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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节
    这就尴尬了,舟遥遥组织语言,搜肠刮肚也没找出合适的词汇。

    她耸耸肩,“呃,你不介意我住在这里就行,我无所谓的,大不了我还回陆琛那里住,反正你奶奶答应我们暂时可以不回去住,那么目前我们双方都是自由的,没必要非住在一起!”

    扬帆远半晌无语,低头说,“你先洗漱,我去热牛奶!”

    舟遥遥替他感到难过,有相爱的女友不能娶,娶了她这个陌生人,完了还要鸠占鹊巢。

    又不关她的事,她是不会背锅的。

    这蛋疼的三年快点过去好吗?

    来时匆匆忙忙,她只拿了换洗的内衣,别的都没带,先洗洗再说吧。

    舟遥遥泡完澡,在氤氲的水汽中照镜子,腰肢不再纤细,腹部微微隆起,她把手贴在肚子上,闭眼感受了会儿,里面孕育着生命,真让人既惶恐又期待。

    她从自己的化妆包里取出按摩霜,涂到手上按摩肚皮,千万不要长妊娠纹啊,不然穿不了比基尼,那可就太崩溃了。

    不管怎么说,身材相貌维持完美的状态,寻找到真爱的几率大一些,谁让这个世界不仅看脸,还看身材呢!

    “你们两个小家伙要一直乖乖的,懂吗,不要闹脾气,否则老妈我会难受,我难受你们也好受不了!”

    舟遥遥威胁肚子里的小宝宝时,扬帆远听了个正着,他摇头笑了笑,曲直敲敲浴室的门,“别洗太久,会晕倒,早点出来!”

    “我洗好了!”,舟遥遥披上浴衣,走出来。

    一股浓郁的寒牡丹香扑面而来,扬帆远怔了怔,错开眼神,饶是如此,那一抹润白的肌肤还是进入眼底。

    舟遥遥拉开玻璃门,走入衣帽间,随手挑了件纯白色的寝衣,旁边挂着一件黑金色的连体内衣,她看了眼吊牌,发出惊呼声,“哇,内衣中的劳斯莱斯耶!”,回头笑眼望着扬帆远,“你居然买了laperla送我,虽然有点过了,仅此一次,我还是收下了!”

    扬帆远羞愧地不敢看那双盈着喜悦的眼睛。

    这间公寓处处都有简素怡的影子,即使她从没有来过。

    ☆、第三十六幕

    简素怡去欧洲前,憧憬地说:“我们会过得越来越好,对吗?”

    扬帆远记得自己说,“你如果想过好生活,那么不要去;如果为了实现理想,我支持你!”

    简素怡微微错愕,笑了笑说:“理想我想实现,好生活我也想过……帆远,我是不是有点贪心?”

    他用微笑掩饰失落,“你想过什么样的好生活,也许我会替你做到!”

    简素怡目光投向窗外,语气悠然神往,“我想住在一座明亮的大房子里,每天被阳光叫醒,起床后喝一杯现磨咖啡,听肖邦的天堂的阶梯,假如有露台有湖泊就更完美了,夏天赏荷花,秋天观荻花——帆远,我想和你过这样的生活,悠闲舒适,无忧无虑!”

    ……

    房间内每一样物品都是按照简素怡的喜好准备的,b&w的白色款齐柏林飞艇音箱、水族墙壁、浴室大理石的颜色、还有衣服的品牌。

    它们构成他不愿回首的过去。

    一瞬间,回忆突然锋利,伤到他自己,也伤到无辜的舟遥遥。

    “把你手中的衣服扔掉”,扬帆远艰难地说,“那是……我为前女友准备的!”

    舟遥遥的表情瞬间变得难堪,她把连体内衣挂回去,连同手中的复古寝衣。

    原来是她自作多情,衣服是前女友的,房子恐怕也是。

    这算什么?在他和前女友的爱巢中陪他演戏不算,还把她变成可笑的人。

    既然保留着两个人的回忆,为什么让她住进来?

    用他的爱情遗迹提示她,在他和前女友之间横插一杠,蛮横地令他们相爱不能相守?

    不能对前女友忘情,那就和她保持距离,互相礼貌相待。这不是最基本的吗?

    还提议同居,同居个大头鬼啊!

    哪天他前女友回来了,回家一看,岂不是要抓住她的头发打上一架吗?

    况且,所谓的“前女友”只是他一面之辞,谁知道到底有没有分手?

    求婚未遂而已……前一个没说清楚,后一个拖泥带水。

    舟遥遥看着扬帆远,而他的眼神在躲闪,一时之间她有点生气,好歹解释下呀,当她傻瓜吗?

    “看不起人也要有个限度,你把我当成什么了?一个白痴?被欺负了不知道追究给点钱就能打发的叫花子?我告诉你扬帆远,你给我的每一分钱,我都拿得问心无愧,心安理得!所以最好不要产生误解,以为可以肆无忌惮地对待我!”

    他也给她买了房,那又怎样,她才不会吃人嘴软!

    合同上写着互不打扰私生活,那把她拖进他的私生活总要给个说法吧!?

    舟遥遥没等到合理的说明,扬帆远垂着眼睛,似乎陷入沉思。

    她觉得好笑,不禁把猜测说出口,“坦白讲,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好说话?整天傻乐,什么都不往心里去?我有感情、有大脑,会受伤、会思考!我实在不懂,你为什么把外人带进自己和爱人的房子,你到底怎么想的?还有这些吊牌都没拆的衣服!你想我做你和她的爱情见证人?抑或是陪你睹物思人,凭吊你们的过往,而后提醒自己,造成你们结局不圆满的那个人是我!?”

