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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节
    他一连串的问题,几乎是在质问茶梨:“你被说服是什么意思?你也接受修正器是合理的?你认同他们应该那样去对付那些孩子了吗?”
    “不是,我不觉得修正器合理,我不认同所有的孩子都应该被那样对待,可是有的……”茶梨和郁柏对视,道,“那个小孩就是特例,被修正掉了早恋的痛苦,这不是坏事,是你说的啊。”
    郁柏:“……”
    他一时无话,意识到自己陷入了矛盾的悖论里。
    而他之所以那样说,是有两层原因:
    一是为了让茶梨不被那孩子在眼前被修正而内疚;
    二是……他对漫画世界里的路人角色并没有多少真心。
    “能被动改掉缺点,去当一个父母要求中的好孩子,”茶梨道,“对有些青少年来说,也许不是坏事。我们好像不该这么绝对地看待这件事,你说呢?”
    他充满希冀地看着郁柏,希望郁柏能够认同自己。
    但郁柏反驳了他:“父母的要求一定就是对的吗?何况人生选择不是只有对和错。”
    茶梨露出似懂非懂的表情。
    漫画人物的二十五岁,和郁柏的二十五岁,显然不是同一个二十五岁。
    “我是个同性恋,”郁柏道,“如果我们那个世界也有未保办和修正器,在我十八岁之前,我会被未保办闪一下,这样我以后再看到男生就会恶心反胃想吐,觉得同性恋都该被烧死,你觉得这是对的吗?”
    茶梨迷茫地看着他,半晌才说:“可是如果你们那里真有,你能被闪一下,你父母也许就不会不要你了。”
    郁柏睁大了眼睛,忽然间明白了什么。
    茶梨道:“我父母离开我的时候,没有跟我说过为什么,我想,可能我真的没有被闪过,如果被闪过,我被修正成一个被他们喜欢、被他们期待的孩子,他们就不会不要我了。”
    ”……“郁柏霎那间不知该再说什么。
    良久,他伸出手,摸了摸茶梨的头,像在安抚一个小朋友。
    第26章
    茶梨被郁柏这样摸了两下头, 忽然感觉自己近来霸气全无,不自然地朝一旁挪动脑袋,从郁柏手下退开。
    郁柏却很自然, 摸得很自然,收回手也很自然。
    茶梨强调道:“我没有伤心, 我只是在做一种设想,如果我是家长的话,可能也更想要一个更符合世俗要求的乖孩子。”
    “你这设想是空谈。”郁柏道, “现成的例子摆在这里,我现在是这个世界的郁柏, 我是个不学无术的街溜子,我对社会没有任何贡献, 但是我的家人还是很爱我。”
    茶梨顿时柠檬附体:“……你真是幸运啊。”
    郁柏认真道:“可是这种幸运足以说明,不被喜欢,不被期待,不是孩子的错。父母和孩子之间的感情是天然的, 不应该有附加条件……所以, 那不是你的错。”
    茶梨:“……”
    他从未对人吐露过这些心事, 也从没别人对他说过这样的话。
    还真是有点……怪感动的。
    不过他心里还是很闷, 特别是在见过一处长、听她输出以后, 这种感觉非常强烈。
    他说:“不知道,反正你这样说,让我心里舒服了很多。我今天表现太差了, 你是不是也对我有点失望?”
