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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这还欠着人命债呢。
    “你听懂妈妈的暗示了吗?”卫生间里没有摄像头,宁瓅压低了声音,“她觉得他们会一不做二不休。”
    沉平莛把水声开大了一点:“她这一招已经把我们保住了。”
    宁瓅嗯了一声,也不管他听没听见:“但是他们很快会控制住妈妈。”
    沉平莛也嗯了一声。
    “妈妈很厉害,她不会缺了后手,”宁瓅说服自己,“但是我还是有点担心。”
    沉平莛失笑:“我们还要她来救,你不担心我们,还担心她。”
    “妈妈来这个世界,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的,”宁瓅道,“如果提前结束,影响会很严重。”
    “……什么?”沉平莛有点惊讶,“什么意思?”
    但宁瓅没有解释的意思,转开话题:“婷婷,我希望你能帮帮我。”
    “……什么?”他再次发问。
    “你要让她惜命一些,”宁瓅看着他的眼睛,严肃道,“你们抓紧点生个孩子吧。”
    几个小时后,宁昭同从长沙到北京,坐在刘蒙面前时,连妆都没怎么花。
    刘蒙打量着她,目光锐利,一点点看下来,不得不承认,她是个美人。
    “我漂亮吗?”宁昭同问。
    刘蒙有些厌恶她的轻佻,但顿了顿,还是道:“你很漂亮。”
    宁昭同笑了,双腿交迭,用手撑着脑袋,懒洋洋的模样:“这么漂亮,你想要吗?”
    漂亮,想要。
    刘蒙别开脸:“你那番话给我们惹了不小的麻烦,如果没有其他话要说,我就去工作了。”
    “哦,看来我会错意了?”她摇了摇足尖,漆皮高跟鞋在光下凌厉得惊心,“我说要在主席的病房里见,你把我带到会客室来,我以为我还有以色惑人的机会呢。”
    刘蒙起身,不欲再说。
    “刘书记,”宁昭同唤了他一声,“韦后和安乐公主是坏人,李隆基也算不上好人,是这样吧。”
    刘蒙驻步,回头看她。
    红唇扬起,盈盈一笑。
    “你胆子很大。”刘蒙道。
    “初生牛犊当然是不怕虎的,”她换了条腿在上面,绣着江山青绿的裙摆就踩在脚下,“姓李还是姓武,太平公主没得选,刘书记是有得选的。”
    “我怎么选,改名姓薛吗?”刘蒙冷笑一声,“不要做这么蹩脚的离间了,沉平莛听了可能脸上挂不住。走吧。”
    宁昭同眉梢一挑:“去哪儿?”
    “病房。”
    宁昭同洗尽铅华,顶着十来个人壮汉寸步不移的目光,脚步轻快地进了看护室。
    刘蒙跟在身后,心里觉得这个女人的确是少见,对政治缺乏最基本的敬畏。
    虽说进了病房,但姜被一个透明的玻璃罩子笼罩着,旁人根本接近不了他那一堆设备。刘蒙示意了一下,对她道:“看见了吧,别动坏心思。”
    “啊,被你看出来了,”宁昭同笑,“不过我想问,你们都控制住这一块了,为什么不要他的命,反而要沉平莛的命。”
    刘蒙没有接话。
    让姜“因病不治身亡”当然是一劳永逸,但傻子才想不到是他们动的手。姜养了那么多狼,哪怕未必有多少一心一意忠诚向主的,也绝对不想看着他们干干净净地走上去。
    除掉沉这条羽翼,让姜认命做个傀儡,那才是最好的结果。
    如今即便不能杀了沉平莛——真的不能杀了沉平莛吗?
    “看出来了,想杀了我,”迎上刘蒙的眼神,宁昭同扬了一下嘴唇,“是不是很好奇我的底牌?”
    刘蒙顿了顿:“我知道,你和鲁家人关系紧密。”
    “想得真远,”她轻啧一声,“算了,为表诚意,我先帮你把姜弄死吧。”
    这话一出,刘蒙心头猛地一跳:“你想”
    “滋啦”一声响,头顶的灯突然开始闪烁,啪嗒一声尽数熄灭,紧接着所有仪表都开始闪红灯大声报警。
    外面人大声问着什么情况,刘蒙来不及考虑她到底怎么做到的,一把握住她的肩膀怒道:“你疯了吗!你在医院断一整栋楼的电?!”
