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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8节
    想到晋王那个性子,谢太皇太后与晋王世子道,“你父王这是要贿赂我么?”

    晋王世子看谢太皇太后说话时是笑着的,也笑道,“父王特意来信交待侄儿,说他不能亲致为您贺寿,让侄儿好生孝敬您。都是父王一片诚心,再说,您老人家什么好东西没见过,谁要是给把您老人家贿赂了,我也得服他。”

    谢太皇太后一笑。

    给慈恩宫送重礼的,非晋王一家,不论是老一拨的藩王,还是秦王一拨年轻的藩王,都是寿礼不轻。至于臣子间,曹家给慈恩宫的礼尤为贵重,这也很好理解,曹家在过去的一年里可是把太皇太后得罪狠了。这送重礼,估计就是刷好感值了。

    唯李九江,仍是亲自画了幅画,放在自己的寿礼里一道奉了上去。

    小唐管着内务司这一摊子事儿,因着慈恩宫千秋,简直是忙的脚打后脑勺。

    臣下送多重的礼,谢太皇太后的千秋节一向就是三天,绝不会十天半个月的折腾。倒是谢太皇太后的千秋后,苏太后曹太后的新宫殿也修缮好了,两位太后移至亲宫,尤其曹太后,先时非要说昭阳宫不利太后,硬是搬到仁宗皇帝生母孝静皇后住过的淑仁宫去了。谢太皇太后也不会不允,只是淑仁宫闲置多年,曹太后倒也不嫌,命人收拾收拾,她便住了进去。

    今苏太后搬至慈恩宫以西的永寿宫,曹太后搬至慈恩宫以东的寿康宫。两位太后乔迁新宫,宫里难免又摆了一日酒水庆祝。

    苏曹二位太后的千秋均在腊月,因苏太后为母后皇太后,例上就比曹太后高一等的,故而,二位太后的千秋礼,内务司一点儿也没打折扣的按着两位太后不同的份例张罗的。曹太后因自己千秋寿辰不若苏太后千秋气派,心下很有些不快。

    转眼又是一年,元宁二年春,柳扶风出孝,起复为兵部尚书。

    元宁帝十五岁了。

    龙抬头那日,谢莫如去皇陵祭过了自己的母亲魏国夫人,也去看了看仁宗皇帝、康宗皇帝,之后便回了宫。温慧郡主进宫时,谢莫如笑道,“怎么没带阿悦进宫。”柳悦,便是元宁帝的未婚妻了。说来康宗皇帝也是一片爱子之心,临终时给儿子定了柳家孙女。柳扶风是东穆军神,只要柳家在,不怕元宁帝的帝位不稳。

    温慧郡主笑道,“以往是极喜欢来宫里的,自从先帝赐婚,小姑娘家,有些羞嗒嗒的,说是来宫里总有许多人偷眼瞧她,就不好意思了。”

    谢莫如一笑,“只管大大方方的进宫来,就是有人偷眼瞧她,也是想看看未来皇后什么模样相貌罢了。”

    温慧郡主笑道,“成。有娘娘这话,下次我可就带她来了,娘娘别嫌闹的慌就好。”

    “我就喜欢小姑娘活泼可爱的模样,这样方招人喜欢。”谢莫如道,“叫她来宫里住些日子,与嘉纯和大公主做个伴儿。”

    苏太后也乐意多看看柳氏女,这毕竟是她儿媳妇呢,笑,“几位公主年纪虽小,却正是喜欢跟姐姐一处玩儿的性子。”

    曹太后自然也凑趣说上几句,温慧郡主正经宗亲郡主,她要进宫,并不受初一十五那些约束,三宫都这般说,温慧郡主因闺女以后是要做皇后的,想着宫里规矩严谨些,到底也想闺女提前进宫能讨得三宫喜欢。尤其闺女,以后虽说是要做皇后的,但上头有慈恩宫的太婆婆谢太皇太后就不必说了,太婆婆之下,还有两个婆婆,一位是元嫡婆婆,一位是生母婆婆,这关系呀,以后定不是好处的。

