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好跑到庙外。心跳得快要出嗓子眼了,眼前发黑,忽然,后背觉得像背了电热毯那么热,尖锐的声音渐渐消失。
外面的凉风吹来,我感觉好多了,想起上次那五位师父施法时,我比现在还难受,而今天有六位师父,我的反应还好一些,难道是阿赞nangya给我纹刺的法本有效果?
靠墙坐在公寓门旁边,看到庙内那跳动的火苗,听着传出来的经咒声。这时老谢走出来,小跑着来到我身边,弯下腰问:“田老弟,你怎么回事?”
“不太舒服,上次也是这样……”我把有时遇到阴物会头疼噩梦的症状和他说了说。老谢笨拙地坐在我旁边,说我以前也这样,后来慢慢就好了,你比我年轻。应该没事。
正在这时候,看到阿赞蓬站起来走出庙,身体晃晃悠悠。老谢连忙要坐起,可他体胖腿短,一时没起来,最后还是扶着我肩膀站起来,走过去刚要问,阿赞蓬咳嗽几声,从嘴里往出喷血。
他的助手连忙跑过去搀扶,老谢也扶住他胳膊,但阿赞蓬似乎已经站不起来,腿一软瘫在地上,再也不动了。我们三人连忙把他抬进楼,放在卧室床上。助手用手指去摸他的脖子动脉,脸色大变:“怎么摸不到跳动?”老谢也连忙过去摸,再摸他的胸口,完全没反应。
阿赞蓬死了。
后面的加持仪式还没结束,十几分钟后,看到阿赞nangya也从庙内走出,脚下很不稳当,我吓得半身冰凉,心想她可千万别出事,连忙跑过去扶住她。阿赞nangya脸色纸白,什么话也没说出来就昏倒在我怀里,我把她抱到另一个房间,没有床,只好让她半躺在地上,好在她还有呼吸,只是不太平稳。
那边只剩下四名师父,按阿赞蓬的说法。至少要有五股法力才能开始加持,现在人数已经没达标,我告诉老谢,让他马上去找方刚,看能不能立即结束加持仪式。不然这几位师父都有危险。
老谢当然明白这个道理,他小跑着飞奔出去。
我一直守在阿赞nangya身边,生怕她也像阿赞蓬那样送了命。后来的事是老谢告诉我的,只剩四人的加持仪式越来越危险,幸亏方刚把鲁士路恩请来,他那尊布周十面派起了大效用,顶得上两三名阿赞师父的法力。最后四位师父共同用刀割破手臂,把血洒在灵体山精上,用多位法师的鲜血来喂养山精,令其怨气暂时减弱,大概也就是只有几个小时的时间,但已经足够。在布周十面派的镇灵之下,成功地把灵体山精再次禁锢,又用地坛锁住阴灵。
虽然仪式成功了,但却损失惨重。这几位阿赞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阿赞洪班口鼻流血,阿赞巴登和登康连气都喘不匀,阿赞nangya更是昏迷了两天,只有鲁士路恩师父还算好,但也能看出气色明显不对。
阿赞蓬死了,他的助手也很沮丧,不过这人还算讲究,他有阿赞蓬的卧室保险柜钥匙,打开后取出五十万泰铢分给几位阿赞师父,我和方刚也分别得了十万泰铢,老谢得了五万。
对于这个灵体山精的处理方法,鲁士路恩建议,除非能有十几二十位以上的阿赞师父共同加持,否则是很危险的事。他从来没遇到过怨气这么大的阴物,简直闻所未闻。最后大家决定,不再为了它而冒险。从货运公司雇来一辆货车,把灵体山精连同地坛搬进货车厢,运到泰北乌隆府附近的深山中。
