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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生在动物世界[快穿] 第292节
    第373章
    希波站在水塘边,多少有些出神。
    大约在半小时之前,斑鬣狗遇到危险时发出的求援声响彻草原,也传到了正在东部边界徘徊的年轻女王耳中,而它立刻知道自己苦苦等待许久的机会已经到来了。
    求援意味着南部氏族会被分成两个部分。
    因为声音来自季节性猎场,极大可能是北部氏族再次入侵,为了解救被困者,也为了保卫领地,南部氏族无论如何都得派出一部分精英战力;
    但是这个时节又还不到猎物群大举回迁的时候,按照常理推断,越过领地边界线的一定不是北部氏族大群,而是狩猎队,或者规模不大的试探小队,所以女王不会把全部成员都带离巢区。
    希波把自己的氏族经营得很不错,这些年养大了不少亚成年,也接纳了一些流浪个体,但即使如此,氏族在个体数量上仍然只有南部的一半。
    这个战斗力总数不足以支撑它去掺和大团对冲,但要是南部大团因为某些原因被拆成了两半,并且它带着主战力可以压制其中一半,然后获得一张和现任女王正面较量的门票……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今夜,希波就等到了这样一个机会。
    今夜,似乎连草原上的天气都在帮它的忙。
    从傍晚开始就隐隐约约飘着一点小雨,但在云朵没有笼罩的地方,星空显得尤为明亮。借着一股西北风带来的便利,希波氏族非常顺利地进入了南部氏族腹地,距离核心区域只有一步之遥。
    这时风向有所转变,然而小雨把土地打出了一些泥腥味,水塘里又翻着一些沉底的臭味,要不是正正撞上了一只长毛期幼崽,估计对手都得等到它们突入空地才会发现异样。
    说实话,希波一开始并没有注意到这只幼崽,故地重游使它心里五味杂陈。
    自从决心自立门户之后,希波以为自己能把过去种种都抛在脑后,一心去创造将未来的辉煌。可是这些念头在它看到面前熟悉的水塘、远处光秃秃的空地和那棵孤零零的金合欢树时,就瞬间碎成了一千片、一万片。
    离它不到三米远的地方有一道小土沟。
    希波记得自己以前很喜欢趴卧在沟底,借助隆起的边沿遮挡身形,竖着耳朵倾听往来者的脚步声,然后闪电出击,将毫无防备接近这里的氏族成员撞翻在地。
    大部分时候,经过这里的都是些亚成年,或者喜欢往外围跑的雄性和低位雌性,没有一个敢在巢区附近对王储龇牙咧嘴,于是它这一招屡试不爽,玩得多了还以为自己是什么世界之王。
    某次它照旧蹲下,想故技重施,吓一吓路经这里的倒霉蛋,那天跟着来凑热闹的同伴赶在它之前就扑了出去,旋即陷入了诡异的沉默。希波看到的是泥土,嗅到的是泥土,全然不觉上面发生了什么事,便按原计划做了一个非常漂亮的高跃。
    这一跳,就直挺挺地跳到了母亲身上。
    仗着自己受宠,希波还想继续玩,结果被面无表情的鬣狗女王惩罚性地咬了一口耳朵,紧接着又换口咬住后颈。这个年纪早就不是咬住命运的后颈皮能抓起来的了,当女王开始折返时,简直是拖着它在地上摩擦,让小王储丢脸得哇哇大叫。
    时光匆匆流逝,母亲早已远行,玩伴也已不在,公主希波变成了希波女王,可这道天天被雨打风吹日晒的小土沟却不知怎的还和过去一般模样。
    希波看着它,看到的都是回忆的闪回。
    彼时它是天之骄子,是所有斑鬣狗视线的焦点,总是带着自己的王室小团体,大笑着跃过洞穴入口处的护崽母兽,在空地上嬉戏,在水塘边奔跑,那样的年轻气盛,那样的放荡不羁。
    现在——现在它依旧“年轻”。
    七岁对斑鬣狗来说并不是什么不得了的年纪,可仔细想想,却已经快和黑鬃斑鬣狗篡位时一样大了,有了自己的子辈,甚至今年还添了孙辈,有时看着那些幼崽在巢区里玩耍,它总会觉得自己前所未有的苍老和疲惫。
    流浪生活到底给希波留下了深深的印记,也给当初它带走的追随者们留下了深深的印记,对这些斑鬣狗来说,西南巢区是一个充满了快乐记忆和悲伤回忆的地方,一个失落了的秘境。
    狐死尚且首丘,代马尚且依风,狮子在年迈时也总会奔向自己降生的地方,宁愿死在通往故土的旅途上,斑鬣狗当然也会在巅峰期即将过去时想起家乡的风景。
    但和那些追随者不同的是,希波既不准备用一生时间来缅怀过去,也不认为自己带领的氏族在南部氏族面前全无机会,事实上,它也成功地杀伤杀死了许多敌对者。
    母亲曾经告诉过它——血脉、联盟、牙刀和利爪是强大的武器,但在这些东西之外,还需要有对时机的把握、对局势的正确分析,需要有足够坚定的意志,坚定到能够面对任何风雨的冲击。
    在非洲大草原上,永远都有王朝。
    但在非洲大草原上,没有永远的王朝。
    三岁时,它用最惨烈的方式明白了这个道理,此后数年,它也不断深化着对这个道理的理解,而今天,是时候付出全部,去夺回曾经属于那顶宝冠,去夺回那属于自己的荣耀了!