    温慧郡主回家还同丈夫柳煜念叨了几句,柳煜在禁卫军当差,听了妻子的话,道,“这倒不妨,让咱们闺女把太皇太后服侍好了,也就是了。”

    温慧郡主小声道,“太皇太后这里,我倒不担心。只要孩子规矩上不错,她老人家再慈和不过的,就是我小时候,那会儿还没端宁大长公主,每次我过生辰,她给我的东西,都是最好的。太皇太后啊,喜欢女孩子。就是苏娘娘,咱家与苏家也是不错的。哎,我的是心的是曹娘娘,她那人什么性子,谁不知道呢。”

    柳煜道,“你想得也太远了,太皇太后康泰的很,眼下闺女进宫,也只是在慈恩宫住着,上有太皇太后与苏太后,曹太后要是明白,就不会在这会儿摆婆婆的谱。”

    温慧郡主道,“我得叮嘱闺女几句。”

    “让她心里有数就好,别露出来。”

    “我晓得。”闺女做皇后自是体面,可一想到,身份也意味着一国之母的责任,温慧郡主就不由自主的为闺女担心起来。

    柳悦是个活泼少女,聪明娇憨中带着少女的纯真,想也知道,如今柳家家风整肃,柳扶风给自己这支立的规矩,四十无子方可纳妾。

    柳悦亲娘是晋王嫡长子温慧郡主,父亲已袭平国伯一爵,她家里上有兄长下有弟弟,都是一母所出。她父亲也没乱七八糟的妾室什么的。这样的家庭,柳悦年纪不大,有些纯真气很自然。

    她明快活泼人也不笨,见到元宁帝时虽有些羞举止倒也大方,俩人在太皇太后这里用饭时,还能说上几句话。苏太后也乐见俩人能培养下感情,苏太后是嫡妻,自是盼着柳悦与元宁帝日后夫妻和睦的。谢太皇太后也让苏太后平日处理宫务时多带着柳悦,慢慢的教导着她些。苏太后更是乐不得,元宁帝毕竟不是她所出,能与儿媳妇融洽了,于她日后也没坏处。

    苏太后在自己亲娘进宫时都说,“我虽未曾为先帝诞下龙子,但进宫以来,颇得母后指教照顾,也是我的福了。”

    苏夫人对谢太皇太后自然只有更感激的。

    曹太后不大喜欢柳悦,但要说讨厌,也谈不上。她就是不喜欢,这柳悦一进宫就围着太皇太后转,要不就是跟在苏太后身边,一点儿不知道讨好她这个婆婆,曹太后有些气闷。尤其当初柳扶风守孝,她是想自己父亲继兵部尚书一职的,谁晓得太皇太后宁可让左侍郎代尚书职,空也九个月,也要等柳扶风回来继续接掌兵部。曹太后就气闷,今见柳悦没眼力,就愈发不痛快了,与母亲曹夫人抱怨过几回,曹夫人也是真心心疼闺女,曹夫人想了想,道,“这事儿,娘娘可是得为以后想想。”然后,曹夫人带了自家孙女进宫。兴许是侄女随姑的缘故,这位曹姑娘生得,与曹太后年轻时很有几分肖似,芙蓉如面柳如眉那一款,曹太后一见就觉着亲近。

    曹太后干脆就留侄女在自己宫里住下了,她留人住下,宫里却是谢太皇太后做主的,曹太后得去慈恩宫跟谢太皇太后打报告,曹太后笑道,“自见了阿悦,我这心里也喜欢女孩子,想她一人在宫里,难免孤单。这是我娘家侄女,叫阿萱,正好跟阿悦做个伴儿,你们以后可一起玩耍。”

    谢太皇太后招了曹萱近前看了看,问她多大,听说也是十五及笄之年,谢太皇太后笑道,“倒是年纪也与阿悦一般大,你是四月生辰,比阿悦大两个月呢。”

    柳悦便给曹萱叫了声曹姐姐,谢太皇太后赏了曹萱一对翡翠镯子,和颜悦色道,“以后闲了,只管来我宫里找阿悦玩儿。”

    曹萱谢赏应了。

    苏太后回永寿宫休息,心腹宫人小澄不禁道,“娘娘,你说,曹娘娘把娘家侄女留在宫里,是什么意思呢?”

