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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再也不乾净了(2)
    男人睁开双眼,琥珀色的曈面染着明显的倦意,缓慢侧来定在了南雪尘的脸上。
    唇瓣泛着病厌的微白,却不减面容里的凌厉,看着她诧异的神色,姚文炎沉默数秒,话音是独有的慵懒,「问你话。」
    缓上了劲,南雪尘收起脸上的讶异,下意识回避了他的目光,「??就是来看看你。」
    「伤好点了吗?」
    男人没有回答,视线定在她落下来的黑发,淡漠的瞳仁微微一转。
    「你把头发放下来了。」
    话音毫无情绪,姚文炎缓慢地说:「这四年来,除了睡觉的时候,我还没看过你把头发放下来。」
    视线细细扫过女人的面容,那黑亮的长发裹着小巧的鹅蛋脸,一缕一缕落在肩窝,衬得肌肤更加莹白透亮。
    眸光沉淀,他静了会儿,「现在看起来,真好看。」
    「这四年,我应该多让你把头发放下来的。」
    总觉他的话如针一根根扎在心上,南雪尘紧了紧下牙,努力让语气平静,「??为什么不去医院?」
    「医生说你的伤很严重,得去医院治疗的。」
    视线自她顺至耳后的碎发收回,姚文炎别过头,「我不喜欢去那种地方,你知道的。」
    「白晃晃的,看了心烦。」
    瞧他油盐不进的模样,心里腾起一股无奈的不悦,南雪尘皱起眉,「就算这样??」
    「所以为什么来?」打断她的话,姚文炎看着落地窗前零碎的阳光,眼底覆着浅淡的阴影。
    「是来道别的吗?」
    没有意料他会这么说,南雪尘驀地愣住。
    「你们快抓到谢柏锋了吧?」而他的话仍持续着,从容地周旋整个卧室,甚是清晰,「抓到他以后,就要抓我了。」
    「所以要和我说,」侧首而来,琥珀色的眸深沉如洋,定在她诧异的脸上,「我们以后是敌人了,是吗?」
    见她被他堵得一时说不出话,男人沉默片刻,又平静起声:「还是,来拿什么东西的?」
    「衣服拿走了,口红拿走了??」
    「衣柜里的那个盒子也拿走了,你还要拿什么呢?」
    眼底闪过错愕,南雪尘心脏一抖。
    补充到她眼底的诧异,姚文炎面无表情地盯着她看了会儿,「那是他送你的吧?」
    「这四年来,你总会把那个盒子拿出来看,尤其是冬天??十二月、二月,或是十月。」
    「然后,在晚上睡觉时哭着唸他的名字,叫他不要走、不要离开你??再说自己做恶梦了。」
    听到这,一股潮湿猛然涌入胸肺,南雪尘双瞳震了下,唇瓣翕动了起来。
    「所以,你来这里要拿什么呢?」可他却还没说完,甚至轻轻笑了,「拿我的原谅吗?」
    「是想和我说对不起,从四年前在岸边的那句生日快乐,到今天的所有,都是假的吗?」
    被他如此凝视,四年来所有的偽装像瞬间被扒得分毫不留,一股巨大的羞愧与赤裸感袭入胸口,南雪尘惶恐地张着唇,全然失了语。
    ——南雪,为什么要哭?
    ——你昨晚说梦话了,记得吗?
    ——你那乾弟弟?
    ——他只是你的乾弟弟,所以我不用担心的,对不对?
    姚文炎,你真的??
    看着他苍白的脸色,掌心掐紧衣襬,南雪尘死死哽住了声。
    原来那些问题,都不是问题——
    是你给的机会啊。
    终究没脸继续看着他,她垂下头,嗓音沙哑,「姚文炎??」
    而瞧她这般,阴翳的眸色被嘲謔覆盖,姚文炎咧唇笑道:「是吗?南雪。」
    「回答我。」
    是吗?是吗?是吗?
