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昂首扫视过大殿上的人，最后将目光落在了卓锦书的身上。
而他，此刻正搂着柔弱的云璃。
“殿下难道就不想知道，我刚刚准备拿什么吗？”
卓锦书原以为她要拿兵器。长乐正殿，敢私带兵器，那就是死路一条，谁都救不了她。
他忽然有些迟疑。他讨厌她，厌恶她，不耐烦她，但是并不想让她死。如果她在殿上亮出兵器，就只有死路一条。
“之薇，你不要乱来。这婚事已经是覆水难收，再难挽回，你又何苦。”
覆水难收？好一个覆水难收！
卓锦书，明明是你朝秦暮楚，却偏偏要给自己带一个大义凛然的高帽子，这么不要脸的人，也是上天入地难得一见！
楼之薇神色平静的从洁白的广袖中取出一封大红的折子，不是别的，正是卓锦书与她的婚书。
“这是当初立下的婚书，你我双方的名字都清清楚楚写在上面。现在，我成全你。”
“你想干什么？”
“太子卓锦书，不问缘由将未婚妻打成重伤，是为不义，未娶妻先纳妾，是为不忠。如此不忠不义之人，实难为良婿。”
楼之薇一字一句的数着他的罪证，每说一个字，卓锦书的脸色就更差一分。
他想反驳，却根本无力反驳。
“你、你在说什么？”
“我刚刚念的是休书，给你的休书。”她将休书两个字咬得分外有力，仿佛要咬出血来。
“休……书……”
卓锦书有些没反应过来，似乎对于这个词感到无比陌生。
“是啊，我不要你了，我要休了你。”她拿着婚书转身看向众人，面沉如水，“祝太子殿下与云璃公主永结同心，白、首、不、离！”
说完，趁着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刷拉一声，大红的折子一分为二。
这太子妃的位置，她才不稀罕！
赤红的封面落到了地上。
卓锦书没有想到，那个成天跟在他身后的小跟屁虫，有一天会这么决绝地跟他一刀两断。
她不要他了。
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就像是忽然人揪紧了似的，嗓子也痛得难受。
现在他才注意到，她的头上包了一层纱布，曾经充满活力的脸上也只剩苍白憔悴。
卓锦书忽然觉得心里有些难受，可他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情绪。
当初答应娶她，是为了稳住楼震关的兵权，他自己心里本不愿意，现在怎么会心疼她。对，他是生气，这个女人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要休他，分明是故意给他难堪！
这才是楼之薇，那个自私跋扈，永远不顾别人感受的女人！
第19章 锦书难托
“你知道向皇室悔婚的代价是什么吗！”卓锦书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绪，厉声喝问。
“你搞错了，我不是悔婚，是休！卓锦书，我要休了你！”楼之薇忽然昂起头，声音无比坚决。
“你！”
卓锦书正准备说什么，却见楼之薇缓缓转过头来，红红的眼眶里，一滴泪水夺眶而出。
他愣住。
前一秒还气势汹汹，咄咄逼人的声音，此刻，却有些无奈和沙哑。
楼之薇看着他，红唇亲启，道：“山盟虽在，锦书难托。”
短短几个字，对本来处于歇斯底里边缘的卓锦书来说，简直如当头棒喝。
她又哽咽了一声，但却倔强的将那些脆弱都忍在喉咙里，努力做出一副跋扈傲慢的模样。
那种倔强又逞强的样子，深深刺痛了他。
他看到的从来都是她蛮横无礼的模样，时间久了，也就忘了她也是个女子。
他们都想着如何堵住悠悠众口，如何给东溪一个交代，如何保全云璃的名节。又有谁想过，她楼之薇，这也这件事里面的受害者。
“嫁时罗衣羞更著，如今始悟君难托。你我有缘无分，别的我做不到，至少，我还能成全你。”
这句话犹如利刃，一下刺中卓锦书的心口，让他再说不出一个字。
楼之薇笑得凄然，让原本拔剑弩张的气氛，瞬间染上了一层哀戚。
