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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节
    更不用说御花园里,全是绫罗夫人喜欢的刺玫和蔷薇、灵香草、菊花、玉簪等实用性更高的花儿。
    御史台屁都没放一个。
    虽然御史中丞是个头铁的,可话说直白点,再古板的老学究,能在前朝手里活到一把年纪还身居高位,哪怕是没做过恶,也是识时务的。
    有人私下里跟御史中丞诉苦,“新君要令绫罗夫人为绫罗女君,令人尊称为君上,新君叫陛下,这叫什么事儿啊!”
    “还有,新朝元年为凌安元年,这要传出去了,天底下人还不都知道,实则这江山九五至尊是个女娘?陛下他就一点不要脸面吗?”
    御史中丞没了在大殿上的古板,捋着胡子轻嗤,“前朝先圣惦记自己的皇姑,闹得人尽皆知,前朝圣人还是妓子所生,他们要过脸吗?”
    他意味深长看着诉苦的太常寺太祝司丞,“我劝你还是识时务点,这新君并不是个好说话的,比起以前,他够给我们面子的了。”
    他是真晕吗?他那是不得不晕。
    文官们大都知道,御史中丞就是靠这本事,才能几番在前朝危机中脱身。
    至于规矩和脸面,在生死面前,什么面子,什么尊严,连鸿毛都不如。
    纪忱江从小没了父王,有母妃还不如没有,几度入京,几度险些丧命,他早就把脸皮这种东西扔掉了。
    太祝司丞是御史中丞的学生,他很想自己的学生能接任太常令丞的职务。
    南地很快就会有丞相带着南地官员北上,太尉也是南地人,他们京都官员也得抱团取暖。
    他最后提醒,“新朝初立,百废待兴,往后有的是时候看出好坏,眼下你还是掂量清楚,是青云直上,还是跟齐家一样全族流放凉州,若你犯糊涂,我可没本事救你。”
    太祝司丞是个重视男尊女卑的,甚至比原先的祈太尉还严重,家中女娘地位也比儿郎低许多。
    这日回到家里,女儿还在叫儿子欺负呢。
    一路若有所思的太祝司丞,看着唯唯诺诺的女儿,恍然大悟。
    他冲上去给了儿子一巴掌,“往后给老子老实做人,别光知道欺负女娘,回头叫绫罗君上知道了,别怪你老子大义灭亲!”
    他跋扈惯了的儿子:???谁?
    不只是太祝司丞一家如此,京都的权贵和官员们都习惯了见风使舵,即便没被清算,也有些吓破了胆子。
    明摆着新君是要抬举自家媳妇,这就是新风向标,他们不跟着学,只会被淘汰。
    在荣华富贵和生死面前,没有一个蠢人。
    京都很快就传出了傅绫罗在南地的美名,甚至连天授玉玺是在老天爷在梦里托付给她,这种话都传出来了。
    宁音在别庄里笑得不行,“昨日庄子上送新鲜的果子来,还问我,您是不是天上下凡的神女呢。”
    她再也不担心外头人会轻视自家主子了,只期待着祝阿孃她们早些到京都,好早点举办登基和大婚仪式。
    到时候纪云熙和宁音都能跟随,女卫们也能跟随,她们从未想过自己这辈子能在满朝文武面前,见证这种大场面呢。
    都激动万分,这阵子连阿彩都忍不住偷偷照镜子,想着不能到时候给自家女君丢脸。
    傅绫罗正在整理自己的嫁妆和聘礼单子。
    纪忱江和傅绫罗的心思都一样,这辈子就一次的事情,谁都不想马虎,也不想让对方受委屈。
    官媒已经在走六礼,王府丞不在,纪忱江特地请了先前去过阵前的那位吴远臣先生出面,与祈太尉一起下聘。
    这吴远臣,御史中丞都得叫先生,比王府丞还要德高望重。
    傅绫罗则想从中挑出最珍贵的宝物,专门给纪忱江做件能在大典上用到的礼物。
    听到宁音的话,她笑着叮嘱,“这就是外头人回过味儿来了,往后还有他们捧着我和长舟的时候,你跟云熙阿姊和明阿兄说,敲打敲打墨麟卫和铜甲卫。”
    “九十九步都走了,可别栽在最后一步,谁骨头若是变轻,我定是不会饶的。”
    纪氏族地在南地,那里不能丢,所以纪忱江令周奇带兵,就是为了让他成为兵马大将军,回到南地驻守。
    卫喆从南地回来后,会接手河州大营。
    铜甲卫变为殿前司,由卫明来执掌,副指挥使则由乔安来担任。
    京都禁卫军则是祈太尉来掌管。
    眼看着南地官员水涨船高,京都一派肯定会有动作。
    不怕艰难的时候,只怕这时候有人抵不住诱惑,坐下错事,那才叫可惜了。
    宁音:“您放心吧,这些事儿宁柳都想到了,已经提前跟云熙阿姊和明阿兄说过。”
    傅绫罗想起改名换姓的宁柳,心里点点头,这倒如祝阿孃所料,是个得用的。
    是柳氏自己主动要求跟宁音姓的,如今宁柳已经是她的长秋,与纪云熙一起入皇庭,管着绫罗殿的建造。
    刚到京都时,宁柳水土不服还病了一阵子,一直没往傅绫罗身边凑,如今看来,倒是比她想的还要仔细些。
    她笑了笑,“那你多跟宁柳学着点,回头尚宫六司得有人掌管,旁人我不放心。”
    尚宫局乃是专门服侍她和纪忱江的,外人她确实不放心,只是宁音比起宁柳,确实还欠些火候。
    宁音知道自己的地位旁人比不得,也不吃宁柳的醋,只笑着应下。
    说完正事,宁音突然想起来,“对了,大公子……华嬴公子这次没跟周将军一起去北地,卫指挥使问,您要不要见他?”
