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阿,但妳却不接受她的好呢,孩子。
“什么?”
她说话很轻,也许不是习惯,而是隔墙有耳:“她想救你,孩子都是珍宝,这里却将养羊一样,打算把妳们这群小羊丢去喂狼。”
奥雅再度伸手想去碰她的头发。莳萝向后一闪,黑色的眼眸直视女人,是无光之夜的颜色。
少女一扫先前娴静乖巧的模样,探不见底的黑,让对方不由得停下手:
“我会当作没有听过这句话,妳从未冒犯我的信仰和神明,请原谅我现在离开,我的女士在呼唤我了。”
莳萝虽然脑袋发晕,但还没失去理智和一个大女巫叫版,便把安柏搬出来,提醒对方投鼠也要忌器。
“我不该意外这个回答,佩伦说,她试过了,现在我相信了。”
莳萝不想再理她,她喘出几口热气,感觉全身热得无法思考,思绪一闪而过,又立刻蒸发无踪。她瞪着银杯上歪斜的倒影,试着把额头贴在冰凉的杯子上,想看能不能降温。
“所以很抱歉我得用这种方式带妳离开。”
一丝机灵给了她片刻清醒,莳萝想叫芜菁的名字,声音却恰好卡在喉咙眼。
在少女要倒地的那一刻,一双手搀扶助了她;柔软白皙,指腹饱满,圆盈的指甲涂了一层粉艳的花液,却只轻轻往她肩上一按,就叫少女失去了所有力量。
莳萝在半昏半醒前,听到奥雅的声音道:
“安柏大人会感谢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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莳萝是被硬生生磕醒的。
视线暗得不象话,显然她已经不在宴会上。
莳萝试着伸手摸了摸,急促的呼吸声如此清晰,显然这是一个极为狭小的空间,而手即所触皆是木质的触感,顺着摸索过去,隐约勾勒出熟悉圆胖的弧形,空气中弥漫着令人晕眩的香气。
一个酒桶,她在一个酒桶里。
先前的昏沉感消失无踪,莳萝听着自己的呼吸声,黑暗中的思绪异常清明。
她的脑袋飞快运转着,一个可怕的念头恍若雷击:
“狂欢的派对上,不会有人注意到一个酒桶的去向。”
这个想法让莳萝有些绝望,一向擅长苦中作乐的她呆愣了好半会,看来今日的厄运远没有结束。她祈求着这只是一个恶作剧,哪怕是维拉妮卡干的,她也会先上去给她一个拥抱,再给她一拳。
“芜菁?”
她试着呼唤自己的使魔,回答她的不是维拉妮卡,是另一个女人声音:
“很抱歉我得用这种方式。”
奥雅。
莳萝摀着头,口腔还残留着过于浓烈的酒气,手指下隐隐的异痛告诉她:阴谋早已种下,也许就在那个羊角杯里发酵酝酿。
“妳在我酒里动手脚?”
“佩伦说的对,妳是个敏锐的孩子。一小撮睡菊碎末,除了一些头疼的症状,基本不会留下任何后遗症。请放心,妳在这里很安全。”
奥雅听起来心满意足:“我们已经等了很久了,莳萝,我们一直在等待妳的到来。”
作者有话说:
终于可以换地图了!!!
ps:明天要上榜了!!大概会晚一点更新
第十一章 大地女巫
◎妳继承的血脉神秘而强大,有着根植大地的魔力。◎
奥雅的魔力也许是来自于她的声音,因为莳萝即便看不到她的脸,还是能被对方慈爱虚伪的口气恶心到头皮发麻。
“我不知道自己在哪里,还被关进一个看不到阳光的酒桶,怎么会觉得安全呢?”
莳萝真是受够了这个莫名其妙的臭女人。她强忍着怒气,两手试着摸出出路,一丝破绽、裂痕,哪怕只是一颗钉子,任何能拿在手上的武器。
“是我不好,我们正在远离月神的圣地,一辆往西行驶的商队,他们驯养了不少卡奥沃尔森的猎狼犬,狼人的臭味无所遁行。莳萝,这里没有任何东西会伤害你。”
酒桶安静了下来,奥雅迟迟没有得到莳萝的响应,不由得关心问:
“孩子,妳在想什么?”
“我只是在想,众目睽睽下绑架孩童,月神殿下怎么不直接一道雷把渎神者给劈死?”
