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正渴望着吞食活物。而非只是吞食尸体来勉强果腹……”
如今的她已经意识到了……随着“神之容器”愈发强大,名为“墓碑”的黄昏也在发育。
或者也可能与之相反——正是因为名为“墓碑”的婴儿开始变大、模糊的轮廓变得清晰,那作为“神之容器”的腹部也愈发隆起。
坏日沉默了许久。
他张开嘴又闭上,很久之后才低声说道:“那你觉得……你与它是同一个存在吗?”
即使是这个世界上最为凶恶的通缉犯,他也依然不敢直呼“黄昏”的名字。
知道的越多,也就越是恐惧。
到那时,就会开始羡慕无知而无惧之人……无知在某种意义上,正是一种幸福。
“有时,我也的确会这样觉得。”
赛纶伸出手来,慢慢抚上自己的面容。
而就在她逐渐将手放到自己脸上的时候,赛纶的面容也在飞快变化。
所有被罗素复制的人,他们的身体与面容一闪而过。翠雀清晰的感受到环抱着自己的左臂飞快的变化着……而在一秒都不到的时间内,他再度变回了罗素。
“但有时,我也会忍不住的想……名为‘罗素’的人格。是否也是‘我’所制造出的面具之一呢?”
罗素的声音变得模糊而古怪。
就像是调音失败,又像是开了变声器。
“这种对‘黄昏化’的恐惧,又是否是属于‘罗素’的人设呢?
“我所恐惧着的到底是什么?这种恐惧又是真的吗?”
罗素的声线不断变化,他的面容如同融化的油画一般滴滴答答的流淌着。
他捂住自己脸的手臂飞速变化。
老人的手、小孩的手、男人的手、女人的手……
“我自以为我能够看穿他人的心灵,可我甚至看不清我自己。那如果……我所看着的人,是镜中之我呢?”
罗素伸出手来,下意识的向着身前摸去。
前方仿佛有一道魔镜,通向迷幻而未知的世界。
那不断流动变换着的右臂,像是要去触碰它、又像被它逐渐吸了过去。
宛如梦呓般,祂低声喃喃着:“如果我看到镜中之我时,并不知道那就是我自己……我又会看到什么呢?”
“——别胡思乱想。”
翠雀的声音平稳而坚定的响起:“你就是罗素。”
就在这时,翠雀突然伸出手来、有力的一把握住了罗素的胳膊。
那一瞬间,不断变换着的手臂、突然定格回了罗素原本的纤细手臂。
当罗素惊醒的那瞬,他看到了坐在自己怀里、背对着自己,紧紧攥住自己右臂手腕的翠雀,以及身前想要对自己伸出手来、却表情复杂不敢动弹的坏日。
罗素怔了许久,紧绷着的身体才慢慢软下来。
他趴在翠雀背后,小声说道。
“……有点疼,先松开吧姐姐……要青了。”
“疼就对了。”
翠雀却是冷淡的说着。
她微微侧过头来,绷着脸。像是稀少的生了气。
她没有看向罗素,而是望着身边的空气:“疼就用心记住——这份疼痛,就是你确实存在于世的证明。
“就是我们对你关心的证明。”
——也就是我正爱着你的证明。
罗素怔怔的注视着翠雀的瞳孔,从中轻而易举的读出了她的思念。
坏日见状,终于是松了口气。
他同样紧绷着的身体也慢慢放松了下来。
别成为黄昏,否则我可能会对你出手——以巴别塔的立场来说,坏日原本是想要这么说的。
可这话已经到了嘴边、看着“脸”滴滴答答流淌下来,连自己的精神都在滴答融化的罗素,却始终狠不下心说不出来。
看到罗素突然又变了回来,坏日这才放心下来。
“看来这里没我什么事了……”
坏日提醒了一句:“一会记得让赛纶这个身份出来冒个泡啊。”
但无论是罗素还是翠雀,都没有理会他。
大狗耸了耸肩,提着剑又打开了门、原路返回了。
在坏日离开之后,翠雀才将罗素的右臂松开。
果不其然,罗素的胳膊已经被翠雀那恐怖的握力捏的有些发青了。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杰作,突然又有些后悔:“……疼吗?”
“疼。”
罗素坐在赛纶的座位上,一本正经的答道:“但这是你爱我的证明。”
“……不许读心。”
翠雀立刻意识到了罗素这话是从哪来的。
她轻声警告着,从被罗素抱着的姿态转了过来。跨在罗素身上、左手按在他身后椅子的肩枕上,右手伸手抓住他的领带。
她盯着罗素的眼睛看了好久,直到从中看不到一丝昏黄、才终于放下了心。
“你猜猜……我在想什么?”
“你想亲我。”
罗素嘴角微微上扬,随口开着玩笑。
他甩了甩自己的胳膊——在翠雀身后的右臂一瞬间融化成了宛如蜡烛般的姿态,随后又流动着恢复原状。
被捏青的胳膊,也一瞬间就恢复了以往的白皙。
他这次非常听话的没有读翠雀的心……因为无需读心,也能体会到翠雀对自己的关怀与担忧。
翠雀却只是轻声道:“猜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