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双击屏幕即可自动滚动
泥淖
    大年三十的海市街头,处处透着年味儿,市中心游客摩肩接踵。
    谅是严军磊这样情绪稳定的人,都要把着方向盘开出路怒症了,刹车点得冒火。
    这是宋吟第一次和他出来采买年货,虽然明天就是新年,今天也不算晚吧。
    在商场地下停车场转了老半天,碰上个新手司机在靠墙的车位上倒半天没倒进去,最后悻悻开走,严军磊跟在后面看着后视镜,打了把方向盘就灵活地停进去了。
    “叔叔车技真好。”
    宋吟由衷夸了一句。
    严军磊表情古怪,做了亏心事,一时还分不清她说的哪种“车技”了。
    作为海市最大的综合性商场之一,吃的穿的用的样样齐全。
    宋吟漫不经心地逛着,心思并不在卖的东西上,亦步亦趋地挨着他走,悄悄把自己的手塞进他掌心。
    严军磊正拿起一盒冷藏奶,被她微凉的小手碰到:“怎么了,冷?”
    她摇摇头,转作与他十指相扣。
    “别,在外面呢。”
    只听他轻咳一声,腾出手,握住她的,用眼神问她这样行不行。
    宋吟心里都快乐开花了。
    两个人就这样牵着手逛了一上午,满载而归。
    中午严军磊兑现承诺,主动下厨做了顿丰盛的午餐。
    午后因为两个人昨晚都没休息好,决定好好睡个觉,养精蓄锐晚上守岁。
    除夕夜,春晚如期而至,欢声笑语间,新春到来,窗外的烟花绽放出绚丽的光彩。
    女孩儿靠着他的肩睡着了,睡颜恬静美好,他都有些不舍得叫醒:“小吟,12点了。”
    宋吟睡得浅,揉着眼睛坐直身子:“唔,叔叔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说话间,严军磊去了厨房,背着她神神秘秘的不知做些什么。
    “祝贺你正式步入18岁。”
    烛火映照着男人柔和的俊颜,双手端着蛋糕款步向她走来。
    宋吟呆呆地看着他走近,有些不可思议:“这是什么时候准备的蛋糕……”
    “下午,你睡着的时候。生日那天没能陪你,不知道现在能不能补上这个遗憾。”
    眼尾已经氤氲起湿意,一时百感交集。
    “许个愿。”
    她闭上眼,在零点的钟声和烟火的爆鸣声中,许下了数年来从未变过的愿望。
    蜡烛吹灭,她怀揣着前所未有的幸福,扑进男人怀中。
    严军磊伸手接住她,继而被她吻住了双唇,没有充斥热烈的情欲,而是感激与感动,就这样贴着他的唇瓣。
    “叔叔,谢谢你。”
    他没有拒绝的理由,扶着她的脑袋,放下一切防备,享受这一刻的温存。
    一吻作罢,严军磊抱着她,不同于她溢于言表的喜悦,显得心事重重。
    “宋吟,到今天你已经成年了,宋咏的遗愿,我没能完成好,有愧于他。不过幸好,你很优秀地长大成人,我很荣幸,能作为你的监护人,看着你长大,现在我也结束了自己的使命。”
    宋吟的笑容僵在脸上,他的目光深沉,让她完全看不出情绪。
    严军磊伸手拨去她额角的发丝:“成年人有成年人需要担起的责任,你和我都不例外。这段时间,我思考了许久,该怎样弥补我对你犯下的错误,但始终没有答案,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什么的错误,宋吟并不想考虑这个问题:“你不要我了吗?”
    她总是敏锐地,破开层层掩饰伪装,抵达所有对话的终点。
    “你需要我的时候,我永远都在的,宋吟。”
    泪水决堤,她都不肯眨一下眼,仿佛只要她有瞬间闭眼,他就会消失不见。
    严军磊想要替她拭去泪珠,却发现越流越多,他是心疼,可有些话不说开,难道要任由事态这样不明不白地发展下去吗?
    “或许,你尝试一下喜欢别人呢?同学,朋友,或者你要是喜欢军人,能接受聚少离多的日子的话,我同样可以帮你留意部队里青年才俊。我已经步入中年,有自己的家庭,有我不得不要履行的责任,宋吟啊,我是犯过错了,可不能一错再错下去,这个世界上不会只有我一个人对你好,有太多优秀的男孩子会疼惜你、爱你。”
    宋吟啜泣着摇头,自嘲道:“不会了,我已经失去了喜欢其他人的能力,在很早很早的时候。”
    “小吟……”
    “我也不想成为你的负担,也从没想过影响你的家庭,我只是想让你多陪陪我,哪怕你不喜欢我,以后再也不会碰我,我也不会做你不喜欢的事情,可以吗?”
    她已经卑微到尘土,祈求最后的可能性。
    严军磊疼惜地亲了亲她的额头,叹了口气:“不说了,不说这个了。”
    她攥着他的衣角,哭得打颤:“你还要我吗?”
    “要。”
    不假思索的答案脱口而出,快得让他自己都惊讶。
    蛋糕上的蜡烛燃烬,也没有去动它,哭泣的女孩儿在他怀里沉沉睡去,指尖还攥着他的衣裳,漂亮的眉毛轻蹙。
    严军磊看着她脸上的泪痕,虽然已经成年,在大多数家庭,这个年纪还是父母眼里没长大的孩子,宋吟又何尝不是。
    今晚的谈话,并无成效,他事先也没有想过该有怎样的成效。
    难道她答应去尝试喜欢别人,不再需要他,他就能满意?
    不,他自始至终,甚至没有设想过这个答案。
    他无非想要寻求一个心安理得,怎样对得起家庭,对得起宋吟,对得起宋咏,也对得起他自己。
    世上从无两全法。
    一切情动发生的时候,从不会顾及何为伦理、何为道德。
    一路走来,自以为清醒,冷眼看透一切,默默注视追赶着你的人,待醒悟之时,发现不知何时,早已牵着她的手深陷泥淖,挣不开,也放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