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沉迷女色的内容,因为院门关闭,没能亲自看几眼,林清描述得很模糊。
但正因为模糊,红日,酉时,紧闭院门,彻夜偷欢这些词,反而给了人浮想联翩的空间,听得紫宸殿原本肃重的朝堂,莫名生出一种奇异的氛围。
林清说完,先偷看皇帝一眼。
皇帝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他蹙着眉,像是要发怒,却忍不住想笑,笑和怒糅合在一起,似乎一时找不出合适的表情,只能微张着嘴,再饮一口茶水。
林清再看太子。
太子李璋的表情,就要正常很多,也让林清放心很多。
为弟弟做出这种事而羞耻,为在朝堂谈论起男女情事尴尬,也有些怒其不争,并且蹙眉低头,为自己没有教育好弟弟,有些愧疚。
而事实上,太子李璋的内心,还要更丰富些。
怀疑与暗笑交织,让他需要很努力,才能控制神情。
李策关门与人厮混?
同谁?
叶娇知道吗?
她那样的人,曾因为傅明烛同秦白薇野外苟合,便当机立断退婚了事。如今李策也这样,她能忍下这口怨气吗?
如今的安国公府可同以前不一样了,就算叶娇想忍,家里也不会善罢甘休。
真没想到,李策竟然是这样的人。
到底是谁呢?能让李策——不对,叶娇也去了晋州!
李璋突然抬头,心中的猜想让他的神情瞬间阴暗怨愤,四肢百骸的血液似一瞬间汇聚进胸口,鼓胀得像是要撕裂他的身体。
李璋张口要问,却知道不太合适。而皇帝已经抢先一步,问出了那个问题。
“楚王同谁鬼混,林卿还是说清楚些好。”
对啊,跟谁啊?
朝臣也想知道,有几个距离林清远的,甚至忍不住挪了几步,让原本整齐的上朝队伍有些歪。
林清正色道:“同兵部郎中叶娇。”
叶娇?
一语落地,不知是谁干笑了一声,殿内朝臣便议论不断,甚至有人高声道:“林大人年纪尚轻,便已经健忘了吗?楚王同叶郎中乃圣上赐婚,后日便要完婚。他们虽然婚前——咳咳,却也算合乎情理,怎么还劳动林大人弹劾起来?”
一个人质疑,便有更多的朝臣开口说话。
“对啊,大人虽然风闻奏事,也不该如此苛刻啊。”
那些朝臣还只是觉得林清该宽厚些,但兵部的人说话就比较难听了。
兵部侍郎姜敏率先开口道:“林御史您这是耗子啃木箱——闲磨牙。看来这次去晋州,您从头到尾都太闲了。”
林清气得脸色通红忘记喘气。
他哪里闲了?遇到刺杀的时候,他还险些丧命呢!而且他每天都在忙着写奏折,把晋州官员全部弹劾了一遍。
比如周赐和郑奉安,他就弹劾成功了嘛。
好在有朝臣为他打抱不平:“姜侍郎慎言!怎么能用耗子比喻朝廷命官呢?”
林清感激地看向那朝臣,发现是平时不怎么说话的京兆府尹刘砚。
太难得了!
刘砚这个孤臣,竟肯为自己出头。
刘砚的手受伤了,包裹着厚厚的纱布,所以没有拿笏板。他偏头看一眼林清,认真道:“林御史分明是吃着盐巴拉家常——闲话多。”
林清脸一黑,差点站不稳。
这不还是说他太闲了?
他只好求助般看向皇帝,好在皇帝抬手在虚空中按了按,示意众人安静。
皇帝是重礼之人。
听说他同皇后成婚前,甚至没有见过对方,便遵从父母之意,迎娶皇后过门。皇帝的儿子很多,但每一个都严加管束,禁欲守德。
如今大唐的确民风开化,但也不该婚前就——咳咳,那样吧?
没想到皇帝却先认起错来。
“这都是朕的不对,”他温和道,“这件事,朕知道。”
知道?
朝臣再次揉揉耳朵伸长脑袋。
皇帝和声道:“小九为了晋州的事,心力交瘁险些死掉。你们也都知道他,身体不好,需要养着。他便求朕赐他龙凤花烛,提前成婚,也算冲冲喜。朕允了,并且也让中书拟了一份更改婚期的文书送往安国公府,补全皇室礼数。因为回来后还要举办婚礼,这件事便没有声张。”
皇帝的声音很柔和,充满父亲对儿子的疼爱。
原来是这样。
朝臣纷纷点头,表示理解。
林清更是瞠目结舌,一张脸红到耳根。
“是微臣失察了。”他垂头道。
“林卿一路辛苦,”皇帝并未责怪他,笑道,“晋州的事,还要让你多讲讲。毕竟李歹之案,尚有疑点。”
李歹?
林清神情怔怔,半晌才想起叶娇的话。
——“李琛完了,改名叫李歹了。”
他连忙应声。
可皇帝提起李歹案,又想起了另一件事。
他的目光从林清身上移开,问:“楚王成婚的典仪官,有人选了吗?”
礼部侍郎邹进上前一步,露出终于能说正事的表情,道:“回禀圣上,还没有。”
此时选人,太难。
魏王案还没有尘埃落定,邹进一日之内选了三个人,结果这三个人分别在吃早饭、午饭、晚饭时被带走问话,再也没有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