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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节
    要挟徐武富也很简单,就要他继续容忍这边在狮驼岭建造新寨,而照一定的防御标准进行建造;要是徐武富不同意,那他们就直接在歇马山立徐氏的旗帜,公开招揽下房徐的子弟入伙。
    郑恢不是通过虎头寨放风徐武江暗中跟徐武富勾结吗?
    那就直接坐实得了。
    光脚的还能怕穿鞋的?
    人性总是自私的,倘若没人想到此策,却也罢了,但叫柳琼儿点破之后,徐武江、徐武坤、徐武良、徐灌山、苏老常则越发觉得此策可行。
    何况众人对徐武富还满腹怨恨,此时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凭什么徐武富做得了初一,他们做不得十五?
    待到将晚时分,确知潘成虎盘据上柳寨,午后派贼骑袭扰鹿台东寨,与徐氏族兵在青柳溪北岸有过两次交锋,双方死伤数人,徐武江也下定决心照柳琼儿的计谋行事。
    除了将由苏老常出面去见徐武富外,诸人也都分派好各摊事。
    苏老常、徐灌山还将继续负责留在狮驼岭东坡建造新寨;徐武江率领武卒驻守崇皇观招兵买马,而徐武江之下分作两队,一队徐四虎率领,主要驻守崇皇观,另外挑选六名身手矫健,由徐心庵统领,专司打探消息、侦察敌情。
    柳琼儿与徐怀、徐武坤、徐武良回到狮驼岭,这里需要徐怀这员猛将坐镇,震慑徐武富在答应这边的要挟后不敢做其他的小动作。
    还有就是要将徐小环、苏蕈等十多名少年少女组织起来进行更严格的训练。
    这些少年显然还不能直接带到歇马山,便需要徐武坤、徐武良他们留在新寨精心指点武艺。
    从狮驼岭到金砂沟以及从歇马山到金砂沟的通道,要同时修建,除狮驼岭有百余家小以及从鹿台寨雇佣人手外,他们昨夜拿下崇皇观也俘获十数残弱贼众,可以驱使来先做苦役。
    第六十章 作茧自缚
    “……”
    徐武富手指向苏老常,嘴哆嗦着却吐不出一个字眼。
    他就觉得这半辈子受的气,在这一刻都朝他汹涌而来,要将他最后的理智吞没掉。
    “且不说其他,青溪寨实力弱小,又有十数妇孺被虎头寨贼兵扣押,必不敢得罪虎头寨贼寇,邓珪遣武江去守青溪寨,家主非但没有从旁阻止,还附和邓珪那厮,武江当晚也是气得心血沸腾,便与家主你此时这般模样……”苏老常饮了一口茶,津津有味的嚼着茶叶沫,慢条理丝的坐徐武富跟前,说道。
    “这畜牲是讹上我们了吗!”徐伯松端起茶碗,狠狠的摔了一个稀巴烂,指天划地的破口骂道,“他是想将整个徐族都拖进火海吗?他如此狼子野心,心里就没有顾念半点宗族之情?他有没有想到徐氏三四千口人,一旦事发,会有多少人头落地,会有多孤儿寡母流离失所?”
    徐仲榆气得直揉心口,就怕多说一句话,就要蹬脚归西去。
    “徐武江该死!”徐武碛抽刀将八仙桌狠狠斫去一角,也是气得破口大骂,“我等当年迫不及得,却唯恐会牵扯到宗族;徐武江这狗杂碎却好,他难道不知道徐氏先祖在此耕耘九代,多少血跟泪渗入这土壤之中,他要如何面对徐氏亡故的列祖列宗?”
    苏老常盯着徐武碛手里的刀,镇定说道:“家主做得了初一,就不应该冤武江他们今日做这十五,武碛兄弟,你拿刀吓我也没有用。倘若家主今日将晚之前,还不同意拆借三万斤粮食以及若干铁器给狮驼岭新寨支用,武江也只能在歇马山扯起徐族的名号招兵买马,放手一搏了,到时候即便是将整个徐族牵扯进来,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啊,还请家主体谅!”