    苏太后笑笑,“能有什么意思,你都看出来了,宫里又有谁不晓得呢。”

    小澄道,“要我说,柳姑娘也太实在了,怎么就给曹姑娘叫姐姐呢?柳姑娘以后可是要做皇后的。”

    “你呀,现下两不相干,不叫姐姐叫什么?待以后,就是阿悦这般叫她,曹家姑娘怕也不敢接的。”苏太后极厌恶曹太后此举,你想让娘家侄女进宫,以后选秀大大方方进宫就是。这是什么意思!先把人忤宫里,莫不是怕阿悦先得了元宁帝的心!可曹氏也不想一想,阿悦原就是先帝赐婚,堂堂正正的正室!

    苏太后很看不上曹太后此举,但,她都这般厌恶了,就不知太皇太后如何想的呢。

    不论太皇太后如何想,太皇太后是不会让娘家侄孙女进宫住着就是了。

    温慧郡主因闺女在宫里,她时常进宫请安,在宫里见到了曹氏女后,温慧郡主当时面儿上虽没说什么,回家生了好大的气,直说曹太后居心不良。

    柳煜也不大痛快。

    柳家完全是没想着让闺女攀龙附凤什么的,是先帝遗旨赐婚,又是做皇后,柳家倒也没清高到不将后位放在眼里,柳家是极愿意的。只是,闺女这刚进宫,原本看着闺女时常跟在太皇太后与苏太后身边学着打理宫务什么的,温慧郡主是极高兴的,因为这是太皇太后和苏太后为闺女以后入主凤仪宫做准备了。可没想到,这才几日,曹太后就把娘家侄女也弄进宫去了。

    这曹太后的心思,不问已知啊!

    更让柳家不痛快的是,元宁帝似乎,也更喜欢曹家姑娘。

    而人心,就是这样一点一点变大的。

    ☆、第389章 太皇太后之四

    不得不说曹太后是个很有些女人心计的女人。

    当然,这也得建立在,元宁帝完全继承了他爹康宗皇帝的审美,却没有继承康宗皇帝理智到冷酷的智慧的前提下。是的,许多人都说康宗皇帝如何如何运道好,小时候就养在嫡母身边,长大后有嫡母支持,先为储君后为皇帝。做了皇帝,依旧这般运道好,国家太平,风调雨顺,比起他父亲与他祖父,还有他那披荆斩棘的曾祖父太祖皇帝,康宗皇帝简直生来就一个大写的“顺”字啊。

    正因为康宗皇帝顺遂的一生,大家可能就忽略了康宗皇帝当政时的太平盛世。是的,东穆开国,能称为盛世的恰就是康宗皇帝当政这些了。无他,太祖时披荆斩棘不必说,那会儿打仗打的天昏地暗,百业凋蔽,太祖开国后全国统计人口,整个东穆的人口也不过八百万户,可想像当时是个什么情景,多少绝户镇绝户州,都是打仗打的。太祖皇帝之后是太宗皇帝,太宗皇帝登基时年少,开始是世祖程皇后辅政,程皇后过逝后,国事交由辅圣公主,这对母女执政都是与民生息的大方向,但,彼时西蛮屡屡入侵,也是战事不断,想休养生息亦是艰难。直至太宗皇帝亲政,太宗皇帝尽管在权位上与辅圣公主争的你死我活,但,能让谢莫如一直称太宗皇帝为明君的原因之一就是,在辅圣失权后,太宗皇帝尽管与辅圣不睦,但辅圣一直坚持的与民休养的国政,太宗皇帝很坚决的执行了下去,并没有废除。直至太宗皇帝三十年以后,国事大有好转,很不幸的是,遇到江南之乱,此一战,大伤元气。整个国家基本上是倒退的,待仁宗皇帝登基,给江南减赋税免徭役什么的事儿没少干,江南元气渐渐恢复,仁宗皇帝却遇到西蛮人大破西宁关,西关人进关掳掠,陕甘受损严重。如果给仁宗皇帝二十年的时间,也能迎来东穆朝的盛世,但仁宗皇帝只做了十年皇帝便因病过逝,之后就是康宗皇帝。

