琛是多么尊贵的名字啊。
——“食我桑葚,怀我好音。憬彼淮夷,来献其琛。”
那是歌颂鲁僖公的诗经,是赞颂李琛母族的名篇,是归降部落敬献的珍宝。
“改名又如何?”松了一口气的李璨道,“没给你改成李犬,是不想玷污了李族姓氏。”
“你有什么好得意的?”李琛转头看着李璨,嘲笑道,“父皇他只看重李璋,只偏爱李璋!其余弟兄,不过是他用来稳固皇权,牺牲的棋子。李珑打完了仗,父皇就把他丢弃;你跟着李璋鞍前马后,最后也不会有什么好报;对,还有李策,哈,哈哈,父皇让他去晋州平乱,让他出生入死为李璋扫清道路,就连他的未婚妻也不放过。你们,只不过是父皇的棋子,弃子!”
“住口!”赵王李璟急急地站起身,想要去捂李琛的嘴。
大庭广众之下污蔑父皇,是因为知道自己必死,所以想死得更早吗?
李琛扭头避开李璟的手。
这一次他没有笑,只是用无比同情的目光看着李璟,问道:“还有你,傻得可怜。难道你这么多年没有孩子,就没有怀疑过你的母后,你的兄长吗?你们可是一母同胞,一母——”
李琛的声音戛然而止,是因为禁军终于找来一块布,把他的嘴塞得严严实实。
李璟有些发怔,迷惑道:“你胡说什么?快!把他押下去。”
能多活一会儿,就多活一会儿吧,毕竟是兄弟。
李琛目眦欲裂,不甘又怨恨地靠近皇帝,似乎想再说什么。吹进东宫的风更加狂暴,叶娇随着朝臣一同起身,在风中想起李璨之前说的话。
他说小道士捎信来,今日风大,不要站在高墙边,砖瓦下。
其实今年会有风灾的消息,早就被司天台推演出,朝廷也多次交代各部要注意防范天灾。
但不会这么巧,今日就会刮很大的风吧?
叶娇这么想着,便站开几步,同时示意高福,引着皇帝返回南薰殿。
可此时忽然有一人哭着冲进来。
是淑妃鲁氏。
今日对淑妃来说,太过难熬。
一早接到李琛的消息,让她待在宫中,管束皇后,阻断皇后派人出宫求援的道路。
她那时激动万分,以为儿子必将告捷,却没想到等来了皇帝亲自平叛的消息。怎么会这样?她明明得知皇帝已经不治,大限将至了。
淑妃急匆匆来到东宫,无论如何,她想救下自己的儿子。
如果难逃一死,那不如——
淑妃梨花带雨跪在皇帝面前,哭道:“臣妾疏于管教魏王,以至酿成大错。求圣上看在他孩子尚小的份上,让臣妾偿命,留他性命吧。”
皇帝厌弃地看了淑妃一眼,厉声道:“他如今变成这样,不是你疏于管教,是你管教太多。你是皇妃中唯一敢出宫偷见皇子的,也是最有野心,最蔑视王法的!”
“是臣妾的错,是臣妾的错,”淑妃跪行几步,靠近皇帝,“所以就让臣妾死吧,让臣妾死吧!”
她说着拽住皇帝的衣带,哭着起身,手指却突然探入衣袖,接着迅速拿出一物,向皇帝刺去。
“小心!”原本已退后几步,离东宫门檐远远的叶娇看到这些,突然向前冲去。
不只是她,李璋李璨也跑过来,只有李璟还按着乱动的李琛,惊慌大叫。
好在有禁军。
禁军格开淑妃,因为用的是刀,一刀砍断了淑妃的胳膊。
淑妃倒在血泊中打滚,眼睛直勾勾瞪着皇帝,因为疼痛牙齿乱颤,哆嗦道:“圣上,我鲁僖公一族,怎么就不配为后呢?我不服,不服!”
“因为德行有亏!”皇帝大喝道。
伴随着这声喝骂,四周突然狂风大作,只听得“咯吱”几声,风卷起东宫大门上的屋檐,重重拍下。
叶娇想去保护皇帝,又想逃命,纠结中,已经没有避开的机会。
她只得屈身下蹲,希望有什么高的东西能顶住屋檐,让她逃过此劫。
的确有高的东西。
东宫的照壁很高很硬,挡住了大半屋檐。屋檐碎裂,其余的掉下来,有人来挡。
那是不怕死的禁军副统领严从铮,和另一个叶娇想不到的人。
太子李璋。
李璋低头展开手臂,护在叶娇上方,身体和她没有接触,却为她挡下了沉重的屋檐。
叶娇来不及道谢,小心翼翼地,从他臂展下逼仄的空间爬出去。
她站起身,先去帮严从铮,再确认皇帝没有受伤,最后才松了口气,想对李璋道谢。
无论如何,要多谢他。
今日她救了李璋,对方又给予报答,他们之间的怨恨,就一笔勾销了。
嗯,不需要李璋给银子了。
在一片混乱中,叶娇向李璋走去,路过六皇子李璨时,看到李璨抱着头蹲在地上。
他华贵的粉红衣服上,遍布血渍和尘土。好在那一张脸被他保护得完好无损,俊美得有些妖里妖气。
他也正看向叶娇。
一面看,一面摇头道:“完了完了,完蛋了!”
……
注:关于谋逆的判罚,参考了长孙无忌编写的《唐律疏议》,第十七卷 第二百四十八条。
第215章 是心上人
什么完蛋了?
叶娇觉得李璨真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