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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节
    珩清何等人物,一经提点就想到了:“等等,你上次说你以前也遇到过功法牵制修为的情况,那时候你找了个高阶修士帮你疏通经脉,不过他那时闭关了。是徐沉云?”
    唐姣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珩清:“你那个时候才多大年纪?”
    “确实年纪不大......所以我说不久前我一心还在修炼上这句不是谎话。”唐姣决定替徐沉云辩解一句,“这二十年来我与大师兄相处得很正常,师父你也是知晓的,他忙他的闭关,我忙我的修炼,只是我有不懂的地方会让他帮我指点迷津,如此而已。”
    与此同时,紫照洞府,也有两个对座的人在聊同一件事。
    谢南锦反客为主,坐得十分轻松惬意,与另一边端正的珩清形成了鲜明对比。
    他这时已经取回了匕首,摊了摊手,无奈道:“唉!是珩清非要让我来的。”
    徐沉云正在沏茶,问:“所以你是来盘问我的?”
    “那倒也不是。”谢南锦接过徐沉云递过来的茶杯,杯中已经盛满茶水,碧绿的茶叶在沸水中竖起,如同一根根细针,他吹了吹,轻抿一口,“我主要是来蹭口茶喝。”
    “顺便——再关心一下好友的感情生活,我很好奇,你怎么忽然就开了窍?”
    徐沉云落座,淡淡说道:“也不是‘忽然’,实际上是积少成多,有段时日了。”
    “哦?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谢南锦追问道。
    那边,珩清在问:“你们当时是怎么扯上关系的?”
    唐姣说道:“二十年前的群门宴。”
    同时,徐沉云反问:“二十年前的群门宴,你还记得吗?”
    谢南锦想了想,“是你刚出关的那次吧?珩清总是不喜欢参加这种宴席,于是我约着和你一同前往群门宴,也算是趁此机会为你接风洗尘了。当时我还坐在你旁边的。”
    徐沉云颔首,说道:“你那时候还笑着揶揄我,说我这三百年来已经足够努力修炼了,我修的是双修之道,却比你更像是在修无情道似的。我记得,你当时的原句是‘修炼至此,你应该已经满足了吧,你难道不想试着去寻求其他感兴趣的事物吗’——”
    唐姣说:“我与大师兄就是在群门宴上相遇的。那时候我刚拜入合欢宗不久,他又在闭关潜心突破八阶,所以我只知道有这么个人,却从不曾见过他。当时师姐带我赴宴本意是为了寻找双修对象,大约是色令智昏了,我不知道怎么的,就挑中了大师兄。”
    “我笑而不语,暗想,我感兴趣的应该是什么?我追逐极致,追逐火光,将毕生心血都耗在了宗门上,似乎再没有别的事物能让我腾出空闲去寻求了,倘若真有这么一样东西,大抵该是热烈的、肆意的,皎洁的,坚韧的。”徐沉云缓缓说道,“紧接着,我感觉到有人正好奇地打量我,于是抬眼看去,目光稍作停留,发现那是一个小姑娘,看着十分可爱,有些腼腆,但当她与我视线交汇之际,却并不胆怯,甚至对我笑了笑。”
    “大抵是受到你方才说的那番话的影响,我对她起了兴趣,于是对你说酒意困顿,想去后院吹吹冷风清醒一下,借口提剑离开上座,步伐放缓,未料她真的跟了上来。”
    唐姣亦是说道:“......整个过程十分顺利,我跌进他怀中,落下了香囊,他循着香囊上所绣的房间号寻了过来,我们相谈甚欢,结果直到交换身份之际才发现......”
    谢南锦忍不住大笑道:“你们压根就是用的一个脑子啊,当然顺利了!”
    徐沉云无奈道:“从那之后,我们决定保持距离,然而同在一门总是要见面的。”
    珩清问:“你说‘计划赶不上变化’,你又是从什么时候发觉的?”
    唐姣说:“是我决定阻止包括师父你在内的三位刑狱司之际。”
    徐沉云说:“是我感受到分裂的过去与现在重叠的那一霎那。”
    “我知道什么是最好的选择,但是我发现,即使我知道最好的选择就是保持沉默,我还是没办法遏制内心的冲动。很多时候,我总觉得大师兄就在那里,即使不联系,关系也不会因此变得疏远,只要知道他在合欢宗,我就会很安心。然而,当我试图想象从今以后他在我的世界中消失会是怎样的,我发现我竟然感到一种近乎窒息的恐惧感。”
    唐姣停顿一下,轻轻说道:“那时候,我想——这下,我的末日要来临了。”
    徐沉云呼出一口气,笑道:“我想,这就是我甘愿将一切爱憎都交由她的人。”
    唐姣说:“师父,你知道吗?尽管大多时候我都会成为那个委曲求全,宁愿牺牲自己的一点利益,成全大家的和事佬,但我骨子里是想成为领袖的,我不想依靠任何人,也不想为了某个人而活,大多人并没有看出这一点,唯独他知晓我真正要的是什么。”
    徐沉云说:“南锦,剑修自有傲骨,锋利矜傲,不肯拘泥常规,不肯困于一隅,我很厌恶任何人打着了解我的名号试图操纵我,这些年来,我不断提升修为,也确实无人敢这样做,只有在面对她的时候,我亲手将主导权交到她手中,希望她能够接近我。”
    谢南锦问了关键的一点:“那你们如今到哪一步了?”
    不愧是竹马,珩清也问道:“你们双修了?”