    扬帆远遽然抬头,眼睛慢慢红了,“你不是外人,你是和我生儿育女的人,是我孩子的母亲!”

    “对”,舟遥遥颔首,一向笑意盈盈的眼睛变得冷淡,“除此之外,我和你之间什么都不是!”

    “不,不——”,扬帆远摇头,“你听我解释!房子她从来没住过,我和她分手后,很少住这里,直到今天你打开衣橱,我才记起里面有为她准备的衣服。邀请你之前,我本应该全部清理好的,失礼之处,我真的很抱歉,希望你不要觉得不舒服,房子我们可以另找,这里我会尽快重新装修!”

    舟遥遥叹了口气,怜悯扬帆远也怜悯自己,他们怎么就陷入这么糟糕的境地呢?

    仰头,玻璃穹顶湿漉漉的,像流泪的眼睛。

    下雨了。

    她自言自语似地说,“是啊,你有什么错呢,该道歉的人是我,我过于激动了……作为合作伙伴,但愿我们能彼此尊重,这样以后才能体面退场!”

    扬帆远神情痛楚,徒然地伸出手,却无法碰触她,任由舟遥遥擦肩而过。

    错身而过时,他听到舟遥遥说,“这间房维持原样吧,我去对面的客房睡,不然我会觉得自己脸皮很厚!”

    舟遥遥关上房门,倒在床上,握拳捶打枕头,“我都打算放过自己,忘记那一晚发生的事,为什么又让我想起?不知道人家会一遍又一遍地后悔,然后哭成狗吗?呜呜——好坏,好讨厌!”

    雨悄无声息地落下,舟遥遥擦干眼泪,拨打陆琛的手机号。

    陆琛经过肿瘤科,病房门后传来患者撕心裂肺地痛呼声。

    慌张的家属,脚步踉跄地推门而出,看到穿白袍的陆琛,像看到了救星,抓住她的手,哀求,“医生,你快去看看我爱人,他情况很不好,要不,你给他打一针吗啡,别让他那么痛苦好吗?”

    陆琛跟着病人家属走入病房,看了眼患者的床头卡,目光停留在诊断那一栏,恶性淋巴瘤。

    她微不可闻地叹息,安抚家属,“我帮你叫主治医生”

    家属感激地说:“谢谢,谢谢!”

    当主治医生带着一群人赶来时,陆琛悄悄离开。

    走廊的窗户开了,夜风夹着雨丝扑面而来。

    她站在窗边,看着深深的夜色。

    手机铃声打破寂静,陆琛接听,是舟遥遥,鼻音很重。

    “你哭了?”,她问。

    “唔”,舟遥遥闷闷不乐。

    “千万不要对我说你婚后不快乐!一个冯婧就够了,再加上你也开始抱怨,我可吃不消!”

    “才不是呢,你放心,我不会诉苦的!我只是……只是不太有信心,我和他毕竟没感情,闭着眼过日子真的没问题吗?”

    陆琛乐了,“舟遥遥,你现在才担心,会不会有点晚?既然做了决定,就好好干呗!多余的不要想,就想你肚子里的宝宝,什么是对他们最好的,你就去行动,保准不会出错!”

    “有道理!陆大医生,你真是我的人生导师,指路明灯!谢谢你啊,今晚能睡着了!回头见,拜拜!”,舟遥遥想通后,爽快地挂断电话,脸在枕头上蹭了蹭,翻个身,进入了梦乡。

    很快又来了通电话,陆琛扫过来电显示,通话后,叫了声爸。

    “今年全家在海南过年,你也回来吧,我让你弟弟提前帮你订机票!”

    陆琛忍了又忍,终于轻声提醒他,“明天是我妈的忌日,爸,你就没别的话可说吗?”

    那头显然也在隐忍,“陆琛,人要往前看,你阿姨对你那么好,不要惹她伤心!等你确定后给我回电话”

    往前看?陆琛扯了扯嘴角。

    母亲过世后不到一年,你就另娶新人,这是往前看。

    继母带来肖似你的男孩,说是弟弟,这是往前看。

    时间能改变的太多,一个家庭破碎了,一个家庭重组。

    这个过程中,只有我留在原地,守着回忆。

    往前看?那谁帮我记住可怜的,死于绝望的母亲?

    陆琛插着口袋,靠在窗边,雨丝飘进来。

    思念在暗夜中蔓延。

    那天也是这样的雨夜。

    她趴在母亲病床边做模拟试题,母亲难得精神好转,要求坐起来。

    她把病床摇起来,母亲招手让她坐到跟前。

    捧着她的脸,用目光描绘女儿的轮廓,“以后考医学院吧,当一名医生,帮助像妈妈这样的病人!”

    母亲的胸口空荡荡的,医生说为了她的健康,必须将女性最为显著的一部分切除。

    然而癌细胞还是转移了,母亲病情时好时坏,祖母背着人对父亲说,尽力就好,你要早做打算。

    陆琛痛恨亲人的薄情,却又无能为力。

    她不知如何安慰母亲。

    母亲清醒时,眼神渐渐从痛苦转为绝望,她长久地,一言不发地望着天花板,疼痛袭来时,她会请求医生不要再抢救自己,她想死。

    所以陆琛宁愿母亲昏睡,至少睡梦中没有痛苦。

    这一次,母亲的神情很和煦,她拉着家常,忽然笑着说想吃菠萝饭,“人生病久了,味觉就退化了,可今天特别想吃点甜的,你去给妈妈买菠萝饭吧!”

    “好”,她欣喜地点点头。

    转身的一刻,母亲拖着病体,从打开的窗户纵身跃下。

    雨落无声,夜色晦暗。

    肿瘤科那间病房传来家属悲痛欲绝的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