众人现在才明白，原来她刚刚那些步步紧逼，不过是她的不甘和委屈。就像个受了不公待遇的孩子，拼命想发泄心中的怨气罢了。
她根本没有要想破坏什么，而是从一开始就打定了主意要成全他们。
所以在撕掉婚书的时候才能那么果断决绝，而终究因为不舍，凄然落泪。
她还是那个楼之薇，只是曾经的跋扈张扬，到了此刻都变成了敢爱敢恨和无怨无悔。
侍卫们无言的放下了刀。
事到如今，如果还要他们这样用刀指着这个女子，他们真的做不到。
这样的执着，这样的深爱，这样的果敢和牺牲，当今世上又有几个人能做到。
可是她楼之薇做到了，在场的人都不由为她动容。
卓锦书觉得心仿佛一瞬间被揪紧了，痛得难以呼吸，甚至连太阳穴也微微的泛疼。
楼之薇倔强的仰着头，似乎是不想被人看到落泪的样子，人们只能听到她重重的鼻息声。
她现在是真的很痛苦。
前面半场她的眼泪或许还是靠着掐大腿掐出来的，后半场就全部变成了忍笑憋出来的。
再这么下去，她一定会成为西苍史上第一个被笑憋死的人！
看着卓锦书那副欲言又止，痛不欲生的模样，她就想仰天大笑。
让你丫朝三暮四，让你丫脚踏两条船！现在本姑娘就成全你，跟你的小白花过日子去吧，看她以后一哭二闹三上吊，天天糟心死你！
她憋得难受，身子都忍不住微微颤了起来。
白虹见状，心疼的抱住了她，“小姐，呜呜……你别这样，你还有白虹，小姐你振作一点啊！”
第20章 请旨休夫
可是白虹这一抱，好巧不巧正好碰到了楼之薇的痒痒肉。
她这人没什么软肋，就是特别怕痒。
这一碰，差点让她功亏一篑的笑出声来。
楼之薇怒目瞪了她一眼：丫头，你是敌方派来的逗逼吗？
白虹被她莫名其妙的一瞪，哭得更大声了，声音凄绝，绕梁不止。
最后还是卓问天长长叹了一口气，惋惜道：“之薇，你都想清楚了？”
见终于有人愿意出来善后，楼之薇当然不会放过机会，连忙哽咽答道：“回陛下，臣女想清楚了。”
“哎，傻孩子。”卓问天无奈的叹了口气，“你们的事情朕也不好插嘴，可是婚书这么一毁，日后你的名声……”
“臣女现在只想找个幽静隔绝的地方，安静生活，至于外面的那些风言风语，已无力去管。”
她说得有气无力，配上脸上那血色黯淡的表情，更显得心力交瘁。
卓问天原本是打算让卓锦书娶了云璃，然后再抬楼之薇做个平妻，到时候就算是楼震关回来了，也已经板上钉钉。
只是没想到她竟然肯主动悔婚，这样就算以后问起来了，他们也能有个说法。
虽然过程算不上顺利，但结果却比他们之前预料的好上太多。
卓问天斟酌片刻，才道：“城郊香枫山上有一处别院，原是准备作为你们新婚的别居，现在就赐给你做别院吧。那里风景如画，你平时若有闲暇，也可以去散散心。”
楼之薇盈盈跪下，朗声道：“谢陛下。”
香枫山，那可是皇家御地，里面到处是奇珍异宝。
看来今天这大腿，掐得不亏。
“今天你也受累了，回去歇着吧。”事情终于告一段落，卓问天挥了挥手，言下之意就是不追究她大闹正殿的罪责了。
这话说完，东溪一干人等都没反应过来。
原本是来闹事的，怎么一会儿工夫下来，不但免了她的罪责，还赐了她一座皇家别院？简直不能更荒唐！
楼之薇才懒得理那群老头们，继续道：“陛下隆恩，臣女还有一个请求。”
卓问天怜她对自己儿子一片痴心，神色也和蔼了许多。
“说。”
“臣女自愿悔婚，愿一力承担所有罪责，此事无关太子殿下，更无关于云璃公主，还请陛下颁布圣旨以作鉴证，到时候父亲回京也好有个交代。”
话落，全殿哗然。
圣旨上写什么？自然是写她楼之薇不愿嫁给太子，自愿悔婚，以后相逢陌路，再无瓜葛。
知情的人知道这是为了堵楼震关的嘴，可不知情的人自然会以为卓锦书出了什么问题，才让她楼之薇“休”了卓锦书。
到时候如果卓锦书再娶云璃，自然就落尽了人的口舌。
要是答应，就是在卓锦书脸上打一个大大的耳光，不答应，就只能等着楼震关回来掀了长乐殿。
这明明是要给皇家难堪，可她偏偏说得有理有据，合情合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