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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节
    跟庆王比起来,他确实老沉稳重,性情也比较稳定,不会轻易发火,相对冷静理智,跟这样的人相处起来是要省心不少。
    人性也只有在遇事时才会显露出来,庆王会为了子嗣放弃一切,先前不愿与她和离也仅仅只是为了自己的颜面。
    而今和离后得知她跟太子牵扯上,又受不了她攀高枝了。
    骨子里的劣根性若不是因为带雁兰回京,她只怕一辈子都不会见识到,毕竟前半生顺风顺水惯了,也没什么大矛盾激发。
    现在太子直接在风口浪尖上所展露出来的手腕,跟庆王比起来简直一个在天一个地,亦或许骨子里的教养就不一样。
    当一个人强大到一定的时候,反而能体谅他人的不易。
    亦或许赵玥从小就充当拯救者的角色,打小就迫不得已为东宫谋前程,养成了他掌控全局的老沉稳重,遇事时能给周边人踏实的可靠感,只要是他愿意去庇护的,总能护得周全安稳。
    那份安稳崔文熙是能感受得到的,对他的一些刻板印象也得到改变。
    毕竟,他确实很出色。
    不论是智慧还是处事的手腕,都算得上极佳。
    这不,为了打探她的心思,平阳特地约她进府赏梅。
    这几日积雪融化后,寒梅开得更艳。
    今日出了太阳,二人在梅林里漫步而行,平阳戳了戳她的胳膊,试探问:“这些日我阿娘有没有召见过你?”
    崔文熙摇头,“没有。”
    平阳:“她恼着呢。”
    崔文熙失笑,打趣道:“恼我嫌弃她儿子小?”
    平阳也觉得好笑,“我阿娘是个很有意思的人,原本对你印象就不错,只是一时半会儿受不住。
    “这阵子她和父亲都在恼二郎胡作非为,不过以二郎的手腕,多半是不管用的。
    “起初她同我说你是一个知进退的人,哪曾想却是二郎倒贴,结果你还不乐意,她就想不明白二郎到底哪里差了,竟被你这般嫌弃。
    “大年那天我宿在宫里,她拉着我唠了一宿,全是这茬,听得我烦不胜烦。”
    崔文熙掩嘴,“她心里头清楚我的脾性。”
    平阳好奇道:“咱们这么多年的交情,今日你就跟我说个准话,对二郎到底是什么心思?”
    崔文熙摇头。
    平阳皱眉,“摇头是什么意思?”
    崔文熙想了想道:“我也不知道。”又道,“你我同为女郎,也都经历过一场婚姻,自然知道其中的难处。”
    平阳正色道:“不管你如何抉择,二郎待你应是真心实意的。”
    崔文熙点头,“我知道,这次闹得满城风雨,他处理得极好,处处考量我的难处,可见是有上心的。”
    平阳:“女郎家嫁人不就图个安稳吗,只要对方知冷热,性情温和稳定,相处起来不累,就算得上一段良缘。”
    崔文熙斜睨她,“是不是太子找来你当说客的?”
    平阳摆手,“他倒不至于。”停顿片刻,“起初我也觉着荒唐,后来仔细一想,你与四皇叔都已经和离了,再嫁又与他有何关系呢?且你们和离算不得你的过错,他的些许作为也委实不成体统,若执意拦着不允,倒显得小家子气,见不得你好了。”
    崔文熙欣慰道:“你有这觉悟就已然不错了,他就是觉得损了颜面,见不得我好。”
    平阳:“咱们不提他。二郎的为人,我觉得算是不错的,就是心思深了些。”
    崔文熙:“他确实跟我以前想的不太一样。”
    平阳:“你若真愿意进东宫,我倒是可以助力,反正跟你熟络,也不用再花心思跟以后的弟妹打理好关系,省事。”
    崔文熙:“……”
    这可真够省事,叶子牌又能凑一桌了。
    如平阳所说,宫里头的帝后接受不了自家儿子的作为,但也不敢搞事。
    圣人还盼着做太上皇呢,倘若惹恼了赵玥,待那家伙告假,朝廷里的大小事务全都得落到自个儿身上。
    赵君齐委实吃不消。
    他对朝政事务一点兴致都没有,只觉得枯燥乏味,且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仿佛没有尽头,还是让他儿子去操劳好了。
    他只想吃喝玩乐,坐享其成。
    马皇后则一门心思琢磨崔氏怎么就不愿意进东宫了,京中世家贵女们巴不得攀高枝,她却偏不。
    就在二人跟赵玥打拉锯战僵持不下时,沉寂许久的庆王开始怂恿朝中的老迂腐们弹劾太子,说他无视伦理纲常,不知礼义廉耻跟前婶婶厮混,东宫监国本该做朝廷官员们的表率,却干出这等丑事,当该反思。
    受儒家学派熏陶的老迂腐们也觉得不妥,全都上奏议论此事,一时搞得赵君齐头大如斗。
    被庆王这般针对,赵玥一点都不恼。
    对方越是跳脚,他就越要三媒六聘打庆王的脸气死他,看到底是谁丢人。
    赵承延信心满满用朝廷里的舆论给太子施压,一门心思想给崔氏难堪时,不曾想自家后院出了岔子。
    原是那马玉才在赌坊欠下不少债务,前阵子才从雁兰那里拿了镯子卖掉还债,原本就杯水车薪,结果赌瘾犯了,又喝了点酒,再次累下债务。
    赌坊里的人威胁要剁手还债,他急了,说漏嘴说自己在庆王府有人。
    赌坊小厮还以为是有熟人或亲戚在庆王府当差,当即便把他带过去找人讨债。
    这事的动静闹得有点大,庆王府自从崔氏离开后,府里的大小事务皆由薛嬷嬷在打理。她从宫里出来,管束严厉,家奴们不敢有半点歪风邪气。
    赌坊里的人带着马玉才找上门来讨债,府里无人认识此人。
    那马玉才原本是个机灵的,怎知喝了酒舌头大了,脑子也不清醒,尽说些不着调的胡话。
    也活该他倒霉,正巧遇到薛嬷嬷从外头回来,听到吵嚷,皱眉问道:“何人在此吵嚷,简直不成体统!”
