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头是丰裕的地方,也是危险的地方。你得提防着来来往往的路人保不准随时会踹你一脚,也得提防着大马路上的车流不长眼,或者说,你自己不长眼,哗啦,变成一滩烂泥。吓哭了小孩,惊心了大人。
同时,你得提防着源回街头的猫老大——瑞青。
瑞青是一只结实魁梧的虎皮猫,常常眼神凌厉高傲地走在大街上,他能轻易地放下身段仰在地上眼汪汪地讨人喜爱,也能伸出利爪迅如闪电地玩鸟杀鼠。他不吃鸟,但是他就是喜欢隐在暗处扑向那来不及反应的小鸟,抓在手中看他们苦苦挣扎,瑞青玩腻了便往那树下一丢,鸟儿的翅膀还在叫唤呢,鸟儿的喉咙还在颤抖呢,瑞青昂着头轻蔑吐息,一声不吭地走了。
瑞青有一群凶狠的小跟班散落在街头四处,他们各自有各自负责的区域,瑞青不常纳新,他需要的手下,一是得忠诚,二是得强壮,因此那些跟班基本是被瑞青一手带大的,他们像敬奉父亲一样敬奉瑞青。
瑞青最近多了一个跟班,但这次有点儿不一样,这位跟班,有些漂亮,有些娇气,又爱玩些欲擒故纵的把戏,瑞青常常把抓来的鼠施舍她了,她陪在身边说些好听的话,把他的手下呼之来挥之去,仿佛戴着王冠的公主懒懒地趴在街头,晚春的太阳不烈不柔,夏日将近,瑞青热得有些焦灼,有些与天气不匹配的不耐烦。过一会这公主又不见踪影了,瑞青有想过去找她,但是他不愿在手下面前表现出不稳重的样子,他庄重地活着,残忍地玩弄着他能把握的一切。
布奇看到茉莉的时候,茉莉正游走在源回街上晒太阳。“布奇!”茉莉惊呼一声,她快步从人群中穿梭而来,笑意从嘴角弥漫着。布奇悬着的心总算回落,她眨巴着眼睛努力不让自己看起来太难过,于是她侧过身去走到茉莉的旁边不停蹭着茉莉柔软的皮毛。“茉莉......茉莉......”布奇呢喃般地叫着,她像从茉莉的身上偷来了热,这热刺得她浑身血液加压涌动。
“嗨呀,小布奇,不害羞啦?妈妈抱妈妈抱。”茉莉打趣道,脑袋蹭着小布奇。
布奇立马逃开了,什么妈妈,明明她俩差不多大,茉莉真是不知羞耻。
“走吧。”太阳快落山啦,街上的下水道又快溢满了,那油啊、渣啊、粪啊、那杀鸡的血水啊、那洗头的泡沫啊咕噜噜一起涌流,布奇跟在茉莉身后看她姿态优雅地向前远去。
“我们回不去了。”布奇追上去,“小区里来了只狗,我们没法在那生存了。”茉莉听了惊讶道:“什么狗?源小区那么大,凭什么他一来我们都得给他挪窝!他以为全天下都该是他的吗?”
布奇倒没见过茉莉这么强势的模样,她冷静地说:“那狗对付我们有天然的优势,一不小心被抓到了可就没活路了,我们没有可以反抗的余地。”
“怕什么!小布奇,别担心呀,过来过来,我带你去见一只猫。”茉莉愉悦地笑着,她咬着布奇的耳朵把她拖进小巷。“等会,现在还有些早了,咱们低调点,先玩会吧,走吧走吧。”
等到天黑,源回街上的人稀稀疏疏,噪声低落。布奇心中充满了疑惑,这疑惑又掺着几分不想证实自己猜想的肯定。她跟在茉莉身后,看她跳上低矮的砖墙与房梁,又跳下巷里的垃圾盖,走入越黑越深的地方。
“喵呜~”茉莉轻叫一声,布奇听到了,她在叫:瑞青。
那温柔又蛊惑的语气让布奇感到嫉妒甚至愤怒。
一只矫健的猫从房梁上跳下来,紧接着又一只精瘦扎实的野猫影子般压过来,不一会,布奇身边便围了四五只野猫眼神挑衅地望着她。
“瑞青,这是我最好的朋友,布奇。”
瑞青昂着脑袋没有回应,居高临下地注视着布奇,他对这黑不溜秋的猫没什么好感,他想起来,自己曾派手下把她身上划了道口子,为她不知天高地厚的在自己的地盘狩猎。
布奇想要走了,她浑身弓起,眼神布满了恨意和不愿猫知的恐惧。她一分一秒都不想待了,指甲划破了水泥地,她落荒而逃,留下茉莉和她近期黏在一块的玩伴耸立在夜间的小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