    康宗皇帝于国政上最大的建树就是接着他爹当年安排进行下去,尤其,康宗皇帝的心胸不让于其父仁宗皇帝。自康宗皇帝登基,他虽然也提携了一此自己亲近的臣子,这是人之常情,可有一点,西宁关、北靖关、南安关、禁卫军,这四处关要将领,康宗皇帝一个没换。

    别以为明君是容易当的,有些君王,你没见他做什么,便治世平安。有些君王,甫一登台,便弄的花团锦簇,大有动作,没几天,国家完了。

    康宗皇帝的智慧,就表现在,他沿着祖辈父辈的脚步,非但坐稳了江山,而且,坐好了江山。

    当然,康宗皇帝的审美有些不似其父,但,康宗皇帝一生,与苏皇后举案其眉。当初他登基大封后宫,曹氏得康宗皇帝心意,也不过是得了个淑妃,连个德妃都没争上。其他妃嫔,位份都不高。

    这就在很大程度上保证了苏皇后的正宫之位。

    毕竟,苏皇后一直无子。

    康宗皇帝皇就是喜欢曹氏那一款,也没有半分因宠乱法。就是临终,康宗皇帝都不忘给儿子定下柳家的亲事,康宗皇帝深知长子年幼,内阁忠心,却是文臣,这就是给长子安排个武将的岳家,以使长子亲政时朝事安稳。

    康宗皇帝的用心哪,谢太皇太后与内阁都明白,就不知曹氏母子明不明白了。

    曹太后或者明白或者不明白,或者觉着,反正先帝已赐婚,柳家已绑到皇帝身上了,于是,她可以安安心心的安排些自己的小算计了。

    曹太后很有女人家的心计,这端午刚过,天气正热,谢太皇太后午间都要小憩片刻。曹太后让自己的小厨房做些冰碗,请柳悦过去吃来消暑。柳悦也是个聪明的小姑娘,她知道自己是要嫁给元宁帝的,曹太后是元宁帝的生母,以后也是她婆婆。柳悦一直觉着曹太后对自己淡淡的,再加上来了个曹萱,柳悦又不傻,也觉出了些曹太后的用意,柳悦就有些不安,觉着是曹太后对自己不大满意。曹太后让她去吃冰碗,她其实夏天不大吃冰,但依旧去了。曹太后正侧卧在寿康宫的凉榻上听着宫人念话本子给自己听,见柳悦来了,很是和颜悦色,笑道,“去吧,他们在阿萱房里玩儿呢,就差你了。”

    柳悦行一礼就过去了,还想着,这个他们是谁。

    柳悦跟着宫人过去,才知道,这个他们指的是元宁帝和曹萱,柳悦到底年纪小,她出身显赫,又是顺风顺水的长大,哪里见过这个。明明是先帝给她与元宁帝赐婚,可她过来,元宁帝哪里是在与曹萱吃冰碗,分明是在给曹萱画眉,柳悦一气之下也没吃冰碗,气呼呼的回了慈恩宫。

    但,柳悦不愧是柳扶风的孙女,骨子里就有武将血统。柳家祖上就是打仗起家的,柳悦祖父是柳扶风,外祖父是晋王,柳扶风的战功自不必说,天下皆知,晋王虽无甚战功,但要知道,晋王年轻时武功是诸兄弟中最出众的,也是因此,晋王在朝当差时,一直是在兵部。

    柳悦先是气呼呼的走了,可走到半道上,她想了想,不对呀,我走什么,臭不要脸的都不怕羞,她避什么!但,这都出了寿康宫了,柳悦也没回去,她回了慈恩宫,先洗把脸消消暑气,这会儿也想明白了。今天中午元宁宫没来慈恩宫吃饭,那定是在寿康宫用的,而曹萱,自打进宫来,一直是住在寿康宫的。俩人中午定是在寿康宫用的午膳,曹太后若真有心叫她吃冰碗,这么炎天暑日的,打发人给她送来难道不行?苏太后从不会大中午的叫她过去!就算大暑天的叫她过去,倘是真心,也不该多一曹萱。还画眉,我呸!

