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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节
    几位太医再次被唤来,纷纷跪在榻前,给榻上帐内的人看诊。
    李景成衣袍未换,白着脸站在榻前,一时间竟显得有几分手足无措。
    半晌,几位太医面面相觑,小声商议着。
    到了最后,依旧是年纪最大的老太医走上前,对李景成道:“恭喜殿下,此人体内剧毒已解,接下来只需好好将养,不日便能痊愈。”
    “不过,许是之前受到的刺激太大,出现了失语之症,脑中记忆也可能受损。”
    盛常看着李景成的脸色,在旁边问道:“请问大人,需要多久才能恢复?”
    老太医捋着胡子,犹豫道:“这并不好说,还是得再服药看看……”
    李景成走到榻边坐下,对太医道:“几位辛苦。盛常,重赏。”
    “是。”
    “多谢殿下!”
    盛常领着太医退了下去,也带走了屋内的太监侍女,只剩下李景成坐在榻边。
    他挑起了帐帘,见榻上的人睁着眼睛,正双眼无神地望着帐顶。
    心里漫上一阵担忧,他轻声道:“娇娇,你还记得哥哥吗?”
    沉璧没说话,双眸缓缓转动,目光落在他的脸上。
    李景成想去握她的手,刚一碰到,却被蓦然躲开了。
    他愣住了,见她盯着自己的衣袖,低头一看,他身上的衣袍早就被雪水浸湿,衣袖还滴着水,刚才正好滴在沉璧手上。
    李景成无奈站起身,准备回去换身衣服,对她嘱咐道:“我一会儿回来,你若是困了,就先睡一会儿。”
    说着,他习惯性地想去摸摸她的头,在伸出手之后,却又停住了。
    看着榻上的人已经闭上眼睛,没有再看他,李景成收回手,默默站在床榻前。
    半晌,他才转身出了门。
    听着房门“吱呀”一声打开,外面低语的声音传进来,很快,又被再次隔绝在外。
    房门被彻底关上的一瞬间,榻上的人忽然睁开了眼睛。
    琉璃般的眼眸里,只剩下一片清冷。
    第54章 书房
    沉璧醒来的第三日, 东楚皇帝突然病倒了,由太子监国理政。
    朝堂一片哗然,明白皇帝是年纪大了, 此次监国理政后, 怕是很难再回朝堂。
    于是转眼间,朝堂的风向就变了,不少大臣已经开始表明心意,提前效忠于新主。
    只有少数清直之臣, 不愿依附党派,对于这位玩弄权谋的太子殿下, 不禁扼腕叹息,感叹大楚社稷,已经是危在旦夕。
    然而,李景成依旧稳如泰山,朝堂之上, 接手政务朝政,安抚臣子,声称盼望父皇早日康健, 回宫之后,却让人加重了皇帝汤药里的东西。
    而老皇帝病倒后, 还以为是自己大限将至, 立好遗诏之后, 没几日就病得神志不清, 缠绵在病榻之上。
    转眼间, 大楚的朝堂几乎已经换了新主。
    这几日, 李景成忙得脚不沾地。
    除了每日上朝、处理政事之外,下朝之后, 书房里成堆的奏折都在等着批改,他每日还要去老皇帝榻前,尽尽孝心、装装孝子,累得身心俱疲。
    可是无论多累,每晚回到东宫之后,他都会去沉璧的院里坐上一会儿。
    沉璧自从醒来之后,就很喜欢睡觉,太医说是因为身体虚弱,需要多多休息,才能尽快回复。
    所以,每晚他去的时候,沉璧几乎都在房里睡着,他也不忍心吵醒,就在旁边默默坐上一会儿。
    偶尔也会赶上沉璧清醒的时候,只是,她还是坐在床榻上,垂着眼眸不看他,更不开口说话。
    时间长了,李景成心里越发着急。
    他又将太医唤来,可是太医看过后,也瞧不出有什么问题,只说慢慢将养,早晚会好的。
    这话落在耳中,李景成总觉得不对,似乎是哪里出了问题,可一时也无计可施。
    只能让融冰继续照顾着,寸步不离地守着沉璧。
    这一日,李景成刚下朝,他没有直接回书房,而是去了沉璧的院子。
    他坐在榻边,看着榻上的人捧着药碗,一张小脸白涔涔的,小口喝着汤药,依旧是一声不响。
    蓦然间,李景成伸出手,接过她手里的药碗。
    瞧见她愣住了,抬起眼眸看向自己,李景成舀起一勺药,轻轻吹了吹,递到她唇边。
    “哥哥喂你,不烫的。”
    然而,沉璧却没有动。
    李景成叹气道:“娇娇,你捧着碗累,听话。”
    沉璧看着漆黑的汤药,依旧一动也不动,就是不肯张口。
    站在后面的融冰瞧见了,半晌走上前,打破尴尬道:“殿下,还是奴婢来吧,这点小事,就不劳烦您了。”
    说着,融冰接过药碗,舀起一勺药,递到沉璧唇边。
    沉璧看了半晌,竟然默默张开嘴,喝下了药。
    李景成移开目光,心里蓦然有些不舒服。
    他和融冰嘱咐几句,也没再多留,起身出了房门。
    出门的时候,他脸上明显带了几分不悦,将门外的盛常吓了一跳,
    盛常见到他走出来,立即上前道:“殿下,西域的那位来了,已经到书房了。”
    李景成“嗯”了一声,大步朝院子外面走去,脚步没有半分犹豫。
    盛常跟在后面,不禁觉得有些奇怪。
    以往这位爷来这里,都像是魔怔了,绝对不肯轻易离开。
    怎么这一次,不仅没有一步三回头,还走得这么飞快?
