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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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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光赫分的房子,是单独带院子的平房,说是院子,也就是比梧桐里天井大一点的地方,其实还是算天井。
    就在派出所后面,隔壁家属楼都是住的公安,只隔了一道围墙,没想到这地方还有胆大的人过来。
    “早上锁的位置变过,地上有成年男人的脚印,个头大约在一米七,体重一百四十斤范围,年龄三十五岁左右。”
    周光赫敲了敲门,老油条把门打开。
    一头黑发里已见几根白发的女人,躺在红木雕花床上,床上没有被单,也没有被子,一听到动静,就连忙爬起来,双手抱膝靠着床头坐着,眼神躲闪,身体颤抖。
    从凌乱的刘海里,能看到她的外眼角已经密布细纹,眼角下方还有一圈疤痕,但只要仔细一看,就会发现,她美得惊心动魄。
    “孙澄。”
    “啊!”
    女人颤抖地更厉害了,不断往床角缩,一旁堆积起来的红木家具被挤得摇摇晃晃。
    “再往里躲,小心家具掉下来砸到你。”
    水琅说完,看着女人不动了,接着道:“一个掉下来,倒的就是一片,能躲过一次,可不一定能躲过后面掉下来的一堆家具。”
    女人往外挪动,回到刚躺着的地方。
    水琅放心了,这人的求生欲望还是很强。
    “是才想起来,还是一直都记得?”
    屋子里没有任何声音。
    老油条:“喂!跟你讲话,你不聋不哑,怎么总不搭理人。”
    “邹贤实……”
    “啊!!”
    一听到这个名字,女人就出现应激反应,拼命摇着头,“不认识不认识,我什么都记不起来了,让我走,让我走!”
    “好啊,门没锁,你现在就可以走。”
    水琅侧身让开,“如果没地方去,我还可以帮你安排,给你路费,并给你充足的生活费,对了,还有救你的那对老人家,我都可以帮你们安排好,让你们过清净无忧的日子。”
    女人听完,不动了,也不喊着要走了。
    但浑身还在颤抖着。
    时间长达两分钟之久,屋里没有任何人说话。
    孙澄缓慢,一点一点一点地抬起头,从头发缝隙里,去看水琅,面色突然巨变,从床上扑了过来,“你!”
    水琅站在原地不动,静静看着她。
    孙澄也在瞪大眼睛仇视着她,过了一会儿,眼里的仇恨慢慢褪去,微微摇着头,“不对,不是,不可能。”
    “你还走不走了?”
    水琅往里走。
    孙澄下意识不断往后退缩,看到水琅只是搬了张太师椅坐下后,暗暗咽了咽口水,眼神忍不住又往水琅脸上瞟,好半天不吱声。
    “说句心里话,我挺希望看到你走。”水琅与女人对视,“我刚才说的都是真的,你想走,我帮你们安排。”
    “你……”孙澄往后退,背靠住墙,“为什么会帮我走?”
    “能活下来已经很不容易了。”水琅指着椅子,让周光赫和老油条都坐下,“你要是真能放下一切,踏实享受余生的日子,我很乐意帮你,就当做了件好事。”
    孙澄眼眶突然红了,“你在替你母亲赎罪吗?”
    “赎罪?”
    水琅冷笑,“我母亲有什么罪?”
    “要不是她,邹贤实……”提到这个名字,孙澄眼神就变了,咬牙切齿挤出这三个字,过程里仿佛在给邹贤实千刀万剐,“要不是你母亲,邹贤实哪里来的今天这地位!他早该下地狱了!”
    “邹贤实下地狱?凭什么?”水琅眼神已经完全冷下来了,“凭你吗?”
    “凭他作恶多端!”孙澄情绪逐渐激动,“凭他杀妻杀子!难道他不该下地狱吗!”
    “你父亲,应该不会怪你什么。”水琅突然道:“但我想他老人家,一定后悔当初怎么没多生一两个。”
    刚听到父亲两个字,孙澄眼睛直接泛上泪水了,听到后半句话,眼泪又停住了,怔怔看着水琅,“你什么意思?”
    “不想走,还恨着。”水琅上上下下打量着她,“二三十年时间,就躲在城郊,自怨自艾,祈求老天爷能收了他,祈求他自己遭报应,每天给自己的无能找无数借口,把不相干的人一并恨上?”
    “你!”孙澄愤怒看着水琅,“你别想替你母亲开脱……”
    “别人都有罪,就你最可怜。”水琅冷冷看着对方,“肇嘉董事长的千金,呵。”
    “你!”孙澄直接坐了起来,背脊挺直,“你知道什么,你懂什么!”
    “真是浪费时间。”水琅拍着椅子扶手,站了起来,“把这位,刘阿兰,送回去。”
    “站住!”
    水琅头也不回,就要打开门。
    “等下!”孙澄直接从床上爬下来,“我有证据!”
    水琅停住脚步,转过身,“接下来一句话,你说不出我想听的重点,我可不会再回头了。”
    孙澄眼神复杂看着水琅。
    本来想再问一句,我可以相信你吗?