    “冷静一点,”宁昭同反手按住他,声音里还带着轻松的笑,“别骗我啊,你们这栋楼全是干部病房。”
    刘蒙猛地挣出来:“你会害死很多无辜的人!”
    “干部还有无辜的?”宁昭同诧异,又点了点头,“也是,拉出来排排站,全枪毙了有无辜的,隔一个突突一个就有漏网的。”
    刘蒙简直觉得这个女人疯了,大步冲出去让人先启动备用电源,女人朗朗的笑声从后面传出来,听着几乎有几分渗人。
    如果姜死了——姜病了瘫了都没关系,不能在这关头死啊!
    “你们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灰头土脸的傅东君坐在绿化带边上,瞅着对面叁个人,“你们知道刚才那是什么地方吗?”
    喻蓝江是真不知道,陈承平点了一支烟塞到嘴里面,而聂郁也没有阻止,认认真真地吸着这一口二手烟。
    “就算她跟你们交底了,我也不敢想象,你们这种事都敢做,”傅东君问陈承平要了一根烟,咬字很含糊,对聂郁抬了下下巴,“队长就算了,你就不怕牵连你父母。”
    傅东君都没说工作的事儿,师妹如果能翻过这关,养这么几个男人也不是大事。
    聂郁没吭声。
    “再换一句话说,”傅东君顿了顿,“你们想过你们做这件事的性质吗?我是说,你们要不要想想,你们是做什么的。”
    聂郁脸色微微一白。
    “得了,你吓他们做什么,就这事儿也不少见。他当时上去的时候,要不是有禁军保着,你以为他能这么顺利接任?”陈承平也好多年没说那么离谱的话了,把烟摁了,“就你小子,刚进来的时候跟我说什么,你的忠诚是向着人民的,你不也是一个意思吗?”
    傅东君听笑了:“当时你还捂我的嘴,我以为你被吓着了,结果你今天这种事儿都敢干。”
    “像你说的,我们就是工具,别把自个儿当人看,心里就不会难受,”陈承平顿了一下,“而且我们干什么了,不就剪个民用电线,就算赔钱也赔不了几块。这要成功了就是从龙之功,血赚。”
    “队长……”聂郁无奈,“小宁可没说这话。”
    喻蓝江搭话:“她怎么说的?”
    陈承平乐:“她说只要她活着就一定把我们捞出来,她要不行了给她陪葬也不亏待我们。”
    傅东君纳闷儿:“就这?你们不会真奔着从龙之功来的吧,我以为她跟你们许诺了什么。”
    “也不是没有,”陈承平道,“她说我们要是被踹出去了,就跟她去非洲干革命,拯救第叁世界于水火之中。”
    “?”
    “?”
    喻蓝江欲言又止:“啥、啥意思,非洲?”
    “她应该有离婚的打算,”聂郁笑了一下,有点疲惫的样子,“从龙……至少,她从没有想过要当第一夫人。”
    故意杀人未遂,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早就把自己的后路堵死了。何况,那一栋可都是干部病房,还不知道会死几个。
    傅东君听得似懂非懂,最后问道:“那我们现在做什么?”
    陈承平把烟头揣进兜里:“你可以回家,我们去南方玩几天,等消息吧。”
    中国出现了第一个死在任期上的首脑,讣告上说因病救治无效死亡,可结合沉平莛已经好几天没出现在人前,风一吹,透出来满满的血腥味。
    最近的政务都是楚长策一个人撑着,加上一条又一条的坏消息,他看上去状态不是太好:“黄泥掉进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别想办法解释了,没人信。”
    刘蒙沉默,低眉顺眼地站在一旁。
    哪怕姜真是沉的老婆谋杀的,在这个时候,也不会有人再相信了。
    何况,他说不清楚,他为什么会允许沉的老婆,出现在姜的病房里。亦或说,他甚至解释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能在姜的病房里。
    楚长策疲惫地揉了揉眉心:“要安抚住沉平莛。”
    刘蒙压下不甘:“是,不能再激化矛盾了。”
    “朱鸿呢?”楚长策突然想起来,“还在黄谷裕手里?”
    刘蒙也意识到不好:“我马上联系黄书记!”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楚长策眉间拧起一道竖痕,心里略有几分不安。
    这么烈性的姑娘,为他做到这个地步……沉竟然对她没有真心?