    希波强压思绪,回过神来,一眼就看到了队伍前端那只被重重包围了的南部氏族长毛期幼崽,也看到了在被喝止前咬它咬得最凶的那名“同伴”。
    这名“同伴”是后来加入氏族的流浪者,因为性格不合,希波一向不太待见对方,之所以接纳它是因为相信它在关键时刻能够派上用场。
    此时此刻,在场所有斑鬣狗中除了希波自己,最心绪复杂、最坐立不安,但也最有可能和它共情的,大概也就只有眼前这只壮年雌兽了。
    它的名字……叫做卷尾。
    如果说希波曾经辉煌过,是因为意外才和王座失之交臂,那么卷尾就是自始至终没有接近过王座,哪怕在它名正言顺做成继承人的时候,也只不过是占了一个名头,没有几个氏族成员会认为它有这个机会去最终登上至高的宝座。
    在那次鲜血飞溅的发泄之后,卷尾逃离了巢区。
    起初它并不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会给王朝带来什么样的严重影响——或者说它知道,大概能猜到,但是已经自顾不暇,也太过混乱,甚至还隐隐约约抱着点对母亲的报复心理,没有能力去考虑这些可能会发生的影响。
    有五个月时间,卷尾在贫瘠的西部领地游荡。
    过去在巢区再怎么受欺负,至少能捡点肉吃,现在自己独自在外,才发现生存是件那么艰难的事。无忧无虑被养大的卷尾害怕争斗,在体型远远压制了对方的情况下都不敢去和猎豹抢食,稍微被挠一爪子就踉跄着后退。
    连猎豹都打不过,又怎么可能去挑战其他更强大的掠食者呢?
    卷尾由此过上了饥一顿饱一顿的生活,运气好时能碰到心情还不错的“厨子”,愿意和它分享食物;运气稍微差些时,能碰到易于捕捉的猎物;但运气这种东西不是说有就有的,大部分时候,它都处于一种饿得前胸贴后背的状态当中。
    在饿得快要死去的时候,它趴在河边,吃着一具河马尸体上烂到连秃鹫都不会再去撕的腐肉,那些肉基本上快烂成了汤,吃进嘴里就像旱季被晒干的水塘底下的污泥,臭不可闻,酸涩难当,可是它没有办法,只能一点一点地往下吞咽。
    也是在这一天,卷尾终于陷入了绝望。
    一直以来,它最大的愿望就是活着:被冒犯时忍气吞声宁愿折损王储地位的尊严也要苟且偷生;在领地战争中做一个逃兵也要苟且偷生;在沦为惩罚对象、被不断针对时,宁愿和雄性站在水里抢食也要苟且偷生……现在眼看着要走上绝境,怎么能让它不绝望呢?