    郁柏笑起来, 又伸手去摸茶梨的头, 这次只揉了一把,不等茶梨躲开, 他就收回了手,笑说:“我以为我已经说得很明白了,我是在陪你做你想做的事,你想把事情做成什么样,我都不在乎。如果你不想做了,或者做着做着想要半途而废,又或者突发奇想要转路去做别的,我都没有任何意见。”
    茶梨:“……哦。”
    还真有几分感人呢。
    茶梨疑惑地看着他,比较不理解这个穿漫者为什么对自己有这么大限度的包容。
    郁柏这个城府极深的家伙,眼见似乎是个绝佳的机会,屏住呼吸,谨慎地释放出了修饰过的os。
    茶梨的视线看向悬在郁柏上方的气泡框,边框还镶了一圈粉色的桃心。
    “我永远不会对茶梨失望。”
    “因为他是完美的。”
    茶梨的视线又挪回郁柏的脸上。
    郁柏极力想要做出款款情深的霸总杰克苏表情。
    这张脸的五官原本长得就很杰克苏,郁柏的眼神也算是基本到位,可惜两坨难以抑制的腮红,根本完全不霸总。紧张害羞得头顶都快冒出烟来了。
    茶梨凝视他片刻,难以判断出什么,最后道:“郁柏2.0,你可真是个马屁精。”
    郁柏的两行金句气泡框,咔、咔两声全碎了。
    “我是真心的。”郁柏不死心地说道,“我说的话和我的os,都是真心的。”
    “我也没说你不真心。”茶梨道,“我意思是说你真会哄人,我认识的所有人里,哄人技术你排第二,都没人好意思排第一。”
    他忽又怀疑地盯着郁柏。
    郁柏马上会意,道:“我真的从来没谈过恋爱,这绝对不是哄前男友练出来的。”
    茶梨用一种很懂的语气说:“我当然知道了!恋爱高手很少像你一样动不动脸红,我见得多了……见得多了!”
    又问:“但你真的没有小孩吗?你照顾人和哄人的言行举止,真的是……又爸爸又妈妈的。”
    特别是刚说了父母和孩子之间的情感不需要附加条件,这穿漫者就马上又对茶梨做出了类似的表白。
    很难让人不想歪!
    “我听说过有些动漫爱好者,就喜欢养成纸片人。”茶梨得出了结论,批判郁柏道,“你这穿漫者,少来我们二次元世界占便宜,我这个纸片人才不需要你给我当爸爸妈妈,你们三次元可真是道德沦丧啊。”
    “……”郁柏无话可说,叹气开车,先离开这儿再说。
    “接下来怎么办?”茶梨又纠结起来,道,“我还没有想清楚。我是不是应该跟你一起先去见郁松秘书长,汇报下这件事?”
    郁柏道:“你没想清楚的部分是什么?”
    茶梨直言道:“修正器的使用是不是应该被叫停。我现在有点矛盾,两种想法各占百分之五十。”
    郁柏已经完全明白了这件事,不能再明白了,说:“你觉得有一部分青少年确实需要被纠正不良行为,修正器对于他们的将来,以及他们父母的期许,都有积极作用。所以修正器的存在有一定的意义,你是这么想的吗?”
    茶梨确实是陷入了这样的矛盾,车内一时沉默。
    “我自己去和我的秘书长哥哥汇报吧,”郁柏提议道,“你现在摇摆不定,不适合去和别人谈这件事。”
    茶梨想了想,同意道:“你说得对。”
    去见郁松,是要尽可能客观地陈述整件事的经过。
    茶梨失去了客观公正的立场,而陈述者的立场很可能会影响到倾听者。
    并且他对郁柏的陈述能力完全放心,这个互联网产品策划人,巧舌如簧得很。
    两人在市中心暂且分开,郁柏去市政厅大楼去找郁松,问茶梨:“你找个地方等我?就是不知道要多久。”
    他和郁松还没有完全熟悉起来,在谈公事的时候,郁松是什么画风,还无法确定。
    茶梨道:“你不要急,慢慢跟他说清楚,我就随便逛逛。”
    郁柏开车走了,茶梨站在路边树下发呆,他也不知道能去哪儿,自有记忆以来,就很少逛街和逛公园,小时候没有大人带着,不敢到处乱走,读书时因为要隐藏已觉醒的超能力,也没交到什么亲密的朋友,工作后也还是形单影只。身边的人其实待他都很好,只是没有人能切实地陪伴他。
    也许自己的性格里真的有什么问题吧。
    他忍不住又想到了修正器,一处长说诺亚城里唯一需要修正但却躲了过去的,只有郁柏。
    那茶梨自己究竟有没有被闪过呢?现在的自己,是曾经需要被修正,已经被闪过以后的模样?还是未成年时就被未保办认定不需要修正,从来没有派出过办事员来闪他?
