了那些商船,李丕相信她有这个能力。
只不过无缘无故消失,也太随心所欲了。
客栈就在眼前,从远处看,长长的围墙看不到头。走近了看,大门关得严严实实。
军将上前敲门,门应声而开,里面站着一个女人。
正是叶娇。
她仍穿着那件红衣,头上一支金簪,面纱被风吹起,露出一张倾国倾城又略带娇憨的脸。
那张脸面含笑意,笑得从容不迫。
“找到你了!”部将说话的语气有些恨恨,然而很快便戛然而止。他张大嘴巴一动不动,看向叶娇身后。
叶娇的身后堆着十多个粮仓。
时间紧急,这些粮仓并未用砖石垒砌,而是用高粱秸秆皮编织成茓子,一圈圈围起来。
宽约四丈,高两丈有余,把客栈的院落堆得严严实实。
李丕笑起来,他笑着猛拍身边部将的肩头,道:“我就说,楚王妃绝不会食言。”
你说了吗?部下心道,你说要把她煮了吃。
“只不过堆在这里,”李丕又道,“是不是有点影响客栈做生意?”
吃了一路军营的大锅饭,他很想在客栈吃一顿有肉的,味道好些的。
“不影响,”叶娇抬手道,“这家客栈,是我的一点小生意。”
这么大的客栈也叫小生意?李丕咧嘴笑笑,大步向前道:“那便叨扰楚王妃了,有家乡菜吗?”
格桑梅朵轻轻抚弄头发,下意识摸了摸胸口。那里空空荡荡,没有她的金项圈,也像丢了什么。
不过她今日是开心的。
刺杀者反被跟踪,不知楚王李策此时是什么心情。
无论如何,杀了李策,她便能早点回到家乡。
看看家乡的天,喝一口家乡的水,听听家乡的唱经声,饮纳然食酥洛,整个晚上不做梦,安睡到天亮。
李策计谋多端、多智近妖?
再高的计谋,难道能以一敌百吗?
唐人崇尚兵法,其实打仗最好用的战术,是“一力降十会”。
纵你思维缜密、通天智谋,也难敌我泰山压卵、摧枯拉朽。
“打!”格桑梅朵笑得露出雪白的牙齿,“三面合围,杀楚王!”
“就是现在!”
病恹恹的李策似一瞬间好转,两眸似火雄姿英发,端坐马背指着一处,道:“听我号令,转向疾行十里,与敌军拉开六十丈以上距离,不准回击,到达黑河。走之前按标记走过的那条路,不准有偏。”
六十丈,是弩弓的最远射程。
两个不准,燕云只懂其一。
不准回击,是因为逃命要紧,毕竟远处黑压压突然出现的敌兵,看起来足有两万。
不准有偏是怎么回事?
怕他们走散吗?
也是,只有一千骑兵,如果再走散了,就是吃了砒霜又上吊——必死无疑了。
“想跑?”格桑梅朵驾马追击,身后跟着浩浩荡荡的突厥军队。
这里可是草原,谁能有突厥人跑得快?
追击一炷香后,格桑梅朵渐渐有些急躁。
李策带的人都是骑兵,一个步行的都没有。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弄来的兵马,骑术和速度竟比突厥人还要快。
不,是自己的速度被拖慢了。因为贺鲁给她的两万人,除了三千骑兵外,其余都是步兵和弓弩手。
速度慢便无法合围,根本捉不住李策。
“步兵原地休整,”眼看距离李策越来越远,格桑梅朵无奈做出决定,“骑兵先行,追杀李策。”
对于格桑梅朵的这个决定,突厥将军执矢开口反对。
“如果唐人有埋伏,怎么救?”
执矢是突厥可汗贺鲁的亲信,贺鲁把兵马借给格桑梅朵,却让执矢跟随控制。
这是执矢第一次反驳格桑梅朵的决定。
“担心有埋伏,”格桑梅朵面露嘲讽,“将军可以原地等待。等吃完烤羊喝完酒,本宫必会带着李策的人头回来。”
执矢刹那间怒发冲顶,但他忍下来,把重重的长刀插入泥土,大声道:“骑兵先行!其余人等,与我原地休整!”
倒要看看你这异族的女人,有什么手段。
追击李策半个时辰后,跑在最前面的骑兵纷纷勒马,看着远处的黑河,有些犹豫。
河面上没有桥,唐军已经渡河。
奇怪的是他们并没有逃跑。
有人在岸边饮马,有人烧火做饭,甚至有士兵脱掉衣服,站在河中间搓澡。
这是挑衅,是羞辱。
“渡河!”格桑梅朵先行一步。
她以为甩开执矢后,便不会再有人反对她的决定,但最前面的几个骑兵勒马而停,摇着头,用生疏的汉话拒绝格桑梅朵。
“先要探路,探路,河岸,软。”他们这么道。
“说你们的突厥话!”格桑梅朵用突厥语道,“本宫听得懂。”
她不是玩物丧志的皇族。
十二岁时,她便在吐蕃的蓝天白云下起誓,要以毕生之力,削弱大唐和周边敌国,扩张吐蕃领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