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他相遇的那半边身子都是僵硬的,书吟眼睫轻颤,装作若无其事地抽出手里的书。
“你好,请问可以让一下吗?”
忽地,脚步声停在她身侧。
说话声近在她耳畔。
书吟嘴角扯起淡笑,偏头,扬起友好又略带歉意的一个微笑。
图书馆工作人员欠缺,许多书放在推车里没有人摆放。原本宽敞的通道,被堵住,只能容纳一个人走动。
书吟把书抱在怀里,而后,转身离开,给商从洲腾出一条道来。
走了没几步。
商从洲一句话将她叫住。
商从洲说:“等一下。”
毫无征兆的三个字。
书吟的心跳如擂鼓般震动。
她有种做梦的不真实感,慢吞吞地转身,把书抱在怀里,害怕心跳声惊扰到他,又怕颤抖的声线泄露出自己此刻的情绪,最后,只是表情茫然又警惕地望着他。
“怎么了?”
“你东西掉了。”商从洲弯腰捡起来。
是她的借书卡。
商从洲走到她面前,举手,将卡递给她。
窗外夕阳欲颓,少年站在她面前,影子被光无限拉长,将她整个人完整地笼罩住。
周围都是亮的,唯独她被他的影子包裹住。
书吟盯着他伸向自己的手,指尖葱白修长,食指和大拇指捻着她的借书卡。
她长久没有动作。
商从洲又往前走了一步:“同学?”
书吟如梦初醒般地回神,脸颊滚烫,动作很快地接过他手里的卡。
仓皇间,她无意碰到他的手。
“……抱歉。”
他逆光而站,神情看不太真切。
然而声音却分外清晰,似迟迟未来的暮春晚风,带着类似于温柔的笑:“没关系,随身东西记得收好,别再丢了。”
书吟的喉咙里似黏着蜂蜜,她尝到了一丝甜:“……谢谢你。”
第8章 8
8.
“后来加班到深夜,我孤身走过一个又一个转角,都不会再看到你的身影。原来十七岁时的想见你,是那样的简单,只隔着几栋教学楼的距离。时光是条漫长的河流,我和你是再也碰不到的两朵浪花。”
——《十七,二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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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吟是大年初八去的沈以星家做客。
沈以星早早在小区外等书吟。
春寒料峭,她冻的只打寒颤,书吟连忙抽出包里的围巾:“冷不冷啊?正好我带了条围巾,是我这几天给你织的,你快带上。”
“哇!”沈以星眼前一亮,“你还会织围巾?”
“嗯……织的可能不太好,”书吟小心翼翼地问她,“这个颜色也是我挑了好久的,你觉得怎么样?”
沈以星说:“我好喜欢,你织得好漂亮。”
她连忙掏出手机,拍了好几张照片:“不行,我得发个朋友圈,我要让大家知道,我有个多才多艺的好朋友,她还会给我织围巾!”
见她这般,书吟松了口气。
她喜欢就好,不枉费她熬了几个夜织这条围巾。
到沈以星家的时候,书吟发现,她家客厅里坐了好几个人。
有男有女,应该就是沈以星口中的发小。
客厅的液晶屏幕投影着游戏画面,沙发上坐满了人,就连地毯上也有人坐着。
几个人拿着游戏手柄厮杀打斗,其余人在一旁起哄看热闹。茶几上摆放着许多小吃水果,吃的吃,玩的玩,闹的闹。
直到人群里,不知谁喊了声:“星女王回来了——”
游戏在这瞬间暂停,空气仿佛静了一瞬,所有人都望了过来。
书吟其实不知道,在她来之前,沈以星是怎么描述她的。
“成绩超棒的,人也超温柔,说话轻声细气的,声音也特别特别好听,她还是我们学校广播站的播音员呢!”
“她的长相?是我喜欢的那种类型,像只小兔子,柔柔软软的,午睡的时候,我总会忍不住偷偷捏一下她的脸。手感特好!”
所以其实,沈以星这堆朋友,是对书吟充满期待的。
面前的女生,单从外貌而言,很普通。
非要夸的话,只能说,气质还行,文艺素雅。与沈以星口中的“温柔”挂钩。
短暂的沉默后,大家窸窸窣窣的说了声“嗨”,继而又回到方才的热闹中去。书吟陷在这份热闹里,有着无所适从的尴尬。
二十来号人岿然不动,只有一个人,将手柄递给身边的人。
而后,起身,迎了过来。
“他们都在打游戏,客厅有些闹腾,要不你带你的朋友去你房间坐坐?”商从洲脸上的笑一丝丝抽开,“我去洗点水果,待会儿给你们拿过去。”
沈以星说:“多点车厘子。”
商从洲目光放在书吟身上:“吃车厘子吗?”
她几欲溺毙在他的体贴里。
书吟小声道:“吃的。”
商从洲:“好,星星,带你的好朋友上楼吧。”
沈以星拉着书吟上楼。
楼梯到二楼时,书吟转身,佯装不经意地往下瞥。
开放式厨房里,商从洲背对着她在洗水果,他穿着白色圆领卫衣,背影清瘦颀长,浑身少年气。可他又有着不符合这个年纪的体贴与成熟。
在房间里待了没一会儿,房门被人敲响。
书吟以为是商从洲,存了私心:“我去开门。”
结果门外站着的竟是陈知让。
见到是她,陈知让愣了几秒,而后意识到:“你是星星的朋友吧?”
书吟紧绷的神经松开,“嗯。”
沈以星毫无形象地躺在沙发上,拖腔带调地:“哥,找我什么事?”
陈知让走了进来,眉头皱起,显然对她的坐姿很不满意,却还是什么都没说。
他把果盘放在书桌上,说:“我和商从洲要回学校报道了,你在家里好好招待朋友们。”
沈以星摆了摆手:“拜拜拜拜。”
陈知让说完就离开。
书吟刻意没把门关紧,隔着一小道门缝,她听见楼下的声音。
“你俩回学校了?”
商从洲嗯了声,“你们好好玩儿。”
他声线透着独属于少年的清冽,含着微末的笑。
书吟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能够辨清他的声音了。
在热闹的人群中,她能一眼捕捉到他的身影;在鼎沸的人声中,她能筛选出他的声音。
窗外春光涌动。
少女心事悸动。
书吟怀揣着只有自己知晓的窃喜,整个人轻飘飘的,犹如坠入云雾。
沈以星把书吟拉到化妆桌前,同她分享自己购入的化妆品。那年,流行的口红色号在很久之后被称之为死亡芭比粉,可涂在沈以星的唇上,衬得她肤色粉嫩。
她还想给书吟化妆,书吟拒绝,沈以星拉着她,“不行,必须化。”
赶鸭子上架似的,书吟被按在沈以星的化妆桌前化妆。
沈以星说:“你别怕,我化妆技术真可以的,我妈妈给我报了一个化妆班呢。”
高中生报班,都是报各种辅导学业的班。
偏偏:“你妈妈给你报化妆班吗?”
哪有家长开明到这种程度的?
沈以星说:“对呀,我想学化妆,我妈妈就拉着我去报了化妆班。”
“她早就认清我不是学习的料了。”
书吟安静地坐在化妆桌前让沈以星给自己化妆。
双眼阖上的时候,眼前却浮现周围的一切。沈以星住的昂贵小区,沈以星如珠宝盒子般璀璨的家。她有着优渥的家庭条件和开明的家庭氛围,所以她可以随心所欲。
可是书吟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