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不觉已晚,菜一道道呈上来,多是一些还原本味的植物山珍。
清淡、新鲜,与此处环境极为契合。
而柳若食不知味,只是尽力忍着去查看手机的冲动。
先是“真的长大了”,再是“创业”,她已经能猜到柳庭今日好脾气的来源,却仍然心存一丝侥幸。
直到饭局过半,她才借口去卫生间而起身离开。
手机锁屏上显示着数通未接来电。
阎苋的,罗岩的,其他员工的。
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出现的名字。
餐厅小型民乐团的演奏声隐隐传来。
柳若深吸一口气,点开了静音的工作群。
感叹句。
疑问句。
祈使句。
不同的语气,不同的语言,围绕着同一件事情。
那一刻开始,柳若的灵魂像是悬浮开外。听到自己脱序轰鸣的心跳,看着自己机械地滑过每一句话,机械地阅读、理解,机械地安抚、统筹。
公司本季度力推产品的原材料里,有一家供货商临时更改了其中两种物质的占比,但仍然符合生产标准,所以依法可以不履行告知义务。
可是这款原料与她们所使用的另一款材料会发生反应,导致实际使用中,器材原本的延展性消减过快,完全不符合宣传所言。
如果只是这样,也能说这一批品控有差,及时收回产品就好了。
但偏偏就在今天,有买家在使用过程中出了意外事故,现在人还躺在ICU。
像有力量暗中推波助澜,新闻发酵极快。
还好发现及时,已经压下来了,暂时没有引发更大范围的舆论。
可是这个时代,信息流无孔不入,发生的事情皆有印记,获取容易,销毁太难。
义肢这类与人本身相关的,就像药品,靠的是声誉。
起步阶段的这种丑闻,哪怕这次公关好了,也是一颗定时炸弹。
最讽刺的是,那家供货商现在的宣传主页上,就明晃晃地挂着近日与知行科技签约的新闻。
答案早已摆到了明面上。
因为她无力反抗,所以他甚至都不屑伪装。
明天就要出高考成绩了。
偏偏是这个时间点……
在轿车后座,柳庭松了松领带。
“齐天泽是齐家这代最有可能接班的孩子,人你也见了,长相是一般,但很单纯,很好懂。”
他字字和缓,语重心长。
“你要记住,从零到一是最难的,但从一到十,再到一百都会容易很多。”
“你是我的女儿,你知道该怎么选。”
柳若想问,这就是你和我妈妈结婚,现在又和林行野妈妈结婚的原因吗?
这就是你放任我创业,在我以为我能够挣脱时又阴魂不散出现加固牢笼的原因吗?
但不能是现在。
她嗤笑一声,回了个无意义单音,没有再讲话。
司机把车停在在门口时,柳若透过单向玻璃看见了坐在庭院藤椅上的男生。
他低头翻着一本纸质书,听到声音时抬眼望过来。距离太远,看不清表情,只是觉得路灯柔和光线下的人影,像周身镀了模糊的金边,给人一种矜贵又温暖的错觉。
“爸爸。”
柳若已经记不起上一次这样称呼柳庭是什么时候了。
她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也许早就疯了,只是疯得像个正常人。
“可是家里有一个长得又好看、大概率也会接班的弟弟,我很难看得上其他男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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愤怒是抑郁的反面,支持发疯——
捐楼哥:一个说我长得漫不经心一个说我个性单纯好懂,你们现在骂人真高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