    “断无缓和余地?”徐武富一字一顿的盯住苏老常问道。
    “家主要怨,先怨自己作茧自缚吧,但也请家主理解,但凡有一线生机,武江也不会行此下策,”苏老常说道,“倘若没有别的事,狮驼岭那边还有诸多事要忙,老常先告退了!”
    ……
    ……
    徐怀坐在崖头,拿一块麋皮轻拭雪亮的刀刃;柳琼儿拿着磨得镫亮的铜镜,照着雪色脸上那几道浅浅的血迹,担心留下伤疤。
    夕阳西下,一匹骏马停在不远处的一棵松树下,悠然嚼着野道旁的青草。
    徐武坤却是紧张盯着鹿台北寨方向,远远看到有一队骡马鱼贯从北寨门而出,才长舒一口气,放下悬在嗓子眼的心情,坐过来说道:“徐武富到底是不敢鱼死网破啊!”
    “光脚的不怕穿脚的,武坤叔你担忧这些作甚?”徐怀笑着说道。
    “我这些年在徐武富身边做事,看着他游走于州县,看他怎么收拾对手、收拾族里不听管束的刺头,心里总是觉得不踏实啊!也许是我越混越没志气了吧!”徐武坤自嘲的说道,不得不承认徐武富在他心里还是有些积威的。
    “既然徐武富答应我们的条件,我们也该替他们做点事了!”徐怀将放于一旁的青黑色铁质兜鍪拿起来,将皮索系于颈下戴妥,与徐武坤一道,牵住散于野道之旁吃草的骏马,往山下缓缓而去。
    经过半山腰间新寨前,徐武良看徐怀与徐武坤往山下走,赶过来问道:“你们去做甚?”
    “潘成虎派出不少哨探在青柳溪北岸窥探,甚是讨厌!既然徐武富那边已送粮食过来,我们也得出点力。”徐怀说道。
    “也是!我们一起过去。”徐武良朝寨子里招了招手,又有三人披甲持弓,牵马走出来。
    位于狮驼岭东坡半山腰间的新寨,还没有什么像样的防御,夯土寨墙用版筑法,目前也仅有三四尺高,撑手就能翻过去。
    倘若潘成虎遣百余贼兵绕过鹿台北寨,从青柳溪汇入白涧河的浅水滩趟过,便能直接进攻狮驼岭新寨,而在新寨之内的百余家小,除了仓皇往山林深处逃窜,是没有抵御能力的。
    不想叫这一状况发生,就得叫潘成虎认识到,狮驼岭东北角位于新寨与鹿台北寨之间的石谷,是一个可能令他们敢钻进去就没命撤走的陷阱。
    强行从鹿台寨借粮,除了进行实质性的捆绑,令徐武富将来更无法自证清白外,同时也是要叫潘成虎看到狮驼岭新寨与徐族之间的密切联系。
    徐怀这时候拉上徐武良、徐武坤等人,到青柳溪沿岸压制贼兵哨骑活动,也有这个用意在里面。
    徐怀与徐武坤、徐武良等人缓缓下到谷底,这时候苏老常正带着从鹿台北寨出来的骡马队,从另一侧进入石谷。
    三十头骡马,每头骡马鞍子两侧各挂一只大竹篓子,压得沉甸甸,一趟估计就能运上万斤粮食到新寨储存起来。
    徐怀勒住马停在高地上,鹿台北寨那边是徐武碛负责带队,靠近过来,眼睛狠狠的瞪向徐武良、徐武坤,不善的低声训斥:“你俩做的好事!”