    黄谷裕是个很中庸的人,这意味着他一路走来不说顺风顺水,也没经历过太多大风大浪。尤其是,因为他中庸,所以不仅顾及着一点脸面,还总是不想把事情做死。
    也就是说,他其实不懂怎么折磨人。
    “你应该先拔掉我的指甲,十指连心,让最直观的痛冲击我的心理防线,”宁昭同笑得眉眼弯弯,跟苦着一张脸的警卫提建议,“然后在腋下和腿根,像做梅菜扣肉一样整齐下刀,以此来消磨我的意志。”
    警卫脸都听绿了:“你、你别嚣张!”
    “胡娟怎么跟你说的,让你自由发挥,不让我好过?”宁昭同问,“那你要选择折磨我的同时折磨自己,还是枪口抬高一寸。”
    枪口抬高一寸。
    警卫抿了一下嘴唇。
    他从没想过自己会接到这么奇怪的任务,来对一个看着手无缚鸡之力的漂亮女人实施酷刑。
    他不懂这个,也不喜欢黄谷裕一家,虽然他没有说不喜欢的资格。
    “你认识封远英吗?”宁昭同又问。
    一点温柔的笑,看得警卫都忍不住缓了眉眼,嗯了一声。
    “我女儿很喜欢他,想嫁给他做家庭主妇,”宁昭同道,笑得眼里的光都是柔软的,“封远英执勤的时候,她就常过来捣乱,一会儿喂他喝银耳汤,一会儿问他自己的画好不好看……没个消停。”
    “……这是违反规定的,”警卫小声道,“你别跟我说这个啊。”
    也不怕他去举报。
    “我太想我的女儿了,”宁昭同叹了口气,“我只能见着你,当然只能跟你说说了。”
    “又不是你的亲生女儿。”警卫嘀咕。
    “我只有这一个女儿,亲不亲生的有什么区别,”她失笑,“你喜不喜欢过太平日子?”
    “谁不喜欢过太平日子?”
    “那你说,现在是谁让我们过不了太平日子?”
    警卫不说话了,升起了一点警惕。
    “别紧张,我总体上算个好东西,不会害你这样无辜的人,”她微微吸了一口气,到底因为两天没吃饭,有些虚弱,“我从前一直很不明白一个逻辑,为什么想不打仗就必须要打仗,后来琢磨明白了,有时候,解决矛盾最好的方式就是激化矛盾。”
    警卫迟疑:“……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宁昭同看着他,“如果你下不了手,我自己来切?”
    警卫张了张嘴。
    她说那些手段,他的确下不了手,如果……他或许勉强能交差。
    “我会看着你的,”警卫把刀递过去,怕她反击,还把枪掏出来了,“做做样子就好了。”
    “我技术很好的,”她笑,一把军刀在手里挽了几个漂亮的刀花,刃落在腕上轻轻一抹,“你割过腕吗?”
    警卫看着涌出来的鲜血,吞咽了一下:“你的问题怎么一个比一个奇怪。”
    “其实割腕很难死的,出血量不够伤口就愈合了,”她又下了几刀,整整齐齐地排列在上臂,“而要达到动脉血管,起码要切掉半个手腕。”
    看着那一痕痕血迹,警卫脊背有点发凉:“姐、姐!你们演员还学这个啊?”
    “我在叙利亚当过行刑师,你信吗?”
    “这牛逼就吹大了吧,”警卫撇嘴,“还叙利亚,你到过叙利亚吗?”
    她笑,也不解释,换了只手,再次留下整齐的切割痕迹。
    警卫看她身上已经全是血了,磕绊了一下:“够、够了吧……姐,你别切了,够了……”
    她语调有点虚浮:“你过来,扶我一下,地上太冷了。”
    警卫连忙过来,搂住一具轻飘飘的身体。
    她将军刀递给他,等他接住,她却没有放手。
    “……姐?”警卫有点懵。
    “其实我也不想这么浪费医疗资源……”她艰难地喘息了一声,“别害怕,受几天委屈,我会补偿你的。”
    话音一落,她握住他的手,狠狠地捅进了自己的喉咙!
    警卫呆了一秒,嘶声大喊:“操!!!!救护车!!!!!!”
    事情关涉太多,薛预泽收到消息带着崔乔匆匆赶来,却差点没能进自家的医院。
    到了急救室前,崔乔看着一张张面沉如水的熟悉面庞,忍不住吞咽了一下,找到一脸疲惫的宁瓅:“瓅瓅,你妈妈她——”
    宁瓅看见是他,站起来,声音有点哑:“失血过多,喉部刀刺伤,紧急做了气道切开,不知道具体情况怎么样。”
    隔壁穿着警卫服的小哥抬头看过来一眼,被封远英怒视一眼,又低头盯着自己的手铐。
    薛预泽抿了一下嘴唇,虽然觉得应该是她有意为之,但实在是放心不下,拔腿去找人了解情况。崔乔左右打量了一遍,靠近了压低声音问宁瓅:“你……爸爸呢?”