    要不说,这人跟人哪,就怕对比。

    倘苏太后也时不时的大中午的折腾柳悦,估计柳悦就会觉着,宫里规矩就是如此了。但偏偏苏太后是个好性子的,有什么东西,都是着人送过来,就是让柳悦过去吃饭或者说话,也从不是大中午的喊人。

    柳悦歇一歇,也想明白了,知道曹太后怕是故意叫她过去看元宁帝与曹萱如何相亲相爱的呢。

    柳悦想着,打发侍女,“把前儿太皇太后赏我的那盒螺子黛,给曹姐姐送去,这是我新得的,我画眉用的少,倒是曹姐姐,成天早上画了中午画,用黛怕是用得多的,给曹姐姐用吧。”

    那侍女能跟着进宫,亦是个忠心有心眼儿的,先劝柳悦,“姑娘不必与那起子狐媚子一般见识,婢子这就送去,看那狐媚子知羞不?”

    柳悦倒是明白,冷笑,“她要是知羞,也做不出这样的事来!”打发侍女去了。

    柳悦住的与嘉纯郡主很近,嘉纯郡主是先帝五哥赵王之女,年纪比柳悦还大两岁,当初是由康宗皇帝的父亲仁宗皇帝赐婚给江伯爵冯飞羽之子冯烈的。赵王就藩时,嘉纯郡主尚小,太皇太后疼她,便留她留在身边儿养活。嘉纯郡主的作息与太皇太后很像,中午也要午睡,这刚醒,洗漱后过来寻柳悦说话,见柳悦就坐窗边看书,衣裳还是上午的衣裳,不禁道,“柳妹妹,你中午没睡会儿么。”

    “没。”柳悦道,“曹娘娘刚叫我过去吃冰碗,我就去了。”

    嘉纯郡主不知这当中的事儿,还打趣笑道,“曹娘娘就是疼妹妹,都不叫我一道去。”

    柳悦笑笑没说话,嘉纯郡主又说,“曹娘娘最会指点着厨下做吃的,那冰碗儿好吃不?”

    “我没吃。去时见陛下在给曹姑娘画眉,我就赶紧回来了,怪不好意思的。”别的小姑娘见着未婚夫给别的女子画眉,或是羞死或是气死,或是又羞又气,柳悦不一样,她是武将家族的血统,她不似文官家的女孩儿祟尚婉约,她直接把事儿说出来了。

    嘉纯郡主很有些尴尬,道,“这样儿可不太好。”画眉这事儿,一向是夫妻间的雅事。就是元宁帝与柳悦这有婚约的,未大婚前,都不好这样的,何况曹萱这个既没名也没份的呢。

    嘉纯郡主自然是偏着柳悦的,每个人都有自己天然的立场,像正室,就少有看妾顺眼的。如妾室,能公允看待正室的也不多。嘉纯郡主这等身份,柳悦又是以后的正宫皇后,且柳家何等显赫人家,再说,她们又都是太皇太后这里住的,自然要比与曹萱来得亲近。嘉纯郡主打发了宫人,与柳悦道,“皇祖母最重规矩,她这样儿的,第一个就讨不得皇祖母喜欢。你也不必跟她生气,白失了你的身份,倒叫她得意。”

    柳悦也年轻,有啥说啥的年纪,道,“我单瞧不上这不尊重。”不但是曹萱不尊重,元宁帝更是尊重不到哪里去。哪里有去表姐妹屋里去给表姐妹画眉的?难不成,宫里连男女大防都没教过?还有曹太后,明显是让她过去看的!

    柳悦现下想想都来气。

    阖着下好了套儿,就算计她一人!