    以不惜将整个徐族拖下水作为要挟,徐武良、徐武坤到底心虚,低下头不去看徐武碛。
    徐武碛也恨这两人彻底倒向徐武江,不想再跟他们费什么话,带着骡马队先走崎岖山道往新寨走去。
    苏老常走过来歇力。
    徐武良问道:“徐武富、徐恒父子没有作妖吧?怎么叫徐武碛负责押运,会不会有诈?”
    “这个却也不怕,”苏老常摇头笑道,“此时叫你们进入北寨大开杀戒,你们干不干?狮驼岭新寨这边都是妇孺家小,徐武富心里再恨,也没有办法命令族人同根相杀,至不济暗中下令给徐武碛,将诸妇孺家小都囚禁起来。然而徐武富真要敢这么做,也无非是叫武江他们退无可退,只能下定最后的决心将整个徐族一起拖下水!”
    徐武良想想也是,徐武富即便在气头上做出什么不理智的决定,但他毕竟不能只手遮天,令族人不分青红皂白的都听命于他。
    “你们协助驱赶贼兵哨骑之事,徐武富没有答应,却也没有反对,”苏老常说道,“但我看他主要是在气头上,抹不下面子求徐怀出手。”
    虽说徐氏日常就有近五十名武装庄客,每个人的身手都不比精锐贼兵弱上多少,但这些庄客要各带训练、装备都要差一截的族兵分守诸寨,就分不出太多的人手,出寨子去压制贼兵精锐哨骑。
    徐氏虽然集结六百族兵,却要分守诸寨,白天还需要出兵保护族人去草场割草,喂养圈中的骡马,而三百贼众却集中于上柳寨里,这事实上最大限度的削弱了徐氏的兵力优势。
    而说到野战能力,乡兵寨勇还是要略逊于贼匪。
    这种形势对徐氏谈不上有利,但要不要集中族兵去围攻盘踞上柳寨的贼兵呢?
    徐武富显然也不会轻易走这一步的。
    不那么冲动,简单的算一算账就清楚了。
    将潘成虎所部贼众围灭于上柳寨,徐氏或许会从州县得到一两千贯赏钱,但徐氏即便大胜,少说也要承受上百人的伤亡,而且还是族人里的精锐、骨干。
    孰轻孰重,还算不明白吗?
    眼下对徐氏而言,最好的办法就是限制于贼兵哨探的活动,压缩潘成虎所部的活动空间。
    潘成虎真就敢长久留在无险可守的上柳寨,等州县调集大股官兵来剿?
    只要等潘成虎先沉不住气,率所部贼众流窜他地,徐氏就算是安然渡过这次危机了。
    而说到限制于贼兵哨探在青柳溪河沿岸活动,大概没有比徐怀更合适的人选了。
    虽说在族人看来,徐武碛刀弓骑术不弱于徐怀,但徐恒不成器,徐武富倚重徐武碛总揽各寨的防守,哪敢让他冒险率队出寨去跟贼兵哨探纠缠?
    青柳溪汇入白涧河的溪口有近百丈开阔,此时水位还没有涨起来,乱石堆垒的溪床大部分暴露出水面之外。
    看到徐怀与徐武坤、徐武良等人从溪口处直接趟水到青柳溪北岸去,徐武富站在北寨墙头,朝幼子徐忱说道:“你与周景各率一队骑兵出去,但给我小心点,将贼敌驱赶出去就好,切莫与那莽货争功!”