    究竟自己是天生的不会讨喜,还是成年后才学得拒人千里?
    胡思乱想了一通,他手机里收到郁柏发来的消息,是几个链接,打开后发现是cbd的咖啡馆和甜点店。
    郁柏又发了条语音:“这几家是我之前仔细看过评论、做了功课才收藏起来的,你找一家试试看,也能坐下吹着空调等我,不要站在路边发呆。”
    茶梨好笑起来,顺便纳闷,这家伙怎么知道他正站在路边发呆?
    不过他现在也没什么心情去喝咖啡吃甜点,想了一想,决定了自己的动向。
    某公寓楼下。
    茶梨戴着墨镜,喝着一杯奶茶,坐在大堂的沙发上,观望着进出大门的人。
    根据他上次来时了解到的情况,那个十五岁少年,每周六下午会去上大提琴课。
    看时间,应该快回来了。
    少年跟着他妈妈走了进来,背着琴盒,还帮妈妈提了刚买的水果,妈妈在前面走着,低头用手机回复消息。如果没记错,她是位线上客服,应该是一边接去学琴的儿子回家,一边还在处理工作。
    茶梨正要招手叫这对母子,确认少年这两天里还有没有其他变化。
    可那装水果的塑料袋突然间破了,数个水果顷刻间滚了满地,有几个还从大门滚出去,滚下了台阶。少年忙想去捡,但他还背着琴盒,只好又把琴盒小心地放去旁边。
    那妈妈听到了动静一回头,表情顿时非常暴躁,大约是工作处理不顺,甚至有可能正被客户在线上刁难,控制不住脾气,开始碎碎念起来:“就让你提几个水果,怎么连这么点小事,你都做不好啊?哎呀,别管里面这几个,快去把门口那几个先捡回来,被车子压烂弄脏地毯,物业肯定要找我赔钱的,你是怎么回事啊?这么笨,提琴学了这么久,拉得也不好,帮我做点小事也做不好……”
    茶梨听得头都大了。
    掉落的水果并不多,都不用他帮忙,那少年已经全都捡了回来,把破掉的塑料袋扎了下,装了几个,又把其他几个塞进口袋里,上衣裤子都鼓鼓囊囊,又去旁边背了琴盒。
    “好了,不要生气了。”少年对妈妈说,“妈妈你看,我都做好了。”
    那妈妈正皱眉低头回消息,抬头一看他,道:“你笑什么?还有脸笑?赶紧走。”
    她转身朝电梯走去。
    少年的唇角垂了下去,沮丧地跟着妈妈去坐电梯。
    茶梨只是看着母子俩进了电梯,没有再跟上去,电梯门关上,他又静静站了片刻,才离开了这栋公寓。
    他又来到了某个联排别墅生活区。
    已经是傍晚了,茶梨刚进大门,就看到运动裤少年牵着只狗,正在小区里遛狗。
    那是只很小的吉娃娃,一直想朝社区大门的方向跑,想出去玩,少年不耐烦地拖着狗绳,强行把它朝着另个方向拖走。
    茶梨和他保持着一段距离,跟在他身后,远远地观望他。
    有个四五岁的小朋友在草坪上玩,看到了吉娃娃,笑哈哈地喊着“汪汪”,朝着小狗跑过来。
    少年本来就走得很快,嫌恶地看了眼那小孩,拖着狗走得更快了,他十五岁但已经很高了,而那小狗腿很短,四条腿跑出了残影,也跟不上他走路的速度,几乎就是被拖着在前进。
    而那小朋友还没有到能看懂别人眼色的年纪,还追着小狗想和它玩,生怕小狗走远了,追得很急,两条小短腿直打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