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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厢,一架普通的马车匆匆行驶在通往文兴县的国道上。
长海一边驾车,一边看着路上来往的商旅行人,低声朝马车里道:“大人,前面有一间驿站,是否需要歇一歇?”
车里的男子撩起车帘,看了看窗外热闹如小集市的驿站,来往不停的商旅和行人,略有些意外,继而又露出淡淡的笑容:“多年不曾离开京城,如今确实不同以往了……”
“不用歇了,继续上路。”
作者有话说:
喻:听说有个人打着本摄政的旗号骗吃骗喝?:)
萧:……不不不,是一群(纠正)
第69章 卡牌们的想法
自从白术告诉方远航, 吃下那些由朱砂、水银、五金等熔炼而成的所谓“仙丹”,跟服慢性毒药没有差别后,方远航就垂头丧气地打消了继续炼制“长生不老仙丹”的愿望。
但他依然对一切与“伏火”和熔炼金属有关的知识, 如饥似渴,并乐在其中。
尤其当他看到那本“古籍”后, 顿时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越发肯定了自己上辈子耗费毕生精力所著的《万物融合法》是没有错的。
只不过是自己见识太少,才摸到一点皮毛, 远远没有参透万物熔炼的奥妙。
在反复钻研那本记录了各种物质化学反应的“古籍”后,方远航越是入门,越发觉了自己的无知, 总觉得后续应该还有很多内容才对。
萧青冥没好意思告诉他, 没后续是因为课本内容太多他记不住了。
只能指望将来,系统抽奖池里能抽出一些知识类的道具卡。
他从萧青冥手中拿到系统送的高炉图纸时, 和一群技术学院的学子, 捣鼓了很久,才终于摸出几分门道。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方远航没有第一时间跟着萧青冥出门微服出巡。好在, 他路上紧赶慢赶, 来的不算晚。
系统给的高炉炼铁图纸,是一种土法小高炉, 先炼出生铁水,再脱碳成钢。
文兴铁厂紧邻矿山, 有数十年的冶炼历史与经验, 各种原材料都是现成的。
大几十个工匠加上方远航带来的学院学子, 分成三组人, 同时开工。
为了得到萧青冥承诺的五两赏银, 拿出了吃奶的力气,用红色的耐火砖在河边建造起了一座七米左右高的冶炼炉。
它的一侧加建有蓄热室,一种用耐火砖砌成的拱形加热炉,对水力鼓风机鼓进的冷风,先进行预加热,再从密封的铁管吹进高炉内,能极大的提高炉温,加快炼铁速度和效率。
另一边,半木质半铁质的大型水排,也成功在水中架起,连杆与鼓风室的风口相接,利用水力,可以自动往蓄热室送风。
有了冶炼炉和鼓风机,还差一种高效燃料——焦炭。
由于缺乏运输条件,煤炭产量较低,这个年代尚未对煤炭进行广泛开发,大部分还停留在给有钱富户取暖的层次上。
全国绝大多数冶炼厂,炼铁都在烧木炭,之前方远航想提升水泥厂的产量,就卡在了燃料供应这一关。
炼钢先炼焦。这种干馏后的煤,去除了更多杂质,火力更猛,质地更坚硬,不容易破碎,等将来有了更多条件,在煤炭炼焦过程中,还能收集煤焦油等副产品,做化工原料,可谓一举多得。
一组人建造小高炉,一组人建造水力鼓风机,第三组匠人们也没闲着。
他们用耐火砖砌一座圆炉,将煤炭置于密封环境下烧熔,烟囱连接一根铁管,产生的煤气导回炼炉循环提升炉温,大约五天左右,就能出焦,比露天堆放式产量提高了两倍。
最后要建造的是将铁水脱碳成钢的反射搅炼炉。
一周之后,一切基础工作准备就绪。
这里的工匠们从来没有见过构造这么古怪的冶炼炉,这个高度,甚至还要专门砌一座石台阶,再用滑轮组把铁矿石等原材料吊上去。
不同于方远航的自信满满,穆棱和李长莫等学子都有些忐忑,他们此前在京城研究图纸时,已经试用过,但两人还是头一次在这么多内行面前献丑。
更别说其中还有一位据说与京城喻家有关的大人物。
工匠们在方远航的指挥下,将铁矿石、石灰石,以及焦炭从炉顶的料口送入,着火后,立刻开启水力鼓风机,将空气送入蓄热室加热,给炉内升温,随着川流不息的河水,鼓风口可连续不断开合,昼夜不息。
随着鼓风机轰隆隆转动,铁矿逐渐被烧成海绵状的铁,在燃烧中吸收碳、硫、磷等杂质,熔点逐渐降低,在炉底的高温中,源源不断的金红色生铁水。
铁汁从竖炉下方的出铁嘴流向搅炼炉,炉内继续加热升温,同时加入铁粉,从鼓风机不断鼓入空气氧化脱碳,上面由工人反复搅拌,避免铁水凝固。
经过反复冷却加热后灌入泥模具,成功形成一块块钢锭,足有一百斤,整整齐齐垒在一边,打磨后呈森冷的金属色泽,瞧得一众工匠们目眩神迷。
“这……这就成了?才一炉,就能炼出这么多精铁?”