    “......”
    双双沉默。
    谢南锦:?
    珩清:?
    徐沉云:“二十年前,亲过一下......”
    唐姣:“这些话我也就只跟师父你说了......”
    谢南锦傻了:“拜托,你说成这样,我还以为你俩是准备造天舟上天呢!”
    珩清痛斥:“明明还没有表露心迹,就已经到那个地步了?太不知检点!”
    他加了一句:“说的是你们两个。”
    唐姣举手,无辜地表示:“合欢宗的弟子不能在一起双修的。”
    珩清对此不甚了解,“为什么?”
    唐姣跟他解释:“双修功法是采补对方的修为以提升自己的实力,若两相对撞,就由修为高的那方吸取修为低的那方了,之前师兄陷入混沌的时候,我就被他抽干真气,很是痛苦。我之所以到现在都没能跟大师兄表露心迹,其一是倘若我们真的在一起了,我无法忍受去找别的男修修炼,也无法忍受他找别的女修修炼;其二是我虽然知晓自己对大师兄的感情如何,却不知晓大师兄是如何看待我的,所以不敢轻易越过这条线。”
    那边,徐沉云说了类似的话。
    不过他的后半句与唐姣略有不同,多了一些:“我已是九阶,而她如今正是修炼的时机,我不想因一己私欲而阻断了她的修道之路,然而我也无法忍受眼睁睁看着她去找别的男修修炼,所以我正在寻找合欢宗弟子在一起修炼的方法,借此求得两全之法。”
    谢南锦:“嗯——万一在你找的途中,她和别的男修在一起了怎么办?”
    徐沉云:“你当真要听?”
    谢南锦:“请讲。”
    徐沉云:“万不得已之时,我或许会对她用媚术。”
    谢南锦一口茶水堵在喉咙里,险些没呛死,“啊?媚、媚术?”
    徐沉云面无表情,仪态端正如松柏,淡定地说道:“合欢宗的秘术我都会。”
    谢南锦嘀咕道:“没见你用过......”
    徐沉云说:“我确实从来没用过,因为一般情况下,用剑就能解决大多数难题,但这并不是‘一般情况’,我绝不可能将她拱手相让,不过,我也不想因此伤害到她。”
    谢南锦点破:“所以你决定用美色.诱惑她。”
    徐沉云:“......”
    这厢沉默,那厢,珩清其实看出来徐沉云确实是喜欢唐姣的。
    废话,他和谢南锦两个人、四只眼睛,看得清清楚楚,不是傻子都知道。
    珩清说:“你不肯表露心迹,不越界也就罢了,但徐沉云有可能找别人双修。”
    唐姣摇头,“他现在忙着处理宗门以及九州盟的事,没有时间的。”
    珩清暗骂一句笨蛋,又说:“若是有意,总能抽出时间的。”
    唐姣很肯定地说:“他一点儿时间也抽不出来。”
    珩清说:“你就敢这么肯定?”
    唐姣说:“能挤出的那点时间,他都花在我身上了。”
    珩清:?
    珩清:“所以你打算先钓着他?”
    唐姣理直气壮:“先钓钓。”
    后边那句要小声一些:“我目前,不想将他让给任何人。”
    珩清思考人生,麻木地说道:“我说如果,如果他非要这么做,你怎么办?”
    唐姣:“万不得已之时,我或许会对他用媚术。”
    珩清怒道:“我教你磨砺神识不是为了让你做这个的!”
    唐姣装傻:“嘿嘿?”
    珩清觉得和她谈论这件事的自己实在太蠢了。
    他揉了揉眉心,目光飘向紧闭的房门,心想,如此,颜隙应该也明白了。
    他并不是一个人来的,那三人听说了唐姣苏醒的事情之后,非要将他磨得开口同意将他们也带上,珩清想,总归自己最近也没时间教导他们,不如趁着替昙净法师看诊的机会教教他们实践,于是也就将颜隙、梁穆、楼芊芊给带上了,跟着谢南锦一起过来。
    只是紫照洞府有限制,所以珩清就让他们三个先在会客室等候。
    房门背后,颜隙呆呆地站在原地,一时没能从巨大的信息量中缓过神来。
    楼芊芊怜悯地看着颜隙略显萧瑟的背影。
    她想,她之前的猜测是对的,唐姣果然是有意中人。
    梁穆对这些也没什么兴趣。
    他听到一半,瞥了一眼呆愣的颜隙,就和楼芊芊到旁边等着了。
    门内,唐姣和珩清的对话还没有就此结束。
    唐姣问:“对了,浮屠之棺内,师父见到姐姐他们了吗?”
    珩清顺口接道:“嗯,我与他们道了别......”
    然后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他又惊又怒地抬头看向唐姣,质问道:“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方才被珩清盘问了那么长时间,唐姣终于扳回一城。
    她心里本来也惦记着这件事,如今得到了答案,心满意足,不打算解释。
    唐姣笑吟吟反问道:“怎么知道的呢?”
    珩清抬手。
    唐姣早有准备,看到他动了,立刻推开椅子,转身就跑。
    她没能看到珩清欲言又止的表情,嘭地一声推开房门。
    房门未能如她所料的大敞,而是撞到了什么东西上,又反弹了回来。
    唐姣:“啊!”
    颜隙:“唔!”
    两个人,一个在门外,一个在门内。
    一个捂着鼻子,一个捂着额头,都疼得脸庞扭曲。
    唐姣嘶嘶地抽气,眼泪花都要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