在搬运工人对灵体进行搬运和运输中,鲁士路恩特意嘱咐我们。设好的地坛千万不能破坏,必须和灵体山精共同移动才行,否则禁锢失效就麻烦了。灵体山精的木盒被放置在地坛的木桌上,用长长的经线缠成几十道,再用混有骨灰、尸油和经粉的蜡烛油封死。
抬桌子时,我和方刚也跟着帮忙,老谢在旁边小心翼翼地跟着,生怕我们出差错,时不时地还说着“那边别歪了”、“大家一起用劲啊”、“脚下别停”的话。方刚瞪着他,老谢缩头不说话了。
从曼谷驶到泰北,货车足足用了两天,在鲁士路恩的帮助下,我们在沙功那空附近的深山里找到一处荒凉偏僻的平坦之地,雇佣几个当地人挖出大坑,把灵体山精掩埋进去,填平后再把地坛设在上面,点燃尸蜡,鲁士路恩帮着加持了十几分钟,就算结果。
离开沙功那空往回行驶,我靠在货车的椅背上,闭着眼睛,感到无比地疲惫。自从这尊灵体山精被阿赞巴登得到消息,到现在两三个月,真是没少折腾,因为它。已经死了四个人,年轻徒弟、柬埔寨降头师、布农和阿赞蓬。我觉得要是有人动了贪念,继续留着它,还会死更多人。以前经常在杂志小说上看到故事,说欧洲有那种什么“杀人车”、“杀人镜子”和“杀人油画”等物,我觉得那东西和灵体山精相比,用现在流行话就是弱爆了。灵体山精才是真正的“杀人精”,还得是山精中的战斗精。
我觉得特别对不起阿赞nangya,在送她回大城的路上,我表示非常后悔,真不应该让她来曼谷参与那次加持仪式。可阿赞nangya仍然是那样淡淡的表情,半句埋怨我的话也没说。这让我更加不舒服。我拿过她的棉布背包,将分到手的那十万泰铢也放进她的背包里。
阿赞nangya淡淡笑着,也没拒绝。我很了解她,如果不给这份钱。她绝不会讨要和埋怨,但给了,她也不会太过感谢你。阿赞nangya的性格就是如此,淡得就像清水。
在大城停留了四五天,等阿赞nangya基本恢复健康之后,我才回到罗勇。在泰国和香港这段时间,经历了不少惊心动魄的事,让我感到很疲惫,于是我又飞回沈阳,想彻底放松一段时间。
回到沈阳那间曾经的佛牌店,看到这家xx印刷厂的业务办公室还挺红火,里面不少人忙忙碌碌。我也没有进去的打算,只想路过看看,毕竟这个店还是给我留下很多回忆的,尤其是白梅。
这天,赶上有个姓胡的同学老爸去世,这老爷子年纪并不大,也就五十多岁,但因为大烟大酒数年,把身体搞垮。后来心脏罢工,在医院西方接引了。我和这个姓胡的同学关系很好,初中时经常一起躲在楼层偷着抽烟,现在大家都习惯称他为老胡。和几个同学共同去医院看望的时候,老胡他爸刚咽气,病房里聚了不少人,都是同学的家人和亲属。
因为当了两年多牌商,我深知人在刚咽气的那一两个小时之内,魂魄执念较大,如果在场的人体弱多病。或者运势低,有可能会被阴气侵扰。虽然我并没有体弱多病,但还是心里发虚,于是来到走廊,和两个同学说话。
正聊着,看到电梯门打开,有个中年男人行色匆匆地出来,边走边看病房门上的编号。
第0585章 96144
“哎,田七,这是不是老胡给96144打电话叫的一条龙?”同学甲问。
所谓一条龙,是东北人对从事殡葬业务者的俗称,因为他们能把从死者咽气、净身、穿衣直到最后在殡仪馆火化并把骨灰装进盒里让你拿走这整套程序全给包下来,所以叫一条龙。而96144是民政局殡葬业务的专线,属于国家的非盈利性机构。当然,现在这些非盈利性机构却往往是最赚钱的,比如医院和学校。
我远远朝那中年男人招了招手,那人快步走来:“您就是胡先生吧?”