    然而,即使到了这份上,它仍然没有意识到怯懦的性格是自己生存的最大阻碍,反而在后悔,后悔当初不应该站出来“维护自己的尊严”,顶着盟臣杀死了幼妹,否则现在也不会在外面流浪。
    颠沛流离的生活并没有使卷尾变得更加勇敢。
    在勉强支持了近半年之后,卷尾回到南部氏族领地,抱着一线希望,希望那个曾经蔑视着它的族群能够再次将它纳入羽翼之下。可是在碰到第一个熟面孔时,它得到了黑鬃女王退位的消息。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希波在一次探查中遇到了正在跟胡狼抢碎肉的卷尾,并把它带回了自己的氏族,虽然难免有些基于政治上的考量,却也到底算是给它提供了一个屋顶,一双碗筷,一个可以安眠的地方。
    反正在哪里都是受到轻视,这一次,卷尾借助过往的“经验”,把能忍的不能忍的都忍了下来,只是有时候,很少的时候,它还是会想起自己的幼崽时期,想起开始进行狩猎训练和战斗训练之前的那段好时光——在那些时日里,母亲总是温柔地梳理着它的皮毛,而同盟们也都对它寄以厚望,哪怕最微小的进步都会得到最大声的喝彩。
    希波和卷尾就像一枚硬币的两个面。
    那些把希波高高捧起的东西,将卷尾摔得粉碎。
    但今时今刻,此时此刻,再谈论它们之间的差别已然没有意义,这枚硬币总归被一整个丢了下去,掷地有声,无论是更加“辉煌”的一面,还是更加“扭曲”的一面,都在等待着,等待着同一个存在的到来。
    远远地,传来了雌性斑鬣狗狂怒的叫声。
    伴随着那些一浪比一浪高的啸叫,响起的是隆隆的脚步声。草地轻微地震颤,希波带着氏族成员跃过土沟,站在视野更开阔的区域,不过片刻功夫,就看到了奔袭而来的南部氏族小分队,以及又不敢跟近、又不敢跑远的坠在队伍最后的亚成年们。
    在星空的照映下,那些斑鬣狗的眼睛里都闪烁着可怖的亮光。
    希波快速转动视线,认出了几只曾经有过交集的壮年期雌兽,但对它而言,这些雌兽都不足为虑,真正值得重视的是分散在队伍最前端的上了年纪的雌兽。
    坏女孩身边围绕着最多氏族成员,但它跑动时姿态相当迟滞,似乎有什么尚未痊愈的旧伤,希波暂时略过了它;三角斑鬣狗站在左侧,状态有点疲惫,希波暂时也略过了它;它的视线一路向右,直到停在了一只尾巴高高翘起的雌兽身上。
    明明已经不再处于巅峰时期,明明后腿都因为长期缺少活动而显得有些瘦骨嶙峋,但这位曾经的女王看起来还是那么高大,那么威严,那么不可战胜,但是希波永远不会放弃向它发起挑战,这一次,下一次,一次又一次。
    它看了看天空,又看了看大地,然后奔跑起来。
    这个瞬间,希波跑得像风一样快,比风还要快,仿佛是母亲和女儿在背后推着一样。
    第374章
    黑鬃斑鬣狗的眼睛里燃烧着熊熊战意。
    作为女儿的卷尾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它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直到和身后站着的另一只雌兽撞上才反应过来;作为对手的希波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它立刻抛下“不通过战斗威逼这些雌兽臣服”的幻想,拉开了冲突的大幕。
    它一边奔跑,一边用力呼吸,感觉风透入每一缕毛发的间隙,心中非常清楚地知道:要想达成目的,必须击退面前的座大山,只有如此,才能把这些留在巢区里的氏族成员挤出决胜战场。
    一旦对挑战者低头,就是表达了退让,表达了臣服,等到南部女王带队回归,这些雌兽原则上会旁观两个联盟的较量,不会成为能够左右胜负的不确定因素。
    当然了,实在无法威逼对方臣服的话,还可以选择杀死杀伤一些成员,然后还可以借助数量优势及时撤退,往后再找机会慢慢蚕食——北部氏族的存在简直是希波氏族最好的掩护。
    这一点,不仅希波知道,南部氏族的雌性斑鬣狗们也知道,因此都不需要等只威望最高的年长斑鬣狗去布置阵型,带崽母兽和年轻的后辈们就已经移动了起来。
