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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节
    三十六计走为上,顾长卿对着芍药和阿蛮使了个眼色,趁那大汉还笑着,拉起他们就往人群空隙处钻去。

    谁知,还不等顾长卿挪动几步,那大汉已经伸手拽住了她。那人力气极大,又是怒火中烧的样子,眼看就要把她的外衫给拽下来,顾长卿暗暗握住出门时藏着的匕首,视死如归。

    “啊!”

    一阵天旋地转,等顾长卿睁开眼时,已经在容离怀里了。

    他身上熟悉的味道让她莫名安心,可一想到自己现在正男子装扮,又赶紧把头埋到他胸口处。

    容离勾了勾嘴角,笑得意味深长。

    “小公子真是萧萧肃肃,爽朗清举,叫我这同为男子的看了都忍不住动心。”

    她还是了解他的,对着旁人他应该是冷漠无情的,更是不会有这般调戏的语气。不过让她没想到的是,这人竟一眼就认出了自己。

    顾长卿被他放到地上,却不敢抬头。

    那大汉龇牙咧嘴地甩着刚刚被容离狠狠踢了一脚的手臂,瞪了他们一眼。

    “活得不耐烦了!大爷看上的也敢来抢!想死本大爷成全你!”

    大汉说着就抡起条粗腿要往容离踢去,眼看那脚掌就要冲过来,顾长卿来不及思考就要推开他。容离抓住她的手,把她带到怀里,天旋地转间,他们已经离那大汉有几丈远。

    这一脚下去又落了空,大汉更是气急,一拳打向容离。容离把顾长卿轻轻推至一边,冷眼看了那大汉一眼,站在那里不曾动弹。

    还不待众人看清,那大汉已经大叫一声倒了地,而容离身前站着的,正是他的侍从汤野。

    “属下救驾来迟,还望太子殿下恕罪!”

    那大汉被汤野这么一脚踹到地上,牙都掉了一颗,不住地往地上吐着血。此时听那侍从这般称呼眼前着玄色长衫的高贵男子,更是吓傻了眼。旁边的人见状,纷纷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喊着“参见太子殿下!”

    容离一步一步走到那大汉面前,他趴在地上都能感觉到这个人周身无形的压力。

    “太...太子!”

    “听闻你在这条街上无恶不作,但凡好看的男女你都要染指。本太子本不愿理睬你这样的人,只需让官府来押你回去。但今日,你碰的,是不该碰的人。”

    那大汉听他这么说,又见他面上也是如冰山一般,吓得直哆嗦,一把抱住容离的脚,大声哀求。

    “太子殿下饶命!饶命啊!小人有眼无珠,没能识得太子殿下,小人该死!还请太子殿下饶过小人这一次啊!”

    容离瞥了他一眼,毫不客气地狠狠挣脱。

    汤野躬身小跑到容离身边,“殿下,官府马上就要来了。”

    “嗯。你留在这里处理。”

    “是,殿下。”

    “记得,把那对碰了她的猪蹄给我剁下来。”

    汤野愣了愣,刚刚殿下的语气真是不寒而栗,感觉殿下的口中射出的冰碴子都会扎死那躺着的大汉。

    容离再不管那大汉痛苦的哀嚎,只是走到顾长卿身边,眼里像是除了她再看不到其他人。

    “我来迟了。”

    顾长卿被他这突如其来温柔缱绻的声音弄得不明所以,怔怔开了口。

    “你...怎么来了?”

    容离没有回答她的话,拽着她的手腕就往前走。芍药一直愣在人群里,刚刚的太子殿下真的太帅了!