“竟然这么快?”
“还不用我们往炉里鼓风,这玩意居然就自己动起来了,河里这个大玩意真是不得了……”
“就是,我还以为会就算不累死也要去半条命,没想到,比以前打铁还轻松。”
众工匠们从怀疑到莫名最后满脸震撼,不过经历了短短一周时间。
萧青冥随手取了一块钢锭在手里掂了掂,有了焦炭、小高炉和水力鼓风设施,高效炼铁已经是小事一桩,但没有平路、转炉,大规模冶炼高品位钢还是成问题。
不过这个冷兵器的年代,这样批量冶炼的普通钢材已经比之前的情况强得多,足够满足军用需求了。
至于民用器具,将来足以大面积淘汰破铜烂铁和各种木质工具,逐步用优质铁器取代。
“诸位,别忘了,我们最后的成品铸造,才要刚刚开始。”
陈老四小心翼翼的抚摸着新显出炉的钢锭,听到这话,露出一个成竹在胸的笑容:
“放心吧大人,既然能轻松得到这么多精铁,打成什么样的都不成问题。”
方远航,学院学子们和工匠讨论了一日,最后决定先用泥模具打造一根内管,再炼几炉新的精铁直接在泥模内管外浇铸成型,这样可以免去很多锻打和熔铸花费的功夫。
工匠们已经很久没有跟外来的内行交流过冶炼技术了,起初,他们看见这群普遍年纪在二三十岁的读书人,只觉得又是哪家的少爷公子出来玩耍。
没成想,这段时间以来,这些读书人从不说话绕弯,也不纸上谈兵,言之有物,叫一群虽有经验但理论不足的匠人们大为改观。
半个月的时间转瞬而逝,在匠人们热情昂扬地反复打磨之下,一架重达八百余斤的上等精铁炮管最终铸成。
它被安置在一架铁架上,需要三四个壮汉推动。炮架滚过路面时,冰冷的炮管长且粗实,看上去威严又凶悍。
工匠们并不明白这是作什么用途,只觉黑洞洞的炮口如同一个张着嘴的恶鬼,仿佛随时能将人吸进去,叫人看着害怕。
许多铁厂的其他工人闻讯赶来,纷纷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若非亲眼看见这么一个恐怖的铁疙瘩,再加上一众工匠众口一词,他们都要怀疑这位喻公子是不是会变什么妖法。
其中当属监丞最为震惊,他大张着嘴差点合不拢下巴,不为别的,只是他前几日威逼利诱几个下属赌钱。
他自己当然赌这位喻公子铩羽而归,什么也做不出来,却软硬兼施强迫别人与他对赌,没想到现实狠狠给了他一嘴巴,那几个下属意料之外的保住了自己钱包,无不暗自偷笑。
人们啧啧称奇,唯独梁督监,在最初的惊愕之后,与监丞彼此不断交换着视线,隐隐生出一些别样的心思。
萧青冥带着淡淡的微笑,轻轻抚掌:“既然诸位匠人们,按照我的要求完成了任务,当初承诺的赏银,今日就一并分给大家。”
这就分赏银了?
