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片被遗忘的大陆之上,仍然还存留着美好的东西。
他曾见过,某个村落中有一位诗人、他仍然还保留着音色很好的管风琴。那个村子里还有一个唢呐手,他曾是一位冒险家。在探索遗迹时被辐射兽袭击,失去了自己的腿、却勉强活了下来。他爬到了这个村子里,听到那管风琴的声音、感动到落泪。
他们早就已经失去了制造和维修乐器的技术能力。在这个时代,仍然保留着乐器的已经是极少数,还懂乐理的则更为稀少。两人合力演奏着只属于他们的曲子,在苦难之中唱着他们的歌。在遇到华明舒之后,给他唱起了欢快的歌,一如他们生活在阳光之下。
他曾见过,某个村子里面还有着旧时代的狗——据说最开始只是逃走的时候,找到了两只纯血猎犬,但人们在最艰苦的时候,也没有吃掉它们。结果这些猎犬通过捕猎小型辐射兽,帮助更多的人活了下来。一直到猎犬们老死,那个村子的人们也没有吃它们的肉、而是给它们立了简单的石碑。
结果这些年里,虽然这村子的纯血猎犬们饿死了很多、冻死了很多,也被辐射兽杀死了很多……但最终还是繁衍了下来,几乎每家都养了不少猎犬。如今已经与他们紧密的共生在了一起。在华明舒拒绝了随行与护卫之后,他们想要送给华明舒一只小狗、陪他一起旅行。而在华明舒再度拒绝并离开之后,有一只小狗自行从村子里跑了出来、一直跟着他从中午走到太阳落下,仍然没有离去。
他也没办法,只好把花触找来,将狗交给了她。毕竟跟着他,是吃不饱饭。
如今的华明舒称得上是苦行——比起最开始那种神圣肃穆,一尘不染的姿态。如今他倒像是在凡尘间游行的苦修士。
他见过壮实的农妇,站在农田之上热情的招呼着自己,分给了自己食物;见过疲惫的伐木工人看到自己之后振奋起了精神,讲述着自己家庭的故事;见过稚嫩的恋人们互相赠予野花作为定情信物,将野草束成草戒指私定终生……
他也见过老人安静的死在温暖的炉火旁,手边还有尚未写完的手稿;他见过一颗至少数百年的老树、活过了教法战争,如今却被诅咒腐蚀到空心,却仍然屹立不倒、投下厚重的树荫;他见过人们在酿造失败的酒桶前悲伤大哭;他见过水晶般的池塘旁,那些并不怕人的小鹿与乌鸦——猎人们已经不再猎杀这些与他们一样有着灵动眼神的动物,而是与它们站在一起、去消灭战争所缔造的辐射兽。
或许以后,这一切都将改变。
或许以后,一切都会回到最初。
但至少就现在来说,华明舒——或者说,罗素所看到的,并非是绝望和愚昧。而是希望与重生。
——他从地上抬头望去时,根本看不到那空洞而虚无的灰穹。
罗素只能望到那无边无际的森林与田野。
偶尔,他也能真正看到大雁从天空中飞过。比幸福岛深夜间滑落的流星更为稀有。
那些昔日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无踪的生物,已经逐渐再度归来。
每当这时,罗素就会陷入沉思。
这个生机勃勃的世界,真的是即将步入毁灭、抵达末日之前的世界吗?
“——而我,又能做些什么呢?”
罗素无比认真的,对着自己低声询问道。
第三十二章 漆黑的增殖
“——你刚刚说什么?”
翠雀猛然回过头来,愕然的望向身后,瞳孔骤然收缩。
“再造机关遭遇了攻击。”
乐园鸟抿了一下嘴唇,重复道:“他们的目的,应该是打算释放那些恶魔们。”
“他们疯了吗?!”
翠雀的脸上浮现出来了怒色:“他们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他们显然不知道。”
一旁的号角的表情也沉了下来。
他头上的土黄色光环散发着愈发明耀的光辉,而他总是带着微笑的脸上也早就已经失去了笑容。
他的脸上有一道浅浅的疤痕,倾斜着刻在他的左侧脸颊上。
那是前不久他在阻止混乱时,被一个小女孩用钢笔划伤的伤口。
对于天使来说,想要治愈这种伤口可以说是轻而易举。但比起肉体上的伤,真正受伤的是他的心、他的理想与温柔。
幸福岛上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发疯。整座幸福岛都在逐渐陷入混乱。
人们变得极端、激进,充满仇恨——若是有一个按钮,只要按下去幸福岛就会瞬间坠落、所有人一起死,恐怕至少有三四成的人都会按下去。
扶济社的努力是有意义的。
因为如今已经有越来越多的人清醒了过来……他们甚至对疯狂的自己而感到后怕,并竭尽全力试图解决这种混乱。但却有更多原本中立、或是能够保持冷静的人如今陷入了混乱与疯狂之中。
而随着清醒者的数量越来越多、影响力逐渐与那些狂徒持平,那些疯子们反而变得愈发歇斯底里,要“发出更大的声音”、为此不惜一切代价。
明明最开始,他们只是想要寻求一个安心——想要知道在资源匮乏的情况下,自己与家人的未来应该何去何从。他们抢夺资源,囤积物资。在语言上激进的攻击其他人,修建一个堡垒,甚至放弃学业与工作。至此为止,还算是比较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