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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节
    魏劭一夜没回。

    直到第二天的傍晚,小乔才得知消息,竟是已经平和了许久的上谷一带,前日忽然遭到了大队匈奴骑兵的劫掠,守军民众死伤将近一千,匈奴烧杀掠夺后,放话这是送给渔阳徐夫人的大寿之礼,随后往北逃窜。

    魏劭闻讯,大怒,当即亲率骑兵去追击匈奴。

    ……

    魏劭率着两千精锐骑兵,以极速昼夜追击,已经逐出上谷数百里外,抵达了与匈奴王庭默认的临时边界桑干河的一带。就在刚才,匈奴带着劫掠来的牛马女人等战利品欲过界返回王庭时,不期魏劭骑兵追赶而至,仓促应对,双方在桑干河畔大战,魏劭亲入马阵战匈奴头目千骑长且莫车,且莫车被他砍于马下,生擒,余下匈奴骑兵或逃或俘,狼狈溃散。上谷居民被夺去的牛马归回,除了少数女人死伤,剩余大多无恙,只是难免已经遭到玷辱,此刻衣衫不整地聚在一起,或坐或蹲,相互抱头大哭。

    魏劭铁甲染血,按刀从身边那群劫后余生哭哭啼啼的女人身边大步走过,来到了匈奴且莫车的面前。

    且莫车十分强悍,虽然已经被俘,身上也满是血污,却仍硬挺着不肯下跪,头高高翘起,冲着魏劭哈哈大笑:“怎样,送给你祖母的大寿之礼,可还满意?”

    魏劭神色阴沉,上前抬手,刀鞘便重重击在且莫车的脸上,且莫车立刻头破血流,嘴里断了半排的牙齿。

    “魏劭小儿!今日你若敢杀我一人,他日我匈奴必十倍以报之!”

    且莫车面露痛苦之色,嘴里不断地流血,含含糊糊地骂着,形容可怖。

    随同魏劭一道追击而来的将军李典大怒,一脚踹向且莫车的膝窝,且莫车双膝落地,要爬起来,被人摁住了,口中依旧“魏劭小儿,犬辈鼠类”的骂个不停。

    魏劭慢慢地抽出了腰间的长刀,刀刃闪动着冰冷的雪芒。一个手起刀落,且莫车的人头便从颈项上滚落,血柱高高喷溅,洒了一地。

    周围鸦雀无声,连远处那些女人也停了哭泣。

    “剩余匈奴俘虏,不论军位高低,全部就地□□。”

    魏劭将刀归鞘,下了命令,神色平静。

    ……

    呼衍列左胸那晚被刺的伤口很深,再入半寸,便抵达了心脏。

    这几日,他被伤痛折磨,行动也受限制。随身边一众被俘的族人被带到了刑地,暗中运力,想奋起挣脱绳索,胸口忽然一阵痛楚,眼前发黑,人站立不稳,便扑倒在了地上。

    怎么也没想到,阴差阳错,自己竟然就这样丧命在了桑干河畔。

    魏劭这个年轻的汉人,竟也训练出了一支战斗力完全不啻匈奴人的强大骑兵。正面作战里,匈奴人从没从他手中占过半分的便宜。相反,原本已经入了匈奴地界的云中、朔方一带也被他夺回,匈奴人被迫北退到了数百里外牧羊放马。

    他的名字在匈奴王庭无人不知。提及这个名字,从单于、诸王到民众,无人不带一丝忌惮。

    但与发誓要和魏劭为敌的屠耆太子左贤王乌维不同,日逐王对这个汉人对手,态度并不十分痛恨。

    或许是因为从前那位出自魏家的王妃的缘故,呼衍列只能这样作响。

    他这一趟,原本已经完成了需要做的事,不想归途中,遇到了左贤王派出的这支人马。得知左贤王的挑衅意图后,呼衍列立刻阻拦,且莫车岂会听从,双方发生了冲突。

    呼衍列一向是匈奴排的上名号的千骑长,战功累累,但那日只身一人,加上受伤,最后不敌被擒。且莫车要将他带回去交给左贤王以为难于逐日王,遂将他捆住,一同带去了上谷,劫掠完毕后,他也被迫同行,不想在这里被魏劭骑兵追赶而至,双方大战,自己随同且莫车的人一道成了俘虏。

    他这辈子,杀过了无数人。有为了争权而杀的自己的族人,也有为了夺地而杀的汉人、乌孙人、呼揭人……

    死去原本也没什么。但就这样死去,他实在不甘心。

    呼衍列知道,魏劭军士已经在执行魏劭下的命令了。呼号怒骂乞饶,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他前头的俘虏,一个个地倒了下去。很快就轮到他了。

    他深深呼吸了一口气,正要运气做最后一次的挣扎,忽然,背后有人踩在了他的身上,接着,一个他认识的声音响了起来:“这个匈奴与我有仇,我亲手杀之。”

    魏俨对奉命执行行刑令的校尉说道。

    魏俨发声,校尉自然遵从,立刻将人交了出去。

    魏俨拖着一动不动地呼衍列,来到了桑干河边,近旁无人,他以刀尖挑开了捆住呼衍列的绳索。

    呼衍列万分感激,挣扎着朝他跪拜:“少主人,上谷之事,是左贤王做的……”

    “滚回去。”

    魏俨并未听完,斥了一声,转身便大步离去。

    ……

    魏劭离开后的第五天晚上,终于归来了。

    徐夫人十分欢喜,亲自出去迎接了魏俨魏劭一行。见风尘仆仆,安慰后,命兄弟各自早去歇息。

    魏劭回到西屋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小乔在西屋门外迎他。

    他身上的铁甲还未脱去。站在那里,仆妇替他脱卸着甲衣,他两只眼睛看着小乔。

    小乔迟疑了下,最后终于还是走到了他面前,抬手亲自帮他解甲。

    仆妇们见状,便退了下去。

    小乔和他的距离靠的很近了,解着甲衣的时候,闻到了他身上的一种干燥了的混合着尘土和血的气味,有些冲鼻。

    她感觉到头顶仿佛有两道目光。抬起眼睛,见他微微低头,正看着自己。

    小乔的两排眼睫毛扑颤了一下。咬了咬唇,垂下了眼睛。屏住呼吸最后终于帮他解开了沉重的甲衣,然后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步。

    魏劭自己将甲衣卸在地上,身上剩了一件已经染了尘血的中衣。看了一眼已经离了自己的小乔,转身进了浴房。出来时,换了身整洁的衣裳,大袖飘飘,湿润的黑发用玉簪绾在头顶,姿容雅隽,很是好看,和先前刚回来时一身血气的样子完全不同。

    “夫君可要去用饭?”

    小乔问他。

    魏劭摸了摸肚子,点头,转身往膳房去。小乔跟了上去服侍,到门口时,看到东屋那边的姜媪来了,面上带着恭敬的神情,躬身说夫人那边备下了饭食,请男君移步用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