众匠人们无不屏住呼吸,一个个手心发腻出汗,脸庞发红,也不知是兴奋的还是被周围高炉的高温熏烤的。
他们也没觉得自己出了多少力气,无非别人指挥,他们干活,甚至比从前每日要严格完成出铁量,轻松了不少。
其他围观的矿工和当初退缩没有报名的工匠们,这时只有羡慕嫉妒恨的份,他们眼睁睁看着花渐遇打开一只木盒,里面盛满了金光闪闪的金叶子,差点惊呼出声。
金子啊,一辈子都没见过的金子!
萧青冥目光在众人脸上扫过,最后停在佝偻着背的陈老四身上,笑道:“这位老师傅,这些日子干活最为卖力,经验也最为丰富,让我们少走了许多弯路,便赏赐十两。”
金叶子很薄,一片大约等同于二两半纹银,陈老四双手捧着四片金叶子,激动地直哆嗦。
十两银子,这些钱足够他去县城请最好的大夫,抓最好的药材,甚至还有多的,能再给妻子打一副耳环。
这一笔雪中送炭的钱,陈老四几乎要老泪纵横,他急急忙忙跪下来连连磕头,磕磕绊绊不知道怎么感谢才好。
一旁的监丞冷眼旁观,脸上笑眯眯的恭祝萧青冥马到功成,心里却不知道打着什么小算盘。
萧青冥不动声色看了他和梁督监二人一眼,道:“既然事情办成,我也该回京了。今天下午,我们就启程。”
梁督监和监丞一时不知是惊是喜:“大人舟车劳顿,何不多住几日再走?下官也好多尽尽地主之谊。”
萧青冥道:“不必了,为圣上祝寿,不能耽搁太久。”
梁督监巴不得对方赶紧走,客套几句就作罢。
到了下午,萧青冥的马车队果然准备完毕,一行人将新造好的炮管带上,匆匆离开了文兴铁厂。
梁督监一路相送,亲眼看见对方上车头也不回的离去,这才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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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晚上。
做完工的陈老四匆匆回到屋里,看到病恹恹的妻子和儿子,心里有些着急,想了想,又把那名赤脚郎中给的汤药,热一热为二人服下。
没想到刚喝下去,儿子竟然吐了出来,眉头紧皱,小声叫着难受。
这下可把夫妇两人吓坏了:“怎么了?昨天不是喝得好好的?哪里难受?”
儿子摇摇头,只说腹中突然一下疼痛难受。
陈老四急得团团转,掏出今天得了金叶子,咬牙道:“大人今日赏了钱,免得夜长梦多,我这就去县城把那位金针医馆的大夫请来!”
媳妇大惊,也不敢问他哪里来的金叶子,抓住他的手:“不成不成,夜里落锁出去会被抓起来问罪的!”
“还是等明天天亮,你不是已经跟守门的管事说好了吗?”
陈老四满脸焦急,脑子发热:“只怕我们儿子等不及啊!管不了那么多了,我今夜就要去。”
说着,不顾妻子的劝阻,他抬脚就往外面跑。
他跑出院落大门,老远就看见监丞带着几个身形壮硕的监工,把通往外面的路堵得死死的。
陈老四脸色大变,下意识揣好了自己的金叶子。
监丞不屑地嘿笑一声:“藏什么藏?拿来吧,那么金贵的东西,也岂是你这等区区贱籍匠户可以用的?”
陈老四不知从哪儿鼓起的勇气:“这不是借的,这是喻大人赏赐给我的!我不能给你,我绝不给你!”
监丞脸色一沉:“反了你了?还敢跟我顶嘴?上,给他吃点教训。”
身后几个五大三粗的监工立刻上前,把陈老四围起来就是一顿拳打脚踢,陈老四死死咬牙,把金叶子紧紧攒在掌心,皮肉被坚硬的金片划出红痕也完全不在意。
几个监工打得气喘吁吁,最后一人抓着他一条胳膊,硬生生掰开指头,才勉强把金叶子夺过来。
陈老四不断挣扎,甚至狠狠咬住了其中一个监工的耳朵,后者吃痛一下,使劲打了他一巴掌,直将人扇了几个趔趄,无力地倒在地上,嘴角渗出血迹。
“呸,晦气的老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