    一家奴连忙上前回应道:“回嬷嬷,是赌坊里的人上门来闹事。”
    薛嬷嬷板脸道:“真是反了天了,这里可是庆王府,什么玩意儿都来凑,赶紧打发出去,莫要碍我的眼。”
    那赌坊里的人仗着背后有势力,耍横道:“我们不是来闹事的,是来寻人讨债的。”
    薛嬷嬷厉声问:“寻什么人,讨什么债?”
    马玉才被他们拽了出来,“这小子欠下不少债务,无力偿还,他说有熟人在府里当差,我们来寻了。”
    第59章 事败
    听到这话, 薛嬷嬷当即命人逼问当差的人是哪个院子里的。
    马玉才后知后觉意识到闯了祸,酒顿时清醒了大半,不论庆王府家奴和赌坊里的人怎么逼问, 他始终不语。
    最后赌坊里的人没得办法,只得作罢。
    闹剧这才到此结束。
    还不了赌债, 当天晚上马玉才被赌坊里的人拖到腌臜巷子里打了个半死。
    进京这么久,他哪曾吃过这种亏,却不敢把雁兰牵扯出来, 害怕引起更大的祸端。
    待揍他的汉子离去后,他蜷缩在墙角跟下,心中又气又恼。
    气的是雁兰那女人明明有庆王这棵大树, 却帮不上他一点忙,恼的是他白替那女人出谋划策了, 前阵子还琢磨着要过河拆桥, 委实叫他愤恨。
    在地上挣扎了许久,马玉才用手掌支撑着身子, 吃力坐起身,脸上已经没法看了,鼻青脸肿, 身上也伤痕累累。
    眼见宵禁快到了,若是不能及时赶回租屋,只怕得受冻一夜。
    他挣扎着爬起身, 裹紧衣裳,踉踉跄跄朝自己租住的地方去了。
    这一年来他没有生计,全靠雁兰从庆王府拿钱银供给, 租住的房屋环境也不错。最初他的日子过得挺好, 还没沾染上恶习时日常开销是非常滋润的。
    那时雁兰还仅仅只是外室, 连自己的前程都顾不上,他也不敢太过出格,怕成为她的负担。
    后来崔氏与庆王和离后,雁兰被抬成庆王府的妾室,吃穿用度更是又上了一个档次。她的日子好过了,连带他也跟着沾了光,手里得来的钱银富足了些,便开始不老实了。
    京中这样繁华的地方,处处都藏着诱惑,谁受得了呢?
    那些女郎个个娇美,腰肢细软,嗲嗲的声音酥到了骨子里,抱在怀里温软无骨,委实惹人流连忘返,故而他成了怡红院里的常客。
    开销大了,人心自然也不满足。
    他先是哄雁兰说要去做营生,而后又央求她替他谋一份差事,想在京中长远立足。可雁兰哪里会想把他留在身边呢,无异于在枕下埋了把尖刀,随时都会冒出尖儿来扎伤自己。
    他心里头也清楚,便变本加厉索要更多的钱银。
    握着她的把柄,她不敢不给。
    果不其然,那女人确实很听话,事事都依着他。
    钱财来得太容易,几乎令他生出膨胀心,仿佛自己才是庆王府养的小老婆,愈发肆意挥霍,沾染上了恶习。
    大梁是明令禁赌的,但架不住市井间小作坊暗箱操作,就连宫里头也会打叶子牌消遣,民间自然也盛行这项娱乐。
    小赌怡情,大赌伤身。
    马玉才自制力差,一来二去便上了瘾,总妄想着一夜暴富,在京城里出人头地,于是越陷越深。
    去的回数多了,赌坊里的人便跟他混得熟络,知晓他的钱来得容易,经常下套子宰肥羊,时日稍长便债台高筑。
    雁兰给的钱银已经填不下他欠下的窟窿,更气人的是那女人还想抽身,马玉才回到家里,身上已经穷得叮当响,自是无钱找大夫诊治。
    他点燃油灯,看着镜中那鼻青脸肿的鬼样子,脸色阴沉得骇人。
    今日闹到庆王府,若不是为了保住她,又岂会挨这顿胖揍?
    如今他被赌坊里的恶人缠上了,岂能让府里的女人高枕无忧,便琢磨着从她身上讨钱银还债保平安。
    哪曾想,马玉才低估了雁兰的狠劲儿。
    雁兰已经打算抽身,在知晓马玉才因为赌债闹到庆王府又及时遮掩挽回局面的事情后,非但不害怕,反而还笃定他不敢乱来。
    为了把那混账东西打发走,她找机会私下里与他见了一面。
    当时马玉才的伤还未痊愈,脸上还残留着青紫伤痕,见到她犹如见到了救星,忙涎着脸道:“雁娘……”
    雁兰冷眼看着这个如吸血水蛭般的男人,早已没有了曾经的温情,只剩下无尽的厌恶。她忽地从袖中取出一把匕首扔到桌上,冷冷道:“你杀了我罢,今儿这条命给你了。”
    那匕首把马玉才唬住了,诧异道:“你这是作甚?”
    雁兰冷笑道:“你马玉才长出息了,知道去庆王府撒野,既然这般想诚心逼死我,那现在动手也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