    徐武碛值得信任,但周景等人在涉及徐怀的事情上,还是有些犹豫,徐武富担心他们会重蹈徐武坤的覆辙。
    然而除开徐武碛、周景等从靖胜军归来的老卒,整个徐氏在统领族兵这事堪用的不多——徐伯松、徐仲榆以及徐武青等人则更擅长打理各种生意。
    这主要也是徐武富以往太倚重徐武碛、徐武坤、周景等人,徐武江、徐四虎、徐心庵这些算得上后起之秀,但又被他排挤加入巡检司,最终惹出这么一摊子祸事来。
    而长子徐恒平时嘴凶,关键之时都不敢上寨墙,徐武富是满心失望,这会儿也管不了自家婆娘在宅子里哭闹,只能心硬将年仅十八岁的幼子徐忱拉出来学着统领族兵……
    第六十一章 新使赴任前
    “……”
    青柳溪河北岸的草地上,贼骑三十余众从西往东疾驰而来。
    倘若不是徐武坤眼疾手快,跳下马来一把抓住辔头,强行将徐怀所骑之马拽住,徐怀可能又要单枪匹马往这伙贼骑冲杀过去。
    站在寨墙之上的徐武富、徐仲榆等人,看到这一幕忍不住拍打额头,心里都在悲鸣:
    这莽货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适可而止啊,为何每次都要玩这么惊险!?
    要是头铁硬莽有用,整个桐柏山早就被那些刀口舔血、要钱不要命的贼匪霸占了。
    当然了,徐怀敢杀敢莽,也不是完全没有作用。
    十二三天来,又有七名贼敌被徐怀斩杀马下。
    从潘成虎率贼众兴师问罪到今日,已经整整十天过去了,徐氏族人受袭扰损伤二十多人。
    贼兵也被杀死二十人。
    不过,徐氏这边取得的战果,却有一半皆是徐怀一人斩杀。
    有时候不得不承认这么一个勇猛无前的莽货,在关键时刻还是能发挥点作用,至少小股贼骑不敢再单独跑出上柳寨活动了。
    而潘成虎所部贼众,也仅有五六十名马兵,到此时已损失掉十数骑,现在剩下的大半都被吸引到青柳溪河北岸,鹿台诸寨都在青柳溪南岸以及玉皇岭中峰附近,生活、生产受到的影响就降低下来;狮驼岭东坡新寨那边的建设,从头到尾都没有停止过。
    徐怀骑马背上,假意与徐武坤撕扯一阵,却见贼骑在三百步外放缓下来,先分出一小队去抢占北面的丘地,跟徐武坤叹气道:“现在贼兵真学乖了,又没有上当。”
    徐怀与徐武坤假意撕扯,主要还是想引诱贼骑匆忙从丘地与青柳溪之间的狭窄溪谷抢出围杀他们。
    那处溪谷地形狭窄不说,临岸有嶙峋礁石,滩地多为难行软泥,贼骑不熟悉地形,倘若急着抢过那处溪谷,前列阵形一定会被拉扯开,那徐怀他们就有机会杀一波反攻,毙杀两三贼再从容撤走。
    却不想贼骑这八九天来在青柳溪两岸跟他们纠缠,又在他手里损失几名好手后,也学精明起来。
    他们这边只有五人,周景、徐忱所率的两支小队骑兵这时候都青柳溪河南岸,一时没法趟水过来,这会儿好的机会,贼骑竟然都不再急着围杀过来,徐怀也是无奈。
    “潘成虎能在歇马山立足这些年,左右大姓宗族都拿他没有办法,他跟手下怎么可能个个都是蠢货?不可能一而再上你的恶当。”徐武坤作势拽着两匹马的辔头往东走去,也不时拿眼角余光观察贼骑的反应。
    徐武坤拖着徐怀往东撤出一箭地,与徐武良等人会合后,才重新跨上马。
    这边是青柳溪河的一处浅滩,他们随时可以撤到青柳溪河南岸去。
    不过,贼骑控制住北侧的丘岗后,却也没有再快速逼近,停在丘岗上的那十数骑人不停的往西北方向张望去。
    徐怀他们视野被遮住,但北寨以及新寨在狮驼岭北岸设立的哨岗,都示意北面有一队人马接近,徐怀与徐武良、徐武坤等人不知道来者是谁,也就先撤回到青柳溪的南岸。
    这会儿他们的视野要更开阔,却见一队人马从北面野柿子林后绕出,大约有百余人,前列是二十余骑马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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