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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节
    “两条呢,海珠你饶给我一条,我家姑娘产后出血虚得很,这几天可愁死我了。”
    “是啊,女人坐月子要是没养好就落一身的病,海珠你就卖二旺奶一条。”有人帮腔。
    二旺奶就是海珠跳海杀匪寇那天给她拎热水的人,海珠受了好不好意思让人苦苦哀求,她只好选了条小的卖出去,“我不认识这东西,之前还以为有毒,遇到了就避开了。现在知道这是好东西,往后在海底再逮到了,多了就先紧着街坊邻居买。”
    “哎行行行,我娘家妹子再有一个月也要生了,海珠你可得给我留一条。”
    二旺奶提桶出来装鱼,让海珠分她一半海水,塞给她五两银子,二话没说就急着给她女儿送鱼去了。
    海珠怕再生枝节,找人借了个竹帘盖在桶上,加快脚步送到沈家去。
    “去喊二奶奶来。”沈母吩咐丫鬟。
    “不用喊二嫂嫂来,我把东西送到了就走,我还急着去摆夜摊,巷子里的小孩都还在等我。”庭院上方晚霞灿灿,屋里已经暗了,沈母坐在院子里煮茶,海珠一进门就见到了人。
    “昨天白得了六哥的一罐鲸鱼油,今天逮到了好东西,听说补气补血对女人好,我拿一条来孝顺伯母。”
    沈母笑了,“你这丫头就是客气,你是个好的,小六愿意给你就踏实收着。”
    沈二嫂跟沈遂前后脚过来,沈遂还没走近就问:“可是来喊我去吃烤鱼的?这就走吧,我都收拾好了。”
    “那我们就走了,伯娘,下次过来陪您说话。”海珠跟沈遂往外走,歪着身问:“二嫂你去不去?我摆了个夜摊做吃的,你喊上二哥去给我捧场。”
    沈二嫂看了婆母一眼,沈母笑着说:“想去就去吧,孩子别带去,免得闹得你们吃不好。”
    “在长明酒馆旁边,二嫂跟二哥只管找去,我回去吃了饭就过去。”海珠补充,扭过身拎着竹帘大步跟上沈遂。
    人走出门了,沈二嫂看向桶里,通体橘红的火管鱼在桶里盘了两圈,“海珠送来的?她是个心巧的,送了好东西来把我喊出去吃饭,全孝敬您了。”她玩笑道。
    沈母笑了两声,“我也是沾了小六的光,改天家里有新奇的玩意你给她送些过去。”
    然后吩咐丫鬟把火管鱼送到厨下,“让厨子添些温补的药材炖罐汤。”
    留在齐家的那条烟管鱼已经下油锅了,海珠斩了三只大龙虾,取了虾尾肉切段跟鱼块儿一起炒,只加盐调味,续水盖上锅盖焖一会儿,撒上葱花就起锅了。
    鸡汤青菜粥已经不烫了,冒着热气的菜端上桌就开吃。
    齐阿奶用筷子戳了海珠一下,示意她招呼沈遂一声。
    “小六爷,要不坐下一起吃?”海珠问。
    “不了,我留着肚子吃炒粉。”沈遂坐在一旁假笑,剩鸡汤熬的粥……他想想就咽不下去。
    “行,那你等一会儿。”海珠先扒两口粥填肚子,挟坨虾尾肉放粥上再扒一口,一碗粥下去一半,肚里有食了才挟鱼肉,问其他人味道怎么样。
    “没刺,只有一截鱼骨,潮平吃这个我省心,不用给他剔刺了。”齐阿奶说。
    “像吃蟹肉,很多很多的蟹腿肉。”风平说,他见二叔的碗里没菜了,他多挟两块儿站起来放二叔碗里,继续说:“大姐你多吃,你最喜欢吃螃蟹肉了。”
    风平说得没错,烟管鱼的鱼肉很细腻,因为做法简单,不掩其中的甘甜,挟一大块儿剔去鱼骨塞嘴里,满满的一嘴蟹肉的感觉,海珠满足死了。
    沈遂注意到她的表情,眼神瞥向桌上的菜,这东西他也吃过一次,什么味道来着?
    “我后天下海再去转一圈,看能不能再逮几条回来。”海珠浅浅地吃了四块儿鱼肉就放下筷子了,人多,一条不够吃。
    盘子见底,沈遂收回视线,端起碗喝了口水,问:“晚霞快散了,这就去摆摊?”
