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潇然的心是雀跃的,但她面容沉静、举止文雅。
李璋转过身,走进廊庑下的一处房间,待杜潇然走进来,紧闭房门,才开口说话。
“本宫见你,是要问你一个问题。”李璋环顾左右,确认安全,才道,“母后要做什么?”
这句话没头没尾,但杜潇然脸上一闪而过的惊慌,让李璋的神情更加冷肃。
“不方便说吗?”他的手下意识握住腰间低垂的环形玉玦,问,“那么我说一句,如果对了,你不反驳就好。”
杜潇然摇头下跪。
“殿下,恕奴婢不能。”
李璋没有理睬杜潇然的拒绝。
没有人能拒绝他的审问,皇后身边的女官也不能。
他收敛目光,问:“母后要借宫宴,打压楚王妃?”
杜潇然一动不动,不说是,也不否认。
李璋又道:“让她负责宫宴,是要栽赃给她什么吗?”
杜潇然抬头,恳求道:“殿下,别问了。”
“有人中毒?”李璋道,“她没理由对任何人下毒。那就是男女之事。”
李璋低头盯着杜潇然的眼睛。
男女之事,下作不堪,却也最有用。
“谁?”他问。
叶娇和谁?
她虽然常常粗心大意,却很聪明。谁会让她忘记提防,受到侮辱?
她信任谁?
京兆府尹刘砚?兵部侍郎姜敏?
不可能。那两个人同她只是旧日上下属的关系,而且叶娇喜欢长相好看的。
白羡鱼来了吗?
不对,叶娇知道白羡鱼是自己的人,会多加提防。
李璋伸手把杜潇然拉起来。
他的手很用力,骨节高高凸起,冷峻的眼中翻涌起杀意。
杜潇然紧咬嘴唇,一个字都不说,可她的慌乱一览无余。
“不会是……”烦躁焦灼中,李璋的声音有些沙哑,“老五?”
“殿……”杜潇然话音未落,李璋已经松开手,她跌在地上,跪行一步,拽住了李璋的衣袍。
李璋正急匆匆离开,衣襟处“刺啦”一声,不知是哪里被拉开了。
他转过头,低声训斥:“放手。”
“殿下,”杜潇然劝道,“崔氏已经倒戈,赵王和楚王必将联手。只有离间他们,朝事才能安稳。皇后娘娘煞费苦心,殿下只需冷眼旁观,绝不脏了您的手。”
“不脏了我的手,却要脏了我的人?”他问。
这句话让杜潇然怔愣不解。原来太子和赵王的关系这么好吗?
他要护着自己的弟弟?
杜潇然道:“赵王殿下只有被崔氏厌弃,才算殿下的人。”
不然便是李璋的敌人。
李璋没有解释他的话。他推开门,大步向外走去,从最近的道路离开花萼相辉楼。
外面的夜风很热,太子身体紧绷,竭力让自己的腿脚不要发颤。
李璟在哪里?
叶娇又在哪里?
“五哥,你怎么在这里?”
叶娇没有找到七公主彭宁儿,倒遇见了一位宫婢。婢女说赵王李璟酒醉,在南偏殿睡下了。
叶娇让水雯去拿醒酒汤,实在不行,去找找御医。
她推开南偏殿的门,见李璟背靠丈余高的大缸躺着,衣衫不整、蜷缩身体,似乎万分痛苦。
叶娇顿时觉得不妥。
殿门口站着守门内侍,叶娇斥责道:“你们没看到赵王殿下身体不适吗?还不去请御医?”
两个内侍撒开腿就跑,叶娇想喊一个拿来盖毯,对方已经不见了。
“叶娇,”李璟满脸通红,抬头看她,问道,“锦儿呢?”
“锦儿不是在雍州吗?”叶娇疑惑道。
她取出帕子递给李璟:“五哥你擦擦汗,水雯去拿醒酒汤了。”
李璟低下头,额头抵在地板上,双手抓住大缸的一个腿儿,突然哭起来。
“我好难受,”他说,“这根本就不是酒醉吧,我这是中毒了,平康坊里也有这东西,我……”
平康坊里有什么?
叶娇蹲在地上,凝神想了想。
举人和进京述职的官员大多住在那里。当然,那里也有很多青楼。
五哥以前常常逛花楼,莫非在花楼中过什么毒吗?
“叶娇,”李璟向叶娇伸出手,却没有碰她,而是做出推搡的动作,“你快走,别让我出丑。”
出什么丑?
叶娇向外看了看,有些着急。
怎么他们还没把御医请来?
算了,还是她亲自去找。
叶娇站起身,忽然感觉一阵眩晕,差点栽倒在地。刚刚吃进去的东西像在她肚子里翻滚,一时又想呕吐,又无力。
她扶住大缸,揉了揉头。
怎么回事啊?
今天喝的酒并不多。
叶娇向前迈步,脚步快要接近门栏,门却突然关上了。她推了推,纹丝不动。
“开门!”叶娇重重推了一下,却发现完全使不上力。她顿时冷汗淋漓,汗毛倒竖。
怎么这么巧合?
五哥中毒,她恰巧就在这里,没喝几杯酒,已经醉了。
叶娇转头去看李璟,却见他正在脱衣服。
他面色潮红,脱掉外衣,看了叶娇一眼,便去搬箱子。
李璟把两个盛放礼物的箱子搬到大缸旁,他的力气比平时大得多,哼哼哧哧用尽全力,很快把箱子摞得半丈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