    此刻见小姐被拉走了,她也赶紧拽着顾蛮跟上去。

    顾长卿一路跟着他到了建康最奢华的浮生楼,直接上了最高层的隔间。

    从前顾长卿只听人说,这浮生楼是整个建康乃至整个东晋最奢靡的地方,传说能进这座酒楼的人,非富即贵,若是不能证明自己的身份,是断断不可能入酒楼一步。即使是这般势利的规定,那些富人贵族仍是恨不得把所有的钱都压上来,只求能进这浮生楼瞧一瞧,而整个东晋的人也都以入这浮生楼吃一餐为豪。

    这浮生楼并不光光是因为稀奇古怪的规定而闻名。从外面看,整栋楼比皇宫最高的宫殿还要高,像是被金纸给包裹着一般,整栋楼富丽堂皇。浮生楼除了以富有华丽为美以外,这楼里的吃食也是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尝。相传,吃过这浮生楼的一粒米,能抵一月粮。

    自然,这传言不可信,但也足以证明浮生楼在百姓心中的地位。

    浮生楼还有一宝,就是独特的歌舞表演。这歌舞有两种,一种是普通富人能看的,歌女舞女之资,虽然是对普通富商开放,但那舞的优美和独特也是旁的地方绝对看不到的。这第二种就是整个浮生楼最难得的地方—沙舞。

    沙舞极少有人能看到,只有朝廷高层才有权利入那一层楼,看这一种舞。坊间的传言也只是说这舞看了就会勾魂儿。

    如今进到这本不可能进入的地方,顾长卿只觉得晃眼。

    容离带她来的这一整层楼只有一个房间。推开木质的门,里头竟然有潺潺流水和鸟雀鸣叫声相呼应。应声看去,屋子中央是一座假山,细水从假山上淌过,再流入地上。从门口进去,是木板铺设的小路,底下是从假山上流下来的泉水,只看上那么一眼就觉得凉爽极了。水里还有红鱼和石子儿,鱼儿围着石子打转,生动活泼,趣味自来。顾长卿跟着容离走在木板上,甚至能感觉到那凉气围绕着周身,之前被阳光灼烧的不适感顿时烟消云散。

    小路围着假山绕了一圈,再往前走竟像到了王母娘娘的百花园,花团锦簇,蝴蝶翩飞,更让人惊叹的是,很多花儿都是春天才会开放,这个时节早就该谢了的,且这整个屋子里都是凉气,这样的温度还能让这些花如此盛开,简直难得。有长藤的花从屋顶掉下来,上头都是些紫色的小花,顾长卿走在这些藤蔓里,任蝴蝶在身旁翩飞。

    花团围绕间,顾长卿看见一个身着艳红色外袍的男子披散着一头青丝正在逗弄鸟儿。

    那人站在那里,不需要回头,已经是一幅绝美的画,世间难得再见。

    顾长卿觉得,自己今日见了这般场景,死而无憾。

    “回来了。”那红衣男子没有回头,微微开口。这声音却像是从千里之外传来,悠扬清远。

    “嗯。”

    “把她也带来了?”

    “嗯。”

    容离话音刚落,那人已经转过身来。

    不似寻常男子的细眉勾勒出妖娆的味道,那微微眯着的凤眸更是风情万种,粉色的薄唇轻启,悠远之音再次传来。

    “早就听闻顾家三小姐绝色过人,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顾长卿轻轻笑了笑,

    “一直听闻四皇子殿下妩媚妖娆,今日一见,真真觉得俗世里的那些词都不足以形容您的面容。”

    容晞对着容离微微一笑,带着炫耀的意思。没有人感叹顾长卿为何会知晓眼前这人就是四皇子,因为他们都知道,凭她的智慧,这一点并不难猜。

    “这里的清酥甚是美味,你尝尝。”

    顾长卿见容离朝自己递过一块儿淡淡黄色的糕点,轻轻接过,放入口中。瞬间入口即化,丝滑入水,缠绕在唇齿间,让她觉得整个人都得到升华。

    “味道如何?”容晞看着她轻轻启唇。

    “浮生楼里的东西,从来都是只应天上有,人间不曾见,更何况这层楼的?”

    容晞听她这么说,轻轻一笑。

    “皇兄,皇嫂真是伶牙俐齿啊。”

    “不敢当不敢当。”

    顾长卿这话音一落,见容离一脸不自然地看向自己,先是不明所以,后又恍然间意识到自己刚刚承认了容晞对自己的称呼,顿时红了张脸,窘迫不堪。

    容晞笑了笑,“看来三小姐也是默认了的,皇兄艳福不浅啊!”

