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繁宁转动了一下脑袋，扯出一丝虚弱的笑：“刚刚起来时有点渴，现在好像又不口渴了。”
    看路繁宁还在冲着她笑，何芸放下心来。
    她刚刚跟繁花说的那些话，要是被她听到了话，那可就糟糕了。
    “要喝水的话，跟妈妈讲，妈妈给你倒。”
    何芸抽走了她手中的杯子，放到了旁边，然后继续跟她唠家常。
    以前路繁宁很羡慕姐姐，姐姐可以跟爸爸下棋，可以跟妈妈聊家常。
    而她，始终是家里面最没有存在感的那一个。
    现在她看着何芸坐在她的床边，拉着她的手，嘴里面说着关心体贴的话，她却是一点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的话。
    她只觉得喉头涩涩的，发不出什么声音来。
    不过何芸也不怎么介意。
    路繁宁从小就是个闷葫芦，跟她说话，她也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来。
    而且她也不是来跟路繁宁聊贴心话的，说过前面的场面话之后，进入正题：“宁宁啊，你这两天，要不就回家里面住吧？也该让绍远着急一下了。”
    若是没有听到她跟路繁花的话，她可能会觉得很感动。
    可是现在，她却是没有办法安心。
    这个名为她家的地方，实在是让她无法待下去。
    “妈妈，不行的。”路繁宁哑着声音，第一次跟她撒谎：“明天我还得去上班。”
    “上班？你都这样了，还去上什么班？应家又不是没钱了，你啊，就该在家里好好当一个妻子，这样才能抓住你老公的心。”
    路繁宁不是很赞同她的观点，但是她不想解释。
    因为她知道，就算是解释了，何芸也不会听她的话。
    路繁宁忍着身体的难受起身。
    “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诶，你给我坐下。”
    路繁宁没有什么力气，被何芸直接给按了回去。
    她仰着脸看她。
    “我已经给你老公打电话，让他来接你了。”
    路繁宁闻言抿住唇。
    应绍远不会来的。
    她确定了，应绍远根本就不喜欢她。
    之所以会娶她，应当是祁娴逼他的。
    路繁宁心中涌起一阵悲哀。
    活了二十四年，父母不喜她，姐姐也不爱她，就连以后要共度余生的丈夫，也不爱她。
    活着的意义到底是什么呢？
    路繁宁觉得自己可能烧傻了，现在她居然在思考活着的意义。
    “好了，你继续睡会儿吧，等应绍远来了，我再叫你。”
    难得的，何芸见她的脸色不咋好，给她倒了一杯水来。
    自始至终，她都没有发现，自己的女儿已经发起了高烧。
    ——
    “想死？”
    “为什么想死？”
    路繁宁呐呐道：“没有人喜欢我。”
    “没有人喜欢你，你就想死？拥有我们尊贵孔雀血脉的后人，怎么会因为这点事情，就垂头丧气？”
    听到孔雀血脉，路繁宁茫然了一下。
    “我就是一个普通人。”
    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人了。
    路繁花跟她说：“在我面前，你怎么像个丑小鸭一样啊？”
    姐姐是白天鹅，她是丑小鸭。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也认为自己是一只丑小鸭的。
    是从高考后，选专业开始吗？
    她原本想选的是服装设计，但是姐姐说，她的眼光那么差，而服装设计是需要审美的。
    她最后，放弃了服装设计这个专业，选择了自己认为自己稍微擅长一点的编辑出版专业。
    又或者是更早一点。
    她在中考的时候，超常发挥，考到了a市最好的重点高中。
    当时她本来很开心的，但是那个时候，姐姐在参加艺考，压力很大，爸妈让她不要在姐姐面前提起这个事情。
    她没提，一直到姐姐艺考成绩出来，全家人都为了她而高兴。
    那个时候，她好羡慕姐姐啊。
    羡慕她那么优秀，羡慕她……全家可以为她欢呼。
    她在很小的时候，父母，姐姐都同她说过，家里面所有的东西都是姐姐的，要是没有姐姐的牺牲，就不会有她。
    是姐姐把她的爸爸妈妈让给她了。
    所以，她什么都不能跟姐姐抢。
    可是……她也好迷茫。
    她如果是个男孩子的话，就不是抢姐姐的了？
    想了二十几年，路繁宁也没有想清楚这个问题的答案。
    “你怎么会是一个普通人？”
    那道声音像是从她心底发出来的一样。
    她说：“你从小跟在爷爷奶奶身边长大，乡下的教育环境那么差，你转学到市里的初中后，靠一年的时间就追上了进度，好考了高分，进了重点高中，这怎么能是普通人呢？”
    她又说：“你高考虽然失利，没有考入理想中的大学，但是你的分数仍旧是可以进名牌大学的。”
    “虽然没有选择自己喜欢的专业，但是毕业之后，你进了同学们梦寐以求的杂志社。”
    “小姑娘，拥有我们孔雀血脉的后人，就是最屌的！”
    路繁宁：啊……
    “拥有孔雀血脉的人，天生就该是焦点，是人群中最靓的崽！”
    路繁宁在打鸡血的时候醒了。
    被何芸给推醒的。
    “快醒醒，你老公来接你了。”
    路繁宁刚睁眼，眼神还有一些迷茫，分不清刚刚是自己在做梦，还是现实。
    她……真的是拥有孔雀血脉的后人吗？
    这怎么……
    有点中二？
    路繁宁揉了揉酸痛的太阳穴，脑子里面一边在想着那个孔雀血脉的事情，一边在何芸的催促下，下床穿鞋。
    客厅里。
    路清风坐在应绍远的对面，原本是想端一下岳父架子的，但是应绍远并不吃他这一招。
    他进门之后，就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
    不说话，也不看他。
    路清风这岳父架子摆不下去了。
    他还有求于应绍远，只能稍微放低姿态，主动跟应绍远出声：“绍远啊，我们来聊聊吧？”
    应绍远听着路清风的话，嘴唇微抿，眉头微微锁起。
    路清风：？
    这是个什么反应？
    在他这个老丈人面前，他不主动一点也就算了，连话都不想应他一声吗？
    在路清风想要发脾气的时候，应绍远跟他“嗯，好”了一声。
    路清风：“……”
    路清风一口气提起来，又放了下去。
    虽然这心里面还是不太得劲，但是，他毕竟有求于人，所以，他按下心中的不悦，继续说道：“那我们聊点工作上的事情？”
    应绍远又抿住了唇，没有出声。
    在路清风脾气要起来的时候，应绍远跟他点了点头，又应了一声：“好。”
    这个聊法，根本好不了。
    路清风不知道应绍远是故意的，还是……他还是觉得他是故意的。
    这是故意不想跟他聊啊。
    好样的，当真是好样的。
    路清风站起身来，刚要质问应绍远，就见应绍远也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