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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节
    “恶化根源皆源于此!”
    说完。
    嵇恒信步离开了。
    胡亥眉头紧锁,枯坐在席上。
    他其实还是没想通,为何嵇恒会说,始皇会用王氏去制衡蒙氏。
    王氏眼下颓势明显,怎么制衡的了如日中天的蒙氏?
    想了一阵,胡亥也懒得再想。
    等到王贲去世,到时一切就明了,何必花这个心思?
    而且若王氏崛起,对他其实也有利。
    毕竟……
    他的正妻就出自王氏!
    第015章 秋月刑杀!
    回到牢狱。
    嵇恒就这么席地而坐。
    随着死期的临近,狱中嘈杂声渐渐少了。
    取而代之的是哀求和痛哭。
    人都怕死。
    儒生和方士自不例外。
    或许前面死期尚早,他们还有些傲气倔强,但如今傲气早已磨灭,徒剩无尽的恐惧和后悔。
    狱中随处可听到各种忏悔跟乞求。
    嵇恒面色平静。
    他早就将生死置之事外。
    前九世穿越,他有力竭而亡,有战死沙场,有抱病身亡,也有自然老死。
    世间的死状,他已体会太多。
    内心早已麻木。
    只不过他也不得不承认,秦的确流传有上古之风。
    遵循着一些古老又陈旧的传统。
    刑杀便是其一。
    《吕氏春秋》云:孟秋之月,以立秋……是月也,修法制,决狱讼,戮有罪,严断刑,天地始肃,不可以盈。
    这是从三皇五帝时期流传下来的政事规矩。
    古之称为秋月刑杀!
    这种政事规矩,若是放在后世,只会被世人笑为迂腐。
    但秦却一直严格遵守着。
    甚至这般天人交相应的政事规矩,已是天下人人皆知的常识。
    不过黔首自不懂其中暗含的天人道理。
    只知秋后就该刑杀罪犯。
    “还有十三天。”嵇恒看了看墙壁,上面刻有数十个‘正’字,摇头道:“有时候太守规矩,似乎也不是太好,若我们这些被定下死罪的人,能被当场处死,或许也不会过的这么煎熬。”
    “但有规矩总归是好的。”
    嵇恒其实知道秦为何会多此一举。
    为的是避免冤假错案。
    秦廷推行法制上百年,法制体系相对完善。
    就算被判为了罪犯,也会给罪犯乞鞫的资格,并不会任由官员妄断,只要你对判罚不满,或者是朝廷证据不足,你认为判罚不公,便可拒绝认罪,还可一直乞鞫,最高可上诉到廷尉府。
    每一次上诉,案件都会向上传递。
    因而秦朝不急着行刑,也是在给罪犯自证时间。
    嵇恒收回目光,看了看四周,寻了个光亮的地方,就这么和衣躺下。
    剩下的十三天,终究是难熬的。
    ……
    雍宫。
    扶苏木然的坐在席上。
    他的脑海不断响起嵇恒在狱中所说。
    想着始皇过去对自己的叮嘱,以及始皇为自己做的安排,再对比自己过去的荒唐举止,眼中充满了懊恼和自责。
    若是放在过去,嵇恒所说,他并不会当真。
    但嵇恒接二连三说出的话,却跟始皇过往的说教相近,这让他彻底动摇了。
    当感知到始皇身弱体衰时,他更是失悔痛心不已。
    眼下始皇渐衰,大秦又面临如此严峻形势,他身为始皇长子,本该为始皇分忧解愁,而他不仅没有做到,还多次惹始皇震怒伤痛,让始皇不仅要忧虑国事,还要忧心自己,如此长子,何等不忠不孝?
    尤其是听到嵇恒说,始皇在暗中为自己谋划时,他内心的震撼更是无以言说。
    甚至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身为长子,扶苏深知始皇的秉性。
    始皇是孤傲的!
    若非真身体不济,又岂会这般谋划?
    始皇是不善言表的。
    他不会把对自己的关心表现出来,只会在暗中默默布置好一切。
    但越是如此,越令扶苏痛心自责。
    长子者何?
    家族部族之第一梁柱也。
    而自己,非但没为始皇排忧解难,反倒使始皇雪上加霜。
    如此长子,人何以堪?
    一时间。
    扶苏心中悲从中来,情不自禁失声痛哭了。
    “父皇——”
    “儿臣不孝,直到这时,才懂得父皇的谆谆教诲,才知晓父皇的良苦用心。”
    “儿臣实是枉为人子!”
    宽阔敞亮的书房静若幽谷,扶苏的痛哭声持续的回荡着。
    良久。
    扶苏才站了起来。
    看着案下的儒家竹简,眼中难得露出一抹厌恶。
    自嘲道:
    “扶苏愚笨,哪敢去妄谈仁善?”
    “韩子说的不错,严家无败虏,慈母有败子。”
    “我扶苏就比常人多看了一些书,多听了一些儒生之言,又哪里真的懂什么是仁?什么是善?”
    “我此生所求,只为实现父皇之志,让天下郡县一治,民众安居乐业。”
    “若真能实现,此生便足矣!”
    “仁善……”
    “终究是扶苏不配了!”
    扶苏脸上露出一抹惨淡的笑容,朝殿外道:“魏胜。”
    很快。
    一名宦官进到了书房。
    扶苏深深的看了一眼案下的书籍,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缓缓闭上眼,冷声道:“把这些竹简,尽数清理出去,然后……”
    “都烧了吧。”
    “今后书房不准再有儒家相关书籍。”
    说完。
    扶苏负手去到殿外。
    似不愿亲眼见到这些竹简被搬走。
    初秋的正午,还残余着炽夏的余温,晒得扶苏脸颊生疼。
    扶苏并未理会。
    他长身而立,遥遥望向远方。
    心中却在思索着什么是仁?什么是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