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来了?这都是第几次了,你怎么还没把他赶出去!”
被斥责的管家佝偻着腰,整个人浑身都透露着无奈,他压低自己的声音,小心翼翼的回答:
“仆已经再赶了,可此人非要强留在家里,差点儿在大门口强躺下打滚,这,这实在是没办法拦着,毕竟他可是管这个的啊。”
因为还有外人在,管家不敢直接说出对方做什么,只是伸手做了一个数铜钱的姿势,这让汲廉脸色咻的黑了,他深呼吸,强行忍耐了好一段时间,这咬着牙硬挤出来几个字:
“先把他留下,好生招待!”
即便是低着头,管家仍旧感受到了家主那滔天的怒火,他后背发凉,什么话都不敢多说,心里忍不住暗骂。
这曹都尉究竟怎么回事,竟挑中这么个畜牲管账,还让他拿着信物!
韩刺史的到来打破了平衡,过往汲廉根本不在意的小卒,此刻也有了威胁他的资本,可他还不能动此人,毕竟这泼皮姓曹,是曹家人,若是动他,那他和曹都尉之间的信任直接崩掉,后果根本不堪设想。
先把人安抚住,等来日再找他算账。
这么想着,汲廉逐渐收敛了自己的情绪,他催促道:
“赶紧滚去安排。”
“是,是,仆这就去。”
管家应下,转身急步离开前去安排,汲廉又站了一会儿,这才返回屋中对下属吩咐:
“我要先去府中点卯,你把人备好送过来,申时我要见到人。”
属下抱拳应声:“卑职明白。”
人生不易之事十之八九,更糟心的是,越到难的时候麻烦事越多,虽说暂时将此事压了下去,可汲廉心中的烦躁感怎么都散不去,总觉留着此人会给自己带来祸事,可偏偏自己还动不了他,实在是可恨至极。
而这种可恨,在曹都尉出现在他面前时,瞬间达到了顶峰。
可汲廉还是要将自己的可恨和不满都压下去。
西汉,边郡太守可领万骑兵,属下长史掌兵马,府丞管治民,一到战事开始动兵的时候,长史便要领着兵力迎敌或者固守。
法理上如此,但在边郡这种烽火不断的地方,边郡太守要不把兵权握紧,那睡觉都睡不安生,如此一来,便不可避免的出现太守和长史争兵的问题。
上谷郡无异于也出现了这样的情况,汲廉不想只做一个应声虫,他需要自己的势力,那下方的掌管一千士兵的都尉便是需要拉拢的对象,正巧,曹捷这个都尉也需要上头有人罩着自己,两个人一拍即合,自此便开始了狼狈为奸。
只是这样的联合并不稳固,原因很简单,他们手头没钱。
长史和都尉不治民,财政大权在太守和府丞手里,他们不拨款,自己手下的兵还听个屁啊,分分钟就能造他们的反!
故此,两个人便不得不搞点发财的小手段,既能笼络一下自己的兵,也能积累点家产,这样的行为在边郡很常见,就是他们的生意有点过于火爆,有些超出两个人的意料。
要说不害怕那是假的,可那么多钱财,谁会甘心放弃?反正都是掉命的事情,继续干下去就是,大不了,再多拉几个人过来,反正大家都不喜欢打仗,都想躺着就能发财,联系到一起也不算多难。
只不过,因利而聚一起的人,也会因为利益无法维系而出现分崩离析,乃至趁机争夺的情况,尤其是曹捷一直在吃独食,现在有这么好的时机,怎么不得趁机逼他把人交出来,由大家一起掌握?更不要说底下的那些商人,也发觉了新的机会和他的弱势,而面对这些虎视眈眈的人,曹捷根本撑不住,只能过来向长史求援。
大家一根绳上的蚂蚱,你这个顶头上司怎么也得压上一压啊!
骑兵不在城内驻扎,这些时日忙的厉害的汲廉,并不知道曹捷现在的情况,看周围还有旁的小吏经过,只能将人招呼到了府中的无人处,尽量做出亲和的姿态问道:
“你怎么过来了?”
即便不提韩刺史的到来,边疆医院的建立和其他人的争利打击也是生命不可承受之重,压力让曹捷整个人相较过往像是老了好几岁,他苦着张脸,说道:
“长史,现在那些人实在是太贪了,一八分这样的数他们也敢开,这我还能剩下什么?”
这一八分成显然不是全部的利益,而是在扣除汲廉的好处和其他人大打点的收益外,剩下的利益再进行的分配,其实这些钱不算少,但对于手下有兵要养的曹捷来说,就显得捉襟见肘了。
而听到这里,汲廉也觉着自己要犯头风了。
在古代,这片土地上的人大多数情况下,能赚到的钱财数量和自身权力,或者依附人身份挂钩的,倘若没有相匹敌的权势,那财富必然会迎来争夺,甚至都不用争夺,上面一个小小的政策,都能让自身赖以生存的资本消失。
就像过往那些过来探查的走私行商,其中不少背后还是别郡的同僚在撑腰,这些人汲廉是根本不敢在明面得罪的,对方又没向匈奴售药,这上告不仅理直气壮,更能直接把他们送上刑场,所以汲廉和曹捷只能小心翼翼的将此事捂住,甚至还曾经利用匈奴人坑过对方一把,但这样的努力在宋琳的突然到来下直接变成了笑话,谁不清楚在治病救人上,山阳郡出身的女医称第一,没人敢称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