    “没有!四皇子莫要乱说!”

    “好好好,我不乱说,你们自便吧,我去里头歇会儿,看了好一会儿戏了。”

    顾长卿看着容晞莲步轻移,红色的身影竟没让她觉得艳俗,反而是一种说不出来的落寞。

    “没想到这大名鼎鼎的浮生楼竟是四皇子建造的。”

    “他没那个本事,只是替我看守这里。”

    顾长卿不可思议地看了他一眼,见他面色清冷如常,不知为何只觉得这男人此时的眼神高贵得不可思议。

    “太子殿下还有这样的闲情,长卿着实没有想到。”

    “你没有想到的,还很多。”容离轻轻转过身,忽然逼近她,“本太子有很多东西能让你去了解,假使你愿意。”

    顾长卿被他盯得不好意思,假装若无其事地咳了两声,把头转向一边。

    容离见她躲避的样子,觉得莫名可爱,忍不住笑了。

    望着那座假山,顾长卿这才明白,那楼下沿着发光的水晶柱流淌的,正是从这里落下的水流啊。人人都为了入这浮生楼,看那从天上镇海柱流下的泉水,可竟不知,那水不过是从这最高的地方淌下来的。顾长卿简直不敢相信这座浮生楼里到底还有多少不可思议的地方。

    “跟我走。”

    虽然不知道他要去哪里,但在这栋楼里,她只管跟在后面就好。

    容离带着顾长卿由着一条昏暗的小道来到了一间很暗的房间,推门进去,趁着台前的点点光芒,她能看见整间屋子全是人。

    突然灯光熄灭,乐曲声悄然来临。

    灯光再亮起时,直直照射着舞台上那个散着一头长发,只着了肚兜和半裙的女子。那女子蒙着面纱,分辨不出模样,但顾长卿能感觉到这女子定是绝色之姿。

    琴声悠扬起,那女子腾空跳跃,手掌向上间,朝空中一把抛洒出沙尘,在灯光的照射下,整个舞台都亮闪闪的。

    顾长卿这才知道,这就是为坊间传颂的沙舞。

    看着那女子魅惑的舞步和抛洒着的沙尘,顾长卿都觉得心动,更别说这些王公贵族,难怪他们拼尽身家也要一睹芳容。

    容离压低了声音附上顾长卿耳边,“在这间屋子,能知道很多寻常不知道的。”

    “屋里坐着的都是朝廷大臣,拥护不同皇子的大臣有不同的房间,带你来的这一间是容赫的拥护者所在的。在等待期间,他们会在此处商议朝事,还有很多密事,而我的人就在这密道里任意听来。这就是我的秘密,顾长卿,现在我把一切打开在你面前。你要我生,我便生,你要我死,我便死。”

    顾长卿被他话里的决绝惊讶到,愣在那里不知所措。

    这个男人看向自己的眼神是视死如归,也是毫无所谓。

    顾长卿越来越看不懂他了。明明从来没有那么深的交情,可这人为何愿意把这般隐蔽的事告知自己,并且把他的生死之权硬生生塞到自己手里?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懂,不是吗?”

    顾长卿仰起头,倔强而又坦诚。

    “你生或死,与我无关。”

    不等容离开口,她已经从刚刚来的那条密道出去了。

    容离跟在她后面,一把拉住她。

    “顾长卿,我说过的,你想要的,想得到的,只有我能给你。击败容赫也好,顾长安也罢,这世间只有我能庇佑你。就像今日在街上一般,即使你再聪明、再算计,仍旧不能算尽一切,就算那样的小喽啰,你也有无法对付的时候。”

    “你要知道,一旦你走入这场斗争,就绝对不会有脱身之法,而我,就是你的遮光伞,只有我能护你不在这场战争里香消玉殒。”

    “顾长卿,我已经让你看到了我的诚意。如今,来不来我身边,皆由你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