    海珠点头,齐老三推出木板车,长桌长凳已经架在车椽子上了,接着把铁板和铁架塞上去,装鲍鱼海贝螃蟹的盆子端上去,再提两桶清水。
    “酱罐子都带过去?”齐老三问。
    “对,都带过去。”海珠把油盐酱醋的罐子装篮子里塞上车,“灯笼,小六爷……”
    “别,我先送一趟过去,待会儿再回来拿。”齐老三打断她差使人的话,进去把一捆砍好的柴挂肩上,推车先一步出门。
    “出来啦出来啦,娘快出来,风平他姐要去摆摊了。”
    “奶!奶你快点。”
    “看样子不够坐,我端两个钵过去,买了端回来吃不跟人挤。”
    巷子里“轰”的一下嘈杂起来。
    “今晚可热闹了。”冬珠笑眯了眼,冲玩得好的小姐妹悄悄比动作。
    不止巷子里热闹,街上也热闹开了,长街两边宛如早市,好些卖吃食的,还没走近就闻到了香味。
    当海珠一行人踏进长街,喧闹的吆喝声卡了一下,摆摊卖烤鱼卖铁板鱿鱼的小贩故作淡定地垂下头,手里的动作可忙了,忙到抬不起头招揽客人。直到木板车过去了,他们才心虚地继续说话,吆喝声干硬许多。
    “你们可来了。”酒馆老板示意伙计把占位置的桌子搬回来,看同行的有沈六爷,他拱手见礼,跟海珠说:“你的生意被抢了。”
    离得近的小贩竖起耳朵,有些怕小六爷发作。
    海珠笑了两声,说:“好的生意不怕抢,一起发财。”
    不少人同时松了口气。
    对面卖蚝烙的见齐老三卸桌子有点麻烦,他放下手上的活儿过来帮忙。
    “风平先烧火,我去买两捆米粉,之前忘了。”海珠说。
    “奔你来的客人已经来了,你忙着,我这会儿闲,我去给你买。”卖豆腐的阿婆让她孙子看着摊,她走过去找海珠拿钱,“托你的福,这两天的豆腐好卖,我今天多卖了两板。”
    海珠看了一圈,今天卖煎豆腐的都有三个摊子,那她就不卖了。她把两串铜板递给阿婆,道了谢,先择了鲍鱼摆了三排摆铁板上,接着拿小刀开扇贝、取蟹肉。
    现做现去壳,食材新鲜。
    第56章 开工钱
    米粉买来了, 海珠找酒馆老板借桶热水泡粉。
    齐老三拉着木板车也到了,他把家里的饭桌和椅子也拉了过来,提着一筐贝壳和盘子放海珠腿边, 说:“傻了吧, 这东西忘了。”
    海珠瞥了一眼笑了,还真是把最紧要的东西落下了。
    海贝留了一扇壳,隔着灼热的铁板把热度传到贝肉上,贝肉里的汁水滋滋冒了出来。鲍鱼也如是, 鲍肉从下至上慢慢烫熟, 汁水溢了出来, 又在不断的炙烤下回缩进鲍肉里。
    四盏灯笼挂了起来,光晕随风摇晃,折射在铁板上微微反光。海珠揭盖装蒜蓉的罐子, 大勺舀小勺分, 蒜油抹在鲍肉贝肉上,腾腾的热气一烫,蒜香飘开了。
    “娘, 我昨晚做梦就是这个味道。”稚童大声说。
    清楚是怎么回事的街坊邻居善意地笑了, 海珠抬头看一眼,笑着在其中一个鲍鱼上只抹了蒜油, 熟了之后让风平给那个小孩送去。
    一个贝壳上可以装四个鲍鱼或是两个海贝, 海珠让齐老三去酒馆借个托盘,她把大贝壳摆在托盘上,铲了鲍鱼和海贝放上去, 由他端上桌给客人上菜。
    沈遂拎了个椅子坐在她旁边拿盘子吃, 鲍鱼海贝之类的他家饭桌上自然不缺,他也吃过不少, 不至于吃厌,但也相当于米饭了,再怎么吃都不会觉得新奇。不过今晚吃这口现烤的,他觉得滋味不错。
    海珠探身从桶里捞一箩米粉放一旁控水,偏头问他滋味如何。
    “食材新鲜,滋味不错。”沈遂咬着鲍鱼壳扔掉,见有人要去买酒,他掏出一把铜板递过去,“帮我捎一碗来。”转过头继续跟海珠说:“我家厨子的手艺也不差,但不如你做的好吃。”
    海珠笑了。
    “真的,我没说假话哄你,待会儿我二哥二嫂来了你问问他们。”
    “我相信,这叫锅气,韩家的食方里也写了,吃菜戒停顿。你家吃饭是饭菜一起端上桌,厨子又不能一锅把所有的菜做好,只能做好了先放蒸笼里温着,相当于热了一次又一次,最鲜美的味道已经没了。”海珠舀两勺油倒铁板上,紧接着倒米粉,米粉上的水碰上油呲啦滋啦响,她后仰着身子,手上攥着铲子快速翻炒。