    不对劲呀?
    盛常心里疑惑,但也不敢问,只能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生怕触到霉头,朝着一起朝书房的方向走去。
    书房离这里并不算远,没一会儿,二人就到了书房门口。
    刚一进门,李景成就看见门口的屏风上,正倒映着里面的人影。
    这人翘着二郎腿,坐在窗边的窗下,手里似乎拿着什么把玩。
    书房的门被盛常从外面关上,李景成走进去,看见那人穿着一身赤色骑装,青丝披散着束在身后,红绳串着银饰挂在耳后的小辫子上。
    他手里把玩着一个茶杯,听见脚步声,笑眯眯地看过来。
    “你来了。”
    这人开口的时候,依旧带着几分西域的口音。
    李景成皱起眉头,走到书案后面,不满道:“大白日的,你就敢到这里来?”
    尉迟淮支着脑袋,看着走到书案后的李景成:“我听说,东楚的皇帝病倒了,如今是太子殿下监国,自然没什么怕的。”
    李景成冷哼一声,合上了几本敞开的奏折,扔在旁边:“你是从西域过来的,还是边境?”
    “自然是边境。”
    李景成在书案后坐下,抬眸看向他:“边境情况如何,下了北境几座城了?”
    尉迟淮笑着道:“早就数不清了,用你们的话来说,北境已经是囊中之物。”
    李景成皱起眉头:“你别大意。这些年,玉家军在季尧手里,可不比在塞北王手里差半分。”
    “是啊,要不然你们也不能和他打了十年,打到最后,还是送去公主,求着人家和亲?”
    见李景成的脸色顿时沉下去,尉迟淮笑了笑,话锋一转:“不过,如今季尧已死,玉家军再厉害,也是群龙无首、强弩之末了。”
    话音落下,李景成却没有开口,半晌,他才道了句:
    “你确定,季尧真的死了吗?”
    尉迟淮放下手中的茶杯,认真道:“人是我亲手杀的,殿下这话,可就是不信任我了。”
    “并非不信你,而是季尧此人,一向诡计多端,狡猾得很。”
    李景成看向尉迟淮,眼里带了几分戏谑:“当年,你们西域大王子也是与他对阵过的,那个时候,你们西域输得有多惨,还用本宫说吗?”
    听见自己的话,又被还了回来,尉迟淮脸上的笑容一滞,只好道:
    “王子殿下本就不擅长用兵,当年那一仗,若不是太子殿下相助,他怎么能杀了塞北的白浩将军,得到大王的赏识呢?”
    李景成沉声道:“本宫不是为了帮他,白浩若不死,塞北不会被轻易拿下。”
    尉迟淮笑得有几分阴森:“是啊,白浩将军可是难得的用兵奇才,我们大王得知他身死的时候,还感叹过可惜呢。”
    李景成移开目光:“你们大王眼光不错,你能得到他赏识,本事也不小。”
    尉迟淮垂下眼眸,无声地望向窗外:“大王已经老了,若不是王子殿下肯提携我,我也不会有今日。”
    他目光沉了下去,一时没再开口。
    窗外,一道身影站在原地,脚下如生了根般,半晌都没动。
    寒风凛冽,吹乱了那人耳边的碎发,抬头时,脸色已经惨白一片。
    殿内的声音,明明就落在耳边,却似乎听不清楚。
    脚步艰难地挪动着,一时之间神志不清,径直朝着院子门口走去。
    忽然,身后传来了声音:
    “良娣娘娘,您怎么在这里?”
    身影顿时僵在原地,她转过身,看见盛常走下台阶,朝她走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