    傅绫罗愣了下,沉吟片刻才问,“他想见我吗?”
    自从定江王府里两人谈过那次后,傅华嬴再未凑到她身边来。
    哪怕文氏和南疆同事作乱,她坐镇军中的时候,傅华嬴也只是偷偷叫人给她送了些上好的药材过来,自己没出现。
    宁音打断傅绫罗的思绪,“陛下将华嬴公子安排到了河州大营,如今还是卫喆带着他,是他送信来问,能不能背您出门。”
    时下新娘子出门,是要亲兄弟来背,原本傅绫罗想的是卫明和卫喆都可以,倒是没想傅华嬴。
    按道理说,傅华嬴这会儿应该已经知道傅家人的下场了。
    她现在已经换了祖宗,傅家只剩个陈氏,也叫她给休回了陈家,傅家的孩子都交给二叔公来安排。
    是她在傅家人下葬后特地叫人传信给傅华嬴,只要她在京都地位稳固,傅华嬴这个亲兄弟还活着,就没人敢对待那些孩子太过分。
    傅绫罗心里叹了口气,翻过年傅华嬴就十八,还有两年就及冠,说实话,从她下狠心杀掉傅家人以后,傅绫罗就拿不准该怎么安排他。
    她还犹豫着的,纪忱江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不用考虑他怎么想,你若不喜,就叫他回南地,你若想要他出面,我保证他不会出岔子。”
    他知道些宁音不知道的事情,握住傅绫罗的手解释,“傅华嬴这小子表现还可以,没白长年纪,心里也有了成算,他已经过继,入了族谱,无论从哪方面来说,他都是傅翟的孩子。”
    傅华嬴想见傅绫罗,就代表他没有怨恨傅绫罗所为。
    傅绫罗想到阿爹,面上神色淡然,“先见见吧,若他肯,还是叫他背我吧,至于回南地还是在京都,看看他的心思再说。”
    在宁音出去传膳的功夫,她在纪忱江脸颊上亲了下。
    这会儿,她特别想感谢纪长舟,给了她无论发生什么,都能坚强面对的勇气。
    纪忱江扶着她的腰,眼神发亮,“嗯?女君这是暗示我,晚上可以侍寝了?”
    他可素了好几日了。
    傅绫罗微笑指了指门口,“我这是明示你,未成亲之前,我不打算叫你侍寝了,安慰一下你。”
    在敌人面前从不畏惧的纪忱江,大惊失色:“为何如此?怎至于如此啊?”
    傅绫罗憋着笑,耐心跟他解释,“你不是要给我最好的?总不想叫我大着肚子大婚吧?”
    虽然脸面不一定还有没有,能要还是得要啊。
    纪忱江心下急转,“那我们可以换换花……”
    “纪长舟,你是想要我跟你翻旧账?”傅绫罗眯着眼打断他的话。
    她这些时日喝了多少回甜汤,都懒得跟这混账计较了,有些事情,过犹不及。
    她接下来很忙,还是歇一阵子比较好。
    隔日,纪忱江一大早就面色沉重从别庄出发,去上朝。
    到了大朝上,众官员看着新君冷沉的脸色,都忐忑不安,还以为是北地不好了。
    祈太尉当先问:“陛下,可是北地战事起了波折?”
    纪忱江有些莫名,“都快打完了,能有什么波折?”
    幽州小怀王那几个还活着的义子,虽然各有缺点,却都不是什么坏人,也被小怀王教导的不错。
    小怀王被纪忱江救过性命,小怀王当初的遗愿,当时跟在义父身边的那几个都听到了。
    得知纪忱江已经继位,他们毫不犹豫就跟周奇汇合到了一起。
    纪忱江接到周奇的战报后,直接立了能力最平衡的两位——小怀王的三子和四子,分别为幽怀侯和凉怀侯,坐镇幽州和凉州。
    至于幽州和凉州如何稳定,他们比较了解,只交给两个新出的列侯安排就是。
    至于雍州和益州,那些小打小闹的动静,实则是为了利益扯皮。
    陈王已经被处死,离王甚至是被判以凌迟之刑,独独剩下个雍王也在万民书的请愿中被砍了脑袋。
    至此,殷氏皇家血脉都已经没了性命,殷氏和齐氏都被发配凉州,也掀不起什么风浪了。
    周奇半年内就能安置好雍州和益州的骚乱,班师回朝,参加过登基大典后,回南地当他的定江侯和兵马大将军去。
    祈太尉大概也知道些,听到纪忱江的反问,他极为不解,“那您为何一脸沉重?”
    这会子剩下的都只是些琐碎的小麻烦,只需要时间慢慢来解决,再就是等新朝稳定后才能做的事情了。
    陛下在愁什么呢?看起来怪吓人的。
    纪忱江沉吟了会儿,着实不知道该不该说,不是不知道该咋说,只是跟媳妇想法一样,能要脸的时候,也还是得要点脸。
    总不好将两口子的房中事拿到朝堂上来说,他怕气死几个年纪大的。
    站在底下的乔安,感觉自家主子这表情有些熟悉……好似被女君给怼没招了以后的幽怨啊!
    他立刻低头,偷偷咬住舌尖笑,没叫祈太尉发现。
    纪忱江淡淡扫了眼乔安,“怎么不见卫明?太医现在可齐全了?”
    前朝先圣死,带走了一波太医。
    前朝新圣想要摆脱五蛇散的控制,效果不佳,又送走了一波太医。
    太医署现在也就还剩小猫两三只,没几个有本事的。
    这事儿纪忱江交给卫明来管,正好卫明操心卫喆的身体,他挺乐意。
    一听新君是在问太医,好些官员心里想,难不成是新君身体出了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