“是的,我的确冒犯了月神殿下,”奥雅没有被她激怒,而是极为诚恳道:“事后我会亲自向我的殿下和清水女神、山林女神请求惩罚后的宽恕。”
莳萝再次在怒火中沉默了。三位女神祝福的大女巫,三位女神承认的神眷者;这意味着月女神如若想惩罚她,哪怕只是动一根手指头,也都必须先征得那三位女神的同意,这是神域彼此间的不可侵犯性,反之亦然。
奥雅这是在告诉她,一个小女巫的愤怒毫无用处,这就是实力的差距。
莳萝从未如此憎恨自己的理智,它珍藏所有记忆,同时也为自己武装。在这个陌生的世界,它是莳萝唯一的伙伴,教导莳萝去隐藏面孔、去妥协生活。
对,莳萝,乖乖去接受这个世界的所有鸟屁事,除了淹死一只小狗。
“其实比起那位殿下远在天边的怒火,安柏大人才更是棘手。”
奥雅显然心情不错,甚至开始侃侃而谈。
“她一直想将妳隐藏起来,这些年我们一直派人找安柏大人交涉,但都得不到友善的响应。”
“喔,所以妳决定直接绑架我?”
奥雅没有在意她的挑衅,而是自顾自道:“很久之前,我们派去佩伦,希望能潜移默化,引领妳走向正确的道路。但安柏大人不光只是魔力,她的魅力同样也令人折服,佩伦失败了,青女神给了她烈阳的勇气,却忘了退去她的青涩和幼稚,所以这次决定由我来带妳离开。”
“我不知道我那么伟大,峻丽河在闹饥荒?妳们的丰饶女神睡过头了?可惜我没有木杖,只有银杯。”
莳萝配合对方文诌诌的戏剧腔,在她看来奥雅正是有一个很大的问题:戏太多。
“不、不、妳还是不懂……”奥雅似乎是被误会般痛心不已。
她轻柔地叹气,彷佛含下一颗甜美的糖果:“妳很特别,莳萝、莳萝,请允许我这么叫你,这实在是一个很美妙的名字,。”
“这是我的女士取的,我的命也是她救的。”
安柏用两打的莳萝将她买下,妳这个只舍得出一个空酒桶的混蛋没资格叫这个名字。莳萝欣慰地发现自己又找回了苦中作乐的幽默感。
“我听过妳的遭遇,我很遗憾,但正如每片落叶都有它的来历,妳的到来意义非凡,每个人都知道东边的异域有着最古老的民族还有最古老的信仰,只是每当我们试着靠岸,古老的结界让我们如失了根的花草,就连海巫也不得其门而入;她们说那里哪怕是一块礁石也刻着最晦涩难解的符文。至于教会那些喷吐晦气的铁船更不用说,他们窃取魔法不成,就开始一些卑劣的模仿。”
“重点是,这几千几百年来,没有人知道那里有什么,可惜那些从东岸来的商人没有信仰,只认得金币上的脸孔,我们只能从他们带来的丝绸和瓷器,窥探其中巧夺天工的魔力,而这一切直到妳出现,莳萝。”
她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再倾诉着回忆:
“海盐、酸橘和青梅,最后加上一滴芬芳之血,我尝过妳的生辰酒,彷佛流动在黄土上的滚滚河流,一种极为古老高贵的血脉。莳萝。妳不该被埋没在森林里,妳继承的血脉神秘而强大,有着根植大地的魔力,不、妳简直生于土地,与其融为一体!”
“大地之女。” 奥雅用一种惊奇的语气下了评语,彷佛已经从莳萝身上一览东岸神秘的面纱。
莳萝无话可说,可惜这个世界好像没有掌管音乐和戏剧的女神。
奥雅说的话就像目睹一瓶清水变成葡萄酒,这里的人对血统一向有过多的诠释,维拉妮卡等人就认为自己的黑发黑眸是像黑狼一样不祥的象征,而且如果她真的有那么神奇,又怎么会被这个老巫婆轻而易举掳走?