    圆耳朵在过去数年都被笼罩在女王的阴影底下,被一些氏族成员和观察着氏族的两脚兽们认为是女王的“附庸”,但战力上的不足可以用决心来凑,头胎两只幼崽全部都没活下来,这一事实使得圆耳朵在面对可能伤害到幼崽的威胁时总会爆发出十二万分的潜力,被誉为“凶兽”的上校都因为靠得太近而被它掀翻过一次。
    甫一开战,圆耳朵就顶住了两名敌人。
    跑在它身边的狐狸并不是主战力,平时也更多的是用计谋取胜,是少有的会制造陷阱、借力打力的斑鬣狗,同样面对着两名敌人的夹击,狐狸自知不可力敌,但又不能撤得太远把其他同伴陷进包围圈里,于是只能采取且战且退、反复勾引的打法,远远看着仿佛是在跳一种古怪的舞步。
    其他十只雌兽也纷纷找到了自己的对手。
    问题在于——南部氏族本来就在数量上处于劣势,这些雌兽又绝大多数带着幼崽,一边御敌一边还要担心被独自抛在洞穴里的小鬣狗会不会被其他掠食者攻击、会不会忽然跑到战场上来、又会不会遭遇其他不测,就算身上挂着“护崽母兽”的决心加成,也无法发挥出全部实力。
    在这种情况下,稍微有经验一点的斑鬣狗就会明白:最好的解决方式是集中力量猛攻首领,直到敌人因为核心战团的败退而全体撤退。
    然而说起来很容易,做起来却很难。
    中部战圈的气氛现在就像水泥一样凝固。
    坏女孩因为后腿带伤,每每转身时都要慢上一两拍,明明面对的是战斗力差距巨大的敌人,却总要被对方拖住,没法腾出手去支援其他同伴。
    角斑鬣狗稍微自在一些,作为一个老牌政治联盟的执掌者,它的战斗力虽然比不上巅峰时期的坏女孩和黑鬃斑鬣狗,也比不上安澜和箭标,但是能教出箭标这样的女儿,已经从某种程度上证明它在战斗技巧上有独到之处。
    而黑鬃斑鬣狗……黑鬃斑鬣狗面对的是希波。
    在这一场“女王”对决“女王”的战斗中,它不仅没有因为糟糕的身体状况处于下风,反而还越战越勇,让希波感到颇为不可思议。然而黑鬃斑鬣狗自己可以感觉到,它在腾挪时的确有点力不从心,这种力不从心还不是源于肉体上的痛苦,而是源于精神上的悲哀。
    它无法不感到悲哀。
    卷尾就站在那里,躲避着所有南部氏族的成员。
    出于对女儿的了解,黑鬃斑鬣狗知道卷尾不参与战斗不是因为不忍,毕竟它在巢区时也没有几个朋友,之所以全然不采取行为,只是因为不敢。
    即使在这种需要立功的时候,它都不能鼓起勇气,在中部战团里就像个误入战场的孩子,看到同类发挥出色时,眼睛里流露出艳羡,看到同类被拖倒、被撕开皮肉时,又感到无边的怖畏。
    某次两只雌兽打得过于激烈,险些扭到它身上,卷尾甚至下意识地要往黑鬃斑鬣狗这里靠,仿佛在寻求母亲的庇护,这一举动不仅让黑鬃愣住了,就连希波氏族的成员都有点摸不着头脑。
    黑鬃斑鬣狗收回视线,勉强定了定心神。
    可是希波似乎已经注意到了它的分心,并且对此早有预料,抓住机会就开始了推进,忽然一下,原本就沉重的压力变得更加沉重,过了巅峰期的黑鬃斑鬣狗只能勉强支撑,但就算是“勉强支撑”,也比放希波进去大团横冲直撞要好。
    然而勉强终归还是勉强。
    在一次激烈的冲撞之后,黑鬃斑鬣狗和希波都咬住了对方的侧颈,仗着野生动物颈皮的活动度奋力甩头撕扯,誓要给对方造成某些严重的开放伤害,好迅速瓦解一个高端战力。
    今天刚刚抽搐过的后腿却选择在这个时候背叛了黑鬃斑鬣狗,使它在一次前冲时忽然乏力,旋即失去平衡,尽管它很快就站稳了,但原本死死咬合的牙刀还是因为这场变故有了些微的放松。
    这是一个很小的失误。
    绝大多数斑鬣狗甚至没有察觉这种失误的能力——但是希波也不是绝大多数斑鬣狗。几乎在黑鬃后腿发软的第一时间,它就意识到了胜利天平的微微倾斜,并且牢牢把握住了这个机会。
    希波做了一个敏捷的扭身,一下子就把自己从敌人的钳制下抽脱了出来,旋即反口一咬,从侧面咬住了黑鬃斑鬣狗的脖颈。
    不远处,坏女孩的眼神一下子就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