    沈遂挪了下凳子,接过酒碗喝一口,他仔细回想,怎么也想不起来食方上有没有这一说,不过细想也有理。
    “做菜的讲究还挺多,你多练练,厨艺练出来了我天天来讨饭。”他嬉皮笑脸的。
    海珠顾不上理他,她把米粉一分为二,中间空出来舀油倒蟹黄,边边角角铺上蟹肉,舀一勺花生芝麻黄豆酱倒左手边的米粉上,抖开发现少了又舀半勺淋上去。这时蟹黄油也炒好了,她扒过右手边的米粉盖上去快速翻拌。
    一边是冒着酱香的米粉,米白的粉上裹了层酱,另一边的更出味,米粉上沾了一层蟹黄,头顶的光晕打过来,竟能看到蟹黄籽。
    正对着铁板坐的四人呆了,看小老板又把煎得微黄的蟹肉扒拉进米粉里,四人齐齐咽了口水。这用料也太实诚了,比在家里自己做还舍得放东西。
    最后撒上一把葱花,海珠从筐里拿盘子铲米粉。
    “我吃蟹黄油的。”沈二嫂来得巧,“我走了一趟,你这里最舍得下料,这么大的螃蟹被你撬来炒粉,眼馋死个人。”
    “不花钱买,也就不肉疼。”海珠铲了三盘放案桌上,往身后灯火通明的酒馆指了下,说:“酒馆老板准带外食,他后院清静,你们端了吃的去他那里喝酒。”
    沈二嫂的确不习惯坐在街头吃东西,她朝她男人看一眼,沈淮接过两盘颜色不一样的炒粉领着人走了,“小六你不一起?”
    “不了,我要吃最热乎的。”沈遂坐着不动。
    沈二夫妻走了,坐着的人才出声说:“海珠,我要一盘蟹黄油炒粉一盘酱炒粉。”
    “小老板,我也各要一盘,多少钱一盘?”
    “都是三十五文一盘,钱给我三叔。”一铁板能装十盘粉,一共用了五只蟹,算上油和酱,海珠估摸了下,比起把蟹卖给食肆,应该能多赚一倍的钱。
    用油洗铁板,残渣混着油刮进火坑里,火堆上的火苗陡然飙高,风平趔开身子。
    海珠接过冬珠递来的鲍鱼和海贝摆铁板上,问她累不累,又问烧火的小孩累不累,“明天我去雇两个婆子,你俩在家歇着算了。”
    “我不累。”风平苦了脸,“我不想在家。”
    “我可没嫌累,我喜欢出来摆摊。”冬珠不高兴了,反问回去:“你累不累?”
    沈遂嚼着粉看着这姐弟三个,他觉得挺累的,看着都累,一个埋着头仔细烧火,一个埋着头剔蟹肉撬贝壳,一个忙得像八爪鱼,两只胳膊挥出八只胳膊的阵仗。
    “好吧,我也不累。”海珠嘻嘻笑,伸长了胳膊舀一勺蒜蓉酱,动作里似乎都带着享受。她享受油烟呲啦香,看食客吃得开怀她就高兴,哪会觉得累。
    “等回去了我给你们开工钱。”她说。
    风平咧嘴一笑,他也能赚钱了耶。
    冬珠也高兴,但她知道姐姐的辛苦,她跟风平还在靠姐姐养,哪能从她手里拿工钱。她言不由衷地说不要,“这是我们全家的生意,都该出力的,要什么工钱?吃饭的时候你怎么不收钱?米面粮油肉都是你买回去的。”
    “那你们也跟三叔一样,拿了工钱留一半交一半。”海珠说,“这样行了吧?”
    冬珠点头,她的确想自己手里有点钱,想买吃的想买头花的时候不用张嘴问姐姐要。
    沈遂眼睁睁地看着风平的干劲突然大涨,烧火拿出了穿针引线的认真劲,他啧啧几声,钱果然是治人的良药。
    又一板鲍鱼和扇贝熟了,海珠各铲一盘让沈遂给他二哥二嫂送去,然后紧跟着倒油炒粉。
    “姐,还有七个海螺和五只鱿鱼十只章鱼。”冬珠说。
    “我知道,留在最后一板,我打算用葱椒油炸的酱。”要是卖不出去就自己吃。
    “海珠,我们先回了啊。”同条街住的人过来打招呼。
    “味道还行吗?吃好了吗?”海珠问。
    “非常行,还吃撑了,就是有点干,男人能喝酒,我们不喝酒的就没法,明天再来我端两碗凉茶来。”
    “我明天煮了凉茶来卖,一文钱一碗。”对面卖蚝烙的男人吆喝,整条街香味扑鼻,他的摊子就做了五个人的生意。
    “味道可要好,不然可抢不过别人的生意。”齐老三抬手指了一下,整条街都是卖烤鱼烤章鱼煎豆腐的,都没他家的生意好。没位置坐就端走带回去吃,嫌麻烦的就去了酒馆,宁愿多等一会儿也不去别的地方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