隐约间,她听到奥雅凑然接近的呼吸声,彷佛蛇信滑过耳垂,温柔而暗藏诡计。
“我看过妳注视着海巫的眼神,也知道妳的渴望。我曾有幸认识几位远自东岸而来的尊贵药士,他们拥有的智慧同样古老而神秘,可惜教会的礼遇和魔法的诱惑都没能留住他们,其中一人曾告诉我:落叶归根。而妳,莳萝,可怜、无根的小草,妳渴望找到家、找到归属,找到妳的根源。那么唯有三位自然女神的圣地,峻丽河可以帮助妳。我们可以成为妳真正的归属。”
莳萝摸着手臂上的鸡皮疙瘩,突然改变主意了,还是让她叫名字吧。
“我迫不及待想要见到峻丽河的美景,不知道你们那里有没有狼人?最后是砍下风干的脑袋,那是我和我的女士目前最需要的东西。”
奥雅笑了。
“先申明,我很尊敬安柏大人,但她的固执无可药救。月女神很强大,却同时最为残暴,所有女神之中唯有这位殿下会要求如此血腥的供品。妳应该听说过第一只狼人曾是月神的使者,却不知道上一只被进贡给众女神殿的狼人首级已经是十年前的事了吧?”
“妳想说什么?” 莳萝不敢置信。
“人狼早就被击溃了,或者消失了,现在唯有诗歌和戏剧可以窥见他们的存在。伟大的安柏大人,月神最凶悍的金狮支身驱逐森林和溪谷的狼群;而教会的红骑士亲自砍下黑狼王的首级,批上狼皮做成的战袍,从此狼群四散溃逃。”
奥雅显然有备而来,每一句话都在为猎物铺垫,这个好消息远比先前摸不着边际的吹捧还要有效,莳萝整颗心轻飘飘的,感觉自己像灌下了一整桶蜜酒,滔天的惊喜恍若洪水倾覆,差点就要击溃她的心防,不过也就差一点。
指头被刺了一下,她从疼痛中惊醒。
“我也看过那些被狼人咬伤的受害者,他们依旧被束缚,狼人没有消失。”
莳萝拔掉卡在指缝里的扎人木屑,含在嘴里的指头立刻尝到了鲜血的气味:
“妳有和安柏一样的固执,是的,也许他们只是隐藏起来。但比起狼人,凡人逼近森林的脚步更危险,这几年我等同胞没有英远战死在狼人爪下,而是活生生烧死在火刑架上,教会在拓张它们的领地,我们不该再把精力放在虚幻错误的目标上。”
“我熟知妳的神奇,熟知妳的一切,如果妳真的誓死效忠月神,又为何放走一只狗?米勒谷是个可爱的地方,但那里的月亮女士们可不是,妳知道米勒谷有一半的女巫本来想拿妳替代逃走的祭品,把妳捆进麻袋里投河吗?我们最先派佩伦去救妳,幸好安柏抢先保住你,这点我也非常感激她,妳的生命远比妳自己想象得珍贵。”
奥雅做足了功课,或者就如同她所说,整个峻丽河都在期待莳萝的到来。
“不需要再提心吊胆,也不需要在月亮的监视下日夜奔走,安柏大人无法保护妳永远,而我所信奉的女神们慈爱如同母亲,一望无尽的的平原没有高山囚禁,丰沛的溪流永远流动着香甜的牛奶和蜂蜜。莳萝,我们所有人都会为妳敞开怀抱,成为妳的后盾、妳的归属!”
作者有话说:
奥雅的文艺腔让我边打边头皮发麻哈哈哈哈哈,女主也深感不适wwwww
第十二章 叛徒女巫
◎火烤莳萝、汆烫莳萝、空心芜菁塞莳萝佐料……◎
木桶沉默片刻,才传来少女虚弱的响应:“我会考虑,”
奥雅没有立刻回答,似乎还在思索她话中的真假,但莳萝从靠近的脚步声听出她的动摇。
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一整套威逼利诱下来,对付一个从没出谷的小姑娘也绰绰有余了。
“莳萝……”
闭嘴,不准叫这个名字。莳萝突然有点庆幸奥雅看不到木桶里的自己,谁叫她实在不擅长演戏。
少女用指甲在顶盖刮下痕迹,先前的窃喜再度被怒火烧干,手指抚弄着上头的刮痕,把它想象是奥雅的脸……她的想法在幽闭的狭间中变得越发残暴,彷佛一只在笼中撕咬的野兽。
突然一个猛力将酒桶往后一推,莳萝及时用手顶住桶身才没有在头上撞出大包,但酒桶也一路滚落,最后撞到墙壁,晃得莳萝头晕目眩。
奥雅的尖叫声完全听不出先前的甜美,莳萝却无暇享受,因为她听到更熟悉的声音……
芜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