    宁瓅的神情放空了一下:“收拾残局吧。”
    残局。
    崔乔难得生出了一点怯,想问,却又不太敢问。
    “我看到你的新视频了,”宁瓅似乎有安慰他的意思,还笑了一下,眉眼弯弯,“妈妈跟你在一起很开心。”
    崔乔想回一个笑,但是没笑出来。
    咽部中刀,失血过多,这就是她说的心里有数?她到底有多喜欢他,竟然愿意为他做到这个地步——
    还有他,他就不觉得那条青云路太血腥了吗?
    “崔乔,瓅瓅!”薛预泽在走廊尽头叫了一声,“过来一下!”
    崔乔回过神,扶了宁瓅一把:“过去听听吧。”
    闭上眼,满地的鲜血,睁开眼,一张张老男人的面孔。
    沉平莛猜测自己的脸色应该不算太好看,因为看了自己几眼后,老男人们的脸色更不好看了。
    他没有急着说话,安安静静地喝完一杯茶,任清冽的茶香洗净呼吸道里的血腥气。
    “是我的问题,”刘蒙先开了口,端端正正鞠了一个躬,“沉书记,因为我的工作失误,让——”
    刘蒙有点说不下去。
    沉平莛很轻地笑了一声:“因为刘蒙书记的工作失误,我夫人被偷偷摸摸送到黄家,让人肆意折磨,甚至很可能丢了命。”
    楚长策沉声道:“说你的想法。”
    他要真对自己夫人情深义重,现在就应该在医院守着,怎么会还有这么缜密的心思,布置那么多人来把他们围在这里。
    沉平莛没有回应他的轻蔑,只是道:“杀人偿命。”
    楚长策几乎要气笑了:“别说孩子话。”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沉平莛一字一句,盯着沉默的黄谷裕,“孩子话?”
    平时毫不显山露水的徐江山竟然是第一个沉不住气的:“是朱鸿先动手,把小定砸得现在还没出院。”
    “那朱鸿流产是谁做的?”何效允冷笑一声,“这么算,这还欠着人命债呢。”
    楚长策看了黄谷裕一眼,黄谷裕依然不吭声。
    若说之前还有掩盖一切的可能,如今沉平莛占着上风,朱鸿那句“陪酒还是陪睡”,传出去就要引起轩然大波了。
    他早就是弃子了。
    楚长策稳了稳情绪,再次向沉平莛发问:“你想怎么办?”
    沉平莛眉眼淡淡:“这个答案,对在座诸位,有意义吗?”
    此话一出,场中一片死寂。
    沉平莛的意思是,他不怕把事情做绝,哪怕外面洪水滔天。
    刘蒙按捺不住怒气:“朱鸿什么情况还不知道,你一句话就打算要了那么多人的命给她陪葬?沉平莛,哪里有你这么做事的!”
    他跟朱鸿还真是天生一对,恨不得死得人越多越好!
    “我之前就是把人命看得太重了,”沉平莛语速很快,盯着他一字一句,“你心里清楚,我们究竟该不该死。”
    这话出来,周遭气氛又僵住了。
    沉平莛竟然有这样的魄力,连鱼死网破也不足惜。
    片刻后,沉平莛道:“诸位,看看手里的文件,该签的都签了吧。”
    几人面面相觑,而后低头拿过文件,一一看过来。
    片刻后,楚长策笑了一声,不知道是气愤还是恍然无奈:“这就是他交给你办的事吧。”
    这种手段,是姜的手笔。
    沉平莛没有否认,端起茶盏,似是催促的意思。
    一摞文件利落签下,楚长策收笔起身,看向沉平莛:“我自认已经足够忌惮你,还是没想到你会藏得这么深,连——”楚长策指了指屋外严整的队伍,笑了一下:“驱狼吞虎,结果死得这么不体面,他也是咎由自取……算了,成王败寇,我等着看你怎么收拾这个烂摊子。”
    说完,楚长策拍了拍袖子,大步往外走去。
    成王败寇,赢要赢得漂亮,输也不能输了风骨。他活到这把年纪了,脸面,尊位,都输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