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妹妹这么说,叶长庚的神情添了几分阴沉,摇头道:“我不记得,你也没有说过。我无心吓死了他,圣上已经赦免,你就放心吧。”
叶柔乖乖地点头,又垂泪道:“哥,都怪我没出息。”
叶长庚抬手拍了拍叶柔的胳膊。
“什么叫没出息?还有人一辈子顺风顺水吗?嫁错了就回家,家里养着你。你等哥哥赚个将军回来,到时候谁还敢欺负你?全京城的男人,都排队给你当球踢。”
叶柔被哄得破涕为笑,这时候叶娇回来了。
她奔进屋子,大喊道:“快给我看看,圣上赏了什么?”
叶长庚摊手表示什么都没有赏,叶娇从后勾住他的脖子,勒着道:“到底有没有?”
“有,有,七品官儿。”叶长庚讨饶道,“俸禄全给你,算谢你今日帮忙。”
“这还差不多,”叶娇松开叶长庚,嬉笑道,“不过你那俸禄,还不够我买一副纯金头面的吧?”
叶长庚的脸瞬间红了。
“等我走了,”他气道,“账目和生意都归你管,这行了吧?”
“好啊!”叶娇跳起来,“姐姐作证!快去搬账本!”
兄妹俩打打闹闹地出去了,叶柔抬手,示意丫头把她扶起来。
她觉得自己的手脚有了些力气,小产后一夜枯萎的身体,正在慢慢焕发生机。
天亮得有些晚,云霞的暗影慢慢散开,日光照在琉璃瓦上,闪着光芒。
一只野蜂飞进室内,又被仆役赶出去。
屋子擦了好几遍,窗台、屏风、地面,抹布蘸了皂角和香料混合的水,擦完后室内虽不熏香,却清新好闻。
管事确认了两次,李策都说今日不必给他送早膳。
他时不时起身看看院子,又连忙躺下。有一次听到门响,躺回得太匆忙,踢倒了仆役的水盆。
结果门开了,是一个前来梳头的婢女。
时间过得如此缓慢,慢到李策有时间把昨日的事确认了一遍又一遍。
错不了,叶娇答应了他的要求,今日要来给他带早膳。
他的日子本来是静止的,静止地看着皇陵里长不高的树,看着永远不变的镇墓兽和山脉,静止到他以为时间是不会流动的,直到叶娇出现。
不知等了多久,忽然听到有爽朗的笑声传来,随从像迎接神佛那般把叶娇迎进来,李策装作从容地开口,语气和缓道:“你来了。”
“来了!”叶娇把食盒放在桌案上,快步走到屏风外,探头道,“今日好些了吗?如果不能起身吃饭,就让婢女喂你吧?”
让婢女喂?
李策犹豫着,叶娇又道:“队伍排得好长,我好不容易才买到两份,如果你好些了,我们可以一起吃。”
她的桃花眼灵韵有神,说话间面部表情极为丰富。
李策立刻坐起身。
“我好了,我们一起吃吧。”他干脆利落道。
上次在公主府,他们隔了很远。
这次能对坐而食,李策非常嫌弃李璟的桌案太大。
应该砸了,买一张小桌子,对坐能碰到头的那一种。
心中胡乱想着,叶娇已经把食盒打开,先端出一盒春卷,三个麻团,一盘蒸素菜,一碗油炸圆子。又抽开第二层,端出两碗豆腐脑。
乾县豆腐脑,没有放糖,细腻嫩滑、香辣可口。
“麻酱少的这一碗给殿下。”叶娇把豆腐脑放在李策身前。
李策低头,见碗中豆腐水嫩、闻之酸香,令人胃口大开。
“为什么让我吃麻酱少的?”他问道。
“殿下病着,昨日我问过太医,饮食要尽量清淡。”
李策拿起调羹,轻轻舀了一勺。
她还问过太医啊……
乾县豆腐脑,的确很好吃。
一碗豆腐脑没有吃尽,随从匆匆而来,说是有人求见。
“谁啊?”李策道,“不见。”
他在这里养病,这么久了没有一个人探望。这会儿有人来,必然不是为了他。
朝廷的那些事,李策不想卷入其中。
但是随从面露难色,回答道:“是禁军十六卫统领阎季德,他拿着二皇子的名帖。”
“阎季德啊?”叶娇放下筷子道,“昨日御街上,是不是他安排的铁叶子?我正要找他算账!”
说着便翻折衣袖,想要打架。
“娇娇,”李策忍不住道,“他是朝廷命官,你不能打。”
“能,”叶娇拿起一个麻团塞进嘴里,“陛下革了他的职,能打了。”
李策满脸无奈地看着眼前的姑娘。
革职而已,就能打,能打过吗?那可是禁军统领。
“要不……”他问道,“先容我同他谈谈?”
这么多年来,李策在皇子堆中,是最不起眼的存在。
除了每年祭扫皇陵时,礼部会让他帮忙安排祭扫事宜,其余时刻,就仿佛没有他这个人。
元旦的祭奠没有他,平日的宫宴没有他,几位皇子已经参与朝事,不会有人提起九皇子。
他是不祥的人,身在皇陵、体质羸弱,指不定哪天就死了。
但李策知道阎季德为何而来。
“九皇子殿下,”平日不可一世的他很恭谨,“劳烦示下,昨日的铁柳叶是怎么回事。”
李策吃完最后一口豆腐脑,用丝帕揩净唇角,问道:“昨日的铁柳叶?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