    好多好多的「是」击打在胸腔,氤氳洗上双眸,她绷着下顎,「姚文炎??」
    泪珠自眼角倾落,浑身打起颤抖,哽咽地抽了口气,「你明明知道的??」
    「你明明知道我是卧底??为什么不杀了我?」
    「为什么??」鼻息滞涩,泪水不自控地往下坠,破碎的嗓音断着,她竟再也说不下去。
    为什么要为了我和陈正交易,为什么要为了我和谢柏锋反目成仇,为什么??
    女人的呜咽刺入耳膜,心脏像被人狠狠一掐,姚文炎气息微颤,忍不住咬紧下牙。
    腰际的伤口因情绪起伏刺痛了起来,压抑的沉默间,深邃的眸逐渐染起微红,躁动的胸口像有什么即将喷薄而出。
    松开紧攥的掌心,他猛地拽过南雪尘的手腕,随着女人重心不稳地朝他身上倒去,他一个翻身又把她压在身下。
    脑袋骤然磕在床上,南雪尘反应不及地皱起眼,可下瞬,喉腔又埋上沉重的压迫——
    那张冷俊的面容近在咫尺,好看的曈眸猩红一片,依稀覆着濡湿。
    南雪尘怔了下,可随着窒息感迅速窜上脑门,她又忍不住挣扎了起来。
    男人沉重压在身上,胸口灼热得滚烫,深埋在脑海里的丑恶像被忽然掘出,大片的恐惧自胸腔迅速蔓延开来,融入鲜血流至全身。
    慌乱地瞪大双眼,南雪尘面色涨红,拍打起他的手背。
    见她使劲拍着自己,女人慌张的神情彷彿与四年前在岸边的模样重叠,姚文炎狠狠嚥了口气,绷紧下顎。
    「??你以为我不想杀你吗?」
    直瞪着她,瞳面的潮湿涌动,声线趋向哽咽,「我每一天、每一天,都他妈想杀了你??」
    「只要听到你在睡觉时唸他的名字??」抽了口气,手下的力度又一重,「我就他妈想杀了你,你知道吗!?」
    喉咙外圈的窒息感愈发得深,南雪尘额角浮起青筋,瞪着眼看着身上的男人,脑门是逐渐漫上的黑暗。
    「姚、姚文炎??」
    声如细丝,缺氧感充斥了虹膜,耐着那股猛烈的恐惧,她艰难张唇。
    泪珠滑至下巴,顺势滴在男人颤抖的指缝,滑黏一片,「对??」
    「对、对不起。」
    犹如求饶的卑微破碎地传来,昏沉的大脑像被捅破了口子,姚文炎一愣,眼底闪过了错愕。
    和她潮湿的眼直对着,直到看见又一颗泪珠淌出她的眼眶,那双琥珀色的眸震了下,掌心不禁松了分。
    「对不起??」
    泪水不断砸落,身下的女人哭红了双眼,嗓音低到尘埃,「姚文炎,对不起??」
    姚文炎怔然看着她,腰间的刀伤再度撕裂开来,痛意已然漫至全身,却只有胸口的钝痛清晰得荒唐。
    「对不起,对不起??」
    鼻息的酸涩漫上曈面,模糊、晃荡??将光影揉碎、席捲、吞噬。
    是啊,我想杀你。
    真想杀你??
    当一颗泪珠落在她的脸颊,那箍在她颈上的掌心松了。
    看着南雪尘随即偏过身,趴在床上咳嗽的狼狈模样,姚文炎沉寂许久,忍不住轻笑,「呵??」
    他笑着,抬手捂住双眼,冰凉瞬间浸湿了掌心。
    但是杀不得。
    深吸一口气,男人蹣跚下床,背过身不再看她。
    逆着光站在床边,姚文炎声线低哑,如她方才落入尘埃,「??我不会杀你。」
    「我要让你活着给我赔罪。」
    姚文炎说完,头也不回地出了房。
    偌大的卧室里,只剩下女人哭音浓重的乾咳,和一屋子寂寥的消毒水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