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娇凛然而立,桃花眼盯着狼狈端坐的李璋。
李璋一动不动,诧异间抬起手,阻止小跑着冲进来的内侍。
“桌子倒了,”他语气平淡,波澜不惊道,“随本宫去偏殿更衣。”
描画龙纹的衣袖距离叶娇衣裙,只有一只手掌的距离。李璋站定在叶娇身边,语气低沉,交代道:“你可以去告状了。”
“请问圣上什么时候允准觐见?”叶娇看向内侍,询问道。
“这会儿恐怕不行,”内侍道,“圣上尚未醒来,长公主殿下已经带着舒小姐,等在殿外了。”
也就是说,圣上会先召见长公主,再见叶娇和李璋。
李璋默不作声,向殿外走去,仿佛早已料到这件事。叶娇也走出去,却是向相反方向。
她决定去找点吃的,实在不行,兜里还有严从铮的腰牌呢。
“叶郎中,您不能在这里乱转。”立刻便有禁军上前阻止。
“无妨,”一个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接着是稳健的脚步声,一身黑色禁军副统领制服的严从铮出现,带着在宫中值守的恭敬和沉稳,抬手道,“请叶郎中随末将来一趟。”
叶娇如同见到救命稻草,迅速走到严从铮身边,脚步飞快。
严从铮带着她,兜兜转转,走到紫宸殿偏殿后的台阶。在空无一人处,停步道:“在这里等吧。”
“我还以为是陛下召见呢。”叶娇的神情有些灰心丧气。
严从铮笑笑,随意地坐在台阶上,从上衣外袍内,掏出一个纸袋。
纸袋打开,里面是两个肉包子。
“你带了吃的!”叶娇迅速坐下来,接过肉包子,狼吞虎咽地咬了一口,抬头道,“是光德坊的包子!”
“别噎着。”严从铮提醒着,解下腰间水袋,递过去。想了想,又解释道:“是新水袋,我没有用过。”
叶娇打开,抿了一口道:“李璋那个王八蛋!”
严从铮的眼底浮现明亮的笑,摇了摇头,低声警告:“这是宫里。”
“他就是个王八蛋!”叶娇用包子挡着嘴唇,重复道,“满桌子吃的,他都不让我吃!幸好你来了。”
被人需要,被人感激,是一种能温暖身心的力量。严从铮双臂搭在膝头,坐得笔直,感觉吹向他脸颊的风,有些滚烫。
那些风带着他的体温,撩动叶娇的额发。
“有件事,”他神情不自在地看向台阶一侧,对叶娇道,“我想请你帮忙。”
“什么事?”叶娇啃了一大口包子,正咀嚼充实的肉馅,眯眼道,“你尽管说。上刀山下火海,我都可以。”
他们是朋友。朋友之间,可两肋插刀。
“不需要那么麻烦,”严从铮的声音紧张忐忑,透着小心翼翼,和一丝期待,“你只需要,静静坐着,不要动。”
不动?
那还不容易?
叶娇继续啃包子,却看到严从铮的手指伸过来,用僵硬而又轻柔的动作,轻轻理顺她的额发。
“你……”叶娇怔怔道,疑惑又不自在。
他们之间的气氛,透着从未有过的旖旎。
“别动。”严从铮低声嘱咐着,而此时叶娇身后,“啪”地一声,是什么东西掉在地上。
她转过头,看到舒文就站在大殿转角。明亮的瑞凤眼直勾勾地看着他们,紧咬的牙齿让脸颊都有些抖动。
伤心难过、震惊愤怒。
她的脚边,掉落一个黑色的荷包。
是了,内侍刚才说,长公主带着舒小姐,觐见陛下。
所以她会在这里出现,而严从铮——
舒文已经快步离开,听脚步声,踉跄决绝。
叶娇的震惊不比舒文少。
“所以,”她站起身,因为生气,身体有些发抖,“严副统领,你刚才是利用了我吗?”
利用她,气走舒文。
大风卷进来,不知道从哪里飘来的桃花花瓣,被叶娇踩在脚下。
“算是吧,”严从铮道,“所以你应该生气,然后同我绝交。”他的手指触碰袖口,在板正的制服内,有一朵绣在里衣上的桃花。
“严从铮!”叶娇刚骂过李璋王八蛋,她在心中搜寻另一个词汇来骂严从铮。可此时脑海中,却都是他们年少时,背着父母偷偷出去玩,在开满桃花的山野里,自由奔跑的样子。
包子还剩下半个,叶娇狠狠摔在地上,水袋也摔下去,转身便走。
今天他们都是怎么了?一个个的,着了魔。
内侍来传话时,叶娇还在生气。
李璋已换了干净的太子常服,站在寝宫外的长廊上。叶娇迈步过去,内侍让她稍等。
殿内的声音传出来,是舒文的哭声。
“我不想嫁人,求圣上收回成命。”
李璋凉凉地哼了一声,看向叶娇道:“因为你?”
“什么因为我?”面对李璋,叶娇已经没了臣子面对储君的恭谨。
李璋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扭回头。
殿内传来长公主李娴雅耐心的劝慰:“舒文,圣上难得赐婚,你也曾对严副统领钦佩有加。怎么此时,竟要反悔呢?”
“我错了,”舒文抽泣着道,“我不喜欢他了,不想嫁给他。”
原来是这样。
圣上要赐婚,要让严从铮迎娶舒文。叶娇看向身后,紫宸殿外站着许多禁军,却没有严从铮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