    以及你凭什么可以让我相信你。
    现在什么都不敢讲了。
    因为很确信,一旦说出这些话,很有可能,水琅调头就走了。
    这是等了二十六年,唯一的机会了。
    “我有很多证据。”
    水琅:“……”
    难得看到水琅无语,周光赫与老油条都没忍住笑出声,再看到孙澄也是卯足了劲儿,绞尽脑汁想出来一句话,是真心想说出水琅要听的重点,明明这么紧张的氛围,却一再忍不住想笑。
    他们俩这么一笑,缓和了气氛。
    周光赫把太师椅搬到水琅面前,“坐吧。”
    水琅重新坐下,孙澄松了口气,也坐回床边,“你……我能不能问一下,你想做什么?”
    “应该我问你,你想做什么。”水琅看着她,“看我能不能帮你,而不是你能不能帮我。”
    孙澄没有吱声,眼里再次出现彻骨的恨意,“我想让他身败名裂,流落街头,人人喊打,碎尸万段,曝尸荒野,无人收尸。”
    “背成语呢?”水琅从皮包里抓了一把糖出来,先塞给周光赫一块最好的酒心巧克力,又随便丢了两块给老油条,最后摊开掌心,递到孙澄面前,“挑一块,吃点糖心情好,不要一提到这个人名字,就失去理智,人要是没了理智,什么事都做不成。”
    孙澄看着一把糖,盯着桂花松子糖愣了愣,眼眶突然湿润。
    拿了起来,双眼含泪看了半天,剥了放进嘴里,慢慢含着。
    水琅盯着她瞧,“你们俩不会是,旧情难忘吧?”
    孙澄像是刚从记忆里抽回,发怔看着水琅,“什么?”
    “这是在邹贤实家抓的糖。”
    “……噗!”
    桂花松子糖吐在地上,孙澄不顾形象“呸”着嘴巴,更是下床将地上的糖踢飞老远,接着再“呸”。
    看她这样恶心,神情一点都不弄虚作假,水琅嚼动着椰子糖思考,时不时再打量着孙澄,若有所思。
    孙澄不断抹着嘴巴,比起刚才,有了不少活力与生气,头发被拨开后,即使已经上了岁数,轮廓依然紧致,是天生的大美人胚子,“呸”的时候不但不觉得粗俗,水琅还从她身上感觉出,不属于这个年龄的,娇俏。
    “你怎么不早说!”
    “不就是一颗糖。”水琅抓了一把放在床板上,“邹贤实家的东西,都应该还给你才对,一颗糖你都恶心成这样,你就真的不在乎钱,只想要他的命?”
    “钱?”孙澄一把将床上的糖挥开,撒了一地,“我不要钱,我就想让他遭报应!”
    “没钱办不成事。”水琅又剥了一颗巧克力放进嘴里,“你要了邹贤实的命,可能都不如拿走他的钱,让他觉得痛苦,这一点,你到现在还没明白?”
    孙澄怒气一怔,“没了命,钱还有什么用。”
    “要不是看你长得好看,我耐心稍微能那么多一点,真就不想跟你讲话了。”
    周光赫:“……”
    孙澄抬起手摸着脸上的疤痕,“都这样了,还有什么好看的。”
    “废话不多说。”水琅翘起二郎腿,“我刚开始,对邹家倒没有赶尽杀绝的地步,不过那是因为我记忆缺失,随着回到沪城,看到一个个熟悉的场景,有些记忆断断续续就回来了,我虽不想要他们的命,但他们一直想置我于死地,我肯定不能让这么大一个威胁摆在我后面,我可以先让他身败名裂,流落街头,至于后面,你想怎么样,就随你的心情了。”
    “当年的结婚证明,还在我这里,虽然是假的,但也是他写下来,签了字,按了手印。”孙澄慢慢道:“还有刻了彼此名字的戒指,他写给我的信,这些都算是物证。”
    水琅点了点头,“就这些?”
    “这些我都先交给你。”孙澄看着水琅,“我们才第一次见面,请你理解,经历过被最爱……被邹贤实欺骗,家破人亡,我不可能这么轻易就完全相信你,不给自己留任何后路。”
    “理解。”水琅看着她,“你有什么要求?”
    “我现在的父母,保他们平安。”孙澄说到这里,眼神变得柔和,“他们是真正的好人,我一个人能力有限,千万不能让他们因我受牵连。”
    “一般电影小说里,这样的老夫妻都会被杀害。”水琅一说,孙澄精神就紧绷起来,“好人自然是有好报的,相信我们公安。”
    不等周光赫反应,水琅又拧眉道:“不过,公安要为所有人民服务,他们也是人,能力也是有限的,他们又在城郊,你先告诉我,你今天为什么逃跑?”
    “有人在查我。”孙澄想到这件事就紧张,“我以为是邹贤实发现我了。”
    水琅看了看周光赫,周光赫摇头,想到邬善平,“应该不是邹贤实,他最近几天焦头烂额,城郊你们不能待了,来城中心。”
    “来城里?”孙澄惊讶问:“我们住哪?”
    水琅看着这间堆满东西的屋子,孙澄不那么信任她,她当然也不信任孙澄,“我去单位申请房子……”
    “住我们家。”老油条及时道:“我看这人应该对你挺重要的,放别的地方都不放心,不如放在梧桐里。”
    “你们家还有王奶奶,亭子间住三个人也太挤了。”水琅突然想到一个地方,“你们去红河村,住到邹贤实与李兰琼的老窝去,他们绝对想不到查到那里去,而且那边邹贤实的眼线全部都被拔干净了,换上了绝对会尽全力保住你的干部。”
    孙澄没有意见,只要安全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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