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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谁叫你出生就是个哨兵呢?
    你活该。
    齐阳就这样在哀嚎中翻来覆去地煎熬,直到一个沉默的女孩握住他的手。她似乎急于表达什么,在大部分孩子都拒绝被碰触的时候,只有她,主动伸出那只苍白的小手,堪堪握住齐阳的一根食指。她抓得很紧,很用力,但却始终一言不发。齐阳缓缓进入她的精神世界,鼻尖传来香甜的气息。这让他很不解,那种焦香的味道,像是冬天烤过的棉花糖,带着梅拉德反应特有的诱人,让人食欲大增。齐阳努力地在满是黑雾的精神世界中挣扎,他的脚下也像是融化的棉花糖一样,带着一股焦糖的香气,泥泞地阻碍着他的前进。剥开黑雾后,齐阳看到一扇上半截半融化的糖果门,那是一扇格林童话的心门,像是汉塞尔和格雷特找到的糖果屋一样,但这扇门显然被高温灼烧过,散发着同样诱人的甜味。齐阳试着握住门把,他想检查这个沉默的孩子最深处的恐惧,但门把跟大门融成了一整片,无论他怎么用力都打不开。
    女孩的声音在门内突然响起,像是悄悄贴在齐阳的耳朵边上,齐阳甚至能感受到她呼出的热气,热得不正常。她悄声说道:“哥哥不可以进来,但是可以给哥哥看。”
    心门的下面有一个小小的狗洞被打开了,齐阳就趴到地上,从狗洞外往里看。
    房间里是一片白色棉花糖组成的墙面,齐阳一眼就认出来,这种四面都是棉花的墙体,是为了防止精神病病人自杀准备的禁闭室。在孩子的眼里,用棉花填充的鼓鼓的墙壁就像棉花糖一样。房间的中央有一把椅子,椅子的把手和腿上都有皮带做的拘束器,原本还在门口跟自己说着悄悄话的孩子突然朝椅子走去。齐阳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他呼吸沉重了起来,冲着门内大叫道:“回来!不要过去!快回来!”
    声音像是没有传入门内,女孩继续向椅子走去,一条小狗突然从门边窜出,安静地跟着小女孩。它四肢着地,却走得很不安稳,明显后腿比前腿要长很多,齐阳甚至觉得它都没前肢。
    女孩安静地坐到椅子上,齐阳眼看着椅子上的拘束带慢慢地穿过女孩的手脚,将她捆绑在上面,随后,从房顶上缓缓吊下一个金属的半圆形器械,像笼子一样罩在女孩的头上扣住。齐阳想要伸出手,从那一方小小的狗洞中将她拉扯出来,身下的糖浆却越来越黏,越来越烫,它们逐渐淹没齐阳的身体,让他动弹不得,只能无助地大叫:“我不想看!我不想看!回来!”
    整个世界却如同预想的那样行进着,笼罩在女孩头上的铁笼子通上了电,整个世界随着她一起融化。齐阳被淹没在滚烫的糖浆中,眼前的糖果门也随之消失。女孩放开了他的手,齐阳像是全身被灼伤了一般,他俯下身,让自己的手臂尽可能贴近冰冷的地面。齐阳喘着粗气,头晕目眩间听到女孩的声音:“爸爸妈妈还有哥哥,一直叫我棉花糖。”齐阳抬眼看她,她说话的表情十分平静,语气平淡地像背诵课文,“他们总是咬我的脸,然后笑着说,我们的棉花糖好甜。”
    原来她就是棉花糖,齐阳终于理解这一切的隐喻。被电击折磨的孩子,她的意识随着伤害逐渐融化,最终成为那个带着焦香味的地狱,灼烧着她的灵魂。齐阳从一开始闻到的,就是她被反复灼烧的痛苦。
    他勉强撑住身体,剧烈地干呕起来,那是齐阳第一次痛恨甜食,这一次的心理创伤,让他一个多月间连军粮中常备的巧克力棒都吃不下,只能空啃米饭回复体力。他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一切安慰都是苍白无力的,原来绝望的尽头真的只有沉默,连哭泣都觉得费力。
    沉默间,女孩再次开口:“狗。”
    齐阳不解地抬头:“狗?”
    “小狗还在地下室。”女孩玻璃珠般的眼睛直视着他:“你们再不去救他,他就要死了。”
    齐阳深呼吸了几口,让呼吸逐渐平稳下来:“它就是刚才的……”女孩点点头。齐阳想到被焊死的心门和唯一可以出入的狗洞,咽了咽口水,下定决心道,“我去救它。”
    第35章 狗?
    齐阳一个人脱离了队伍,按照原本的计划,向导不能单独行动,如果有任务,必须搭配一名哨兵以免发生意外。但谁会去救一条狗呢?齐阳环视四周,所有人都在忙,举目之下找不到一个他好意思开口寻求帮助的人。他本就还是新人,跟队伍里大多数的人也不熟,带着一股子拼劲来到战场,现在收容被绑架的孩子们还来不及,更何况他要去救的是一条仅仅在精神世界里看到过的一条小狗。可他已经答应这个孩子了,无论是一条狗还是一只老鼠,他都是要去救的。
    他定了定心神,想来这个基地也已经空无一人了,能逃的能救的基本都在山路上集合等待后续增援,自己一个人应该没有问题。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根巧克力棒,看了看,没有胃口地塞回口袋,在人潮攒动的混乱间,一个人跑回了天文台深处。
    山里已经彻底没了声音,走在路上的时候还能听到队友们的脚步声和孩子们的哭喊,等到了天文台内部向下几个台阶,外界的声响就被完全隔绝了。他只能寄希望于自己的速度够快,能在大部队撤离前找到小女孩的狗。所幸地下的电缆还在正常运作,虽然天文台早就已经被废弃,齐阳不得不打着手电筒回到向下的路。从天文台的地下室往下摸索了几步,就找到了山中实验室的电梯,电梯的运转正常,他咽了咽口水,在一片不详的静寂中踏入一段不断向下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