    柳悦直接命侍女拿了盒螺子黛过去,倒把曹萱给羞了一回,直嗔怪元宁帝,“定是叫柳妹妹误会了。”

    元宁帝也是十五岁的人了,少年多情,安慰曹表妹道,“妹妹放心,柳妹妹不是这样的人。”

    元宁帝下午还有功课,内侍来寻,他便念书去了。

    曹萱连忙去姑妈那里,将柳悦送她螺子黛的事儿与姑妈说了,曹太后这些年在宫里,什么样的小手段没见过,虽说先帝喜欢她这一款,但曹太后倘没些许手段,也留不住先帝的宠爱。曹太后不将柳悦的心思放在眼里,不甚在意的与侄女笑笑,“她既给,你就收着。我老了,自先帝过逝,虽太后尊荣,到底是个寡妇,这些黛啊粉啊的,用的也不多。就是这黛,最好的也是要先供着太皇太后那里。你眉毛生得好,正当用这样的好黛。”

    曹太后打量侄女脸上的新眉,笑道,“这眉就画得不错。”

    曹太后这安排不错,完全是从心理上给了柳悦一重击,只是,曹太后不大了解柳悦的性子,不知道柳悦是个大嘴巴,一个中午,柳悦把这事儿说的,全后宫都知道了。

    曹太后傍晚去慈恩宫,苏太后还说她呢,“妹妹也太实在了,曹姑娘这样进宫,如何不给她备些好黛,还是阿悦细心,把自己的黛给了曹姑娘,不然,岂不是叫曹姑娘受了委屈。”苏太后原是个好性子,可曹太后特意安排这出,就太打脸了。苏太后也不是包子啊,难道还一直忍着曹太后。

    曹太后不料到连苏太后也知道了,笑道,“阿萱一直是个省事的,倒不讲究这个。”

    柳悦笑嘻嘻地,“阿萱姐姐虽省事,可这般美貌,也不好辜负。我看陛下拿着那黛笨手笨脚的给阿萱姐姐画眉,就觉着,陛下原本这技术就不好,以前是拿笔做文章理国政的手,哪里是替妇人画眉的手?这给阿萱姐姐画,陛下又是那样的手拙,岂不可惜了阿萱姐姐的好相貌。待哪天阿萱姐姐大婚,我定也搜罗些好黛送给阿萱姐姐。对了,阿萱姐姐亲事定了没?要我说,找就找个手巧的,毕竟,阿萱姐姐喜人帮你画眉么,最起码,得是个会画眉的呀。陛下这样儿的,不好,太笨了,配不上阿萱姐姐。”

    慈恩宫里上下人等都有些傻眼,以往看柳悦是个爱说爱笑的,不知道她是这么个泼辣人哪。这一席话,可是把曹萱说的面红耳赤,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谢太皇太后淡淡吩咐一句,“拿盒螺子黛赏曹姑娘。”

    曹萱是死憋着,眼泪才没掉下来。

    曹太后闹个没脸,还得装没事人一样的替侄女谢了婆婆的赏,奉承着说了几句话,谢太皇太后不爱多看她们姑侄,就叫曹太后退下了。

    曹太后回了宫里,也是气得不轻,又命人打水来给侄女洗脸,曹萱泣道,“姑妈,明儿我还是出宫去吧。”

    曹太后叹道,“你看到没?你出了宫,还有哪个与我是一心的!”说着拍拍侄女的手,道,“你要走了,我这身边儿就再没有个贴心人了。”一句话说的,曹萱也不好再提出宫的事了。事实上,她也不想出宫。姑妈今为太后,何等显赫,这宫里又是何等富贵,虽曹家在帝都也是中上人家了,不缺富贵,但曹家的富贵如何能与帝室相比。何况,今受柳悦那等羞辱,曹萱自小在家也是娇生惯养的,如何就能不恨不怨!想那柳悦不过是嫉妒自己比她生得好得陛下喜欢罢了,她倒要看看,纵柳悦得后位之名,到底谁是得了陛下欢心的那个!

    于是,元宁帝到寿康宫时,就没见着曹萱,元宁帝便问了一句。曹太后叹口气,“阿萱在屋儿呢,你去看看她吧。”说着又叹了口气。

    元宁帝问母亲如何叹息,曹太后又不肯说,元宁帝有些担心这位白天刚画过眉的表妹,忙抬脚去了曹萱的屋子。曹萱是这样说的,“柳妹妹的话原也是对的……只是,她真是误会了,白天不过是与陛下玩笑罢了。我当陛下阿兄一般……柳妹妹以后是要做皇后的,就是我的阿嫂……只是,柳妹妹怎么就误会了呢。”说着就走珠一般的滚下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