“不是,人在这屋里呢。”旁边的同学指了指病房,中年男人连忙走进去。
老胡和家人在病房里忙活。那中年男人显然很有经验,先取出两瓶便宜白酒,让家人把死者的衣服脱光,再用酒把身体擦干净。然后换上老胡已经买好的全套寿衣。再把死者的长子、也就是老胡叫到病房窗前,让他跟着自己念着一套说辞,什么“爸,你走好,西方大道xxxxxx”之类的话,内容挺多,早就记不清了。
我们这几个同学一看程序较多,有人想抽烟。就先下了楼,在住院处的院子里抽烟聊天。有辆车身喷涂着96144字样的长厢车停在门口旁边,应该就是那中年男人开来的。有同学说:“听说现在这民政局的一条龙也有假冒的。”
“怎么可能?”我不会抽烟,只好闻着他们的二手烟。“假冒的不会也买同样的长厢车,还喷涂成和民政局一模一样吧?那成本也太高了。”
另一个同学也说:“就是,假的怎么和殡仪馆对接业务?”
那同学说:“你们不懂,他们可能都和殡仪馆勾结。”我问这种勾结有什么意义,殡仪馆自己就有车,为什么非要把业务让给外人,有钱自己不赚。
这同学笑着说:“你又老外了吧,殡仪馆的一条龙业务都是明码实价,就和公立医院一样,不能随便要钱,也不能加项目,否则就得被投诉。但这些假冒的就没事,他们随便要价,还能给你整出各种名目来。外包出去接个活儿,收的回扣比自己出车赚的还多。”
我表示不理解:“假冒的随便要价,死者家属就不投诉吗?而且这还是事业单位的渎职行为,那还不得被主管部门罚死?”
那同学说:“你们太天真了,投诉也得有人受理吧,到时候拖你几个月,总说正在调查中。你还能天天追着屁股问?”我们都不太相信,心想没这么黑吧。
我们正在这闲聊时,那边老胡已经和几个人抬着纸棺从住院处大门出来,中年男人快步走到那辆长厢车前。打开后厢板,指挥大家把纸棺放进去。刚把后厢板关上,老胡接了个电话,顿时神色紧张,对他妈说:“我姑在病房里心脏病犯了,大夫正抢救呢!”
胡家的家属连忙又跑回医院,老胡让那中年男人等一会儿,转身跑进住院处。中年男人掏出一包烟。给我和几个同学分了几根,我摆手示意不抽,几位同学各要了一根,我看到这人抽的是软包中华,看来收入应该不错。
我和几个同学接着聊天,有人问:“田七,这两年在泰国卖佛牌没少赚钱,也该请我们哥几个去洗浴中心玩玩了吧?”另外两个纷纷咐和,我笑着说这个理由不算充分,再换个。
又有同学问:“听说吕雯还戴着当年你卖给她的那条佛牌呢,到底有没有效果?上个周期她骑电动车把脚给摔断了,不是说戴了佛牌就能金刚护体吗?”
“扯淡。你听谁说的?佛牌又不是防弹衣,还能金刚护体!它只能在某种程度上改变佩戴者的机运。”我边翻手机短信,边回答。
那同学说:“我本来还想找你买一条呢,这么说就算了。”
正聊着。那中年男人走过来,问我是不是卖佛牌的。我说是,中年男人让我给他一张名片,我心想他为什么对佛牌感兴趣,难道和殡葬行业有关?就从皮包中翻出名片递给他,这中年男人刚要说什么,老胡和亲属又从医院大楼急匆匆地出来,中年男人问怎么样,老胡疲惫地说:“我姑心脏病犯了,刚被安排紧急住院,我叔叔和表哥留下照顾呢,咱们走吧。”
中年男人钻进驾驶室。老胡家有个面包车,他亲戚也有两个开车的,就让那中年男人自己驶到殡仪馆。中年男人把头探出来,非让老胡跟着坐在副驾驶上。老胡也没多想,就上了殡葬车,其他亲属都开车出发,几辆车先后驶离医院。我和几个同学也各自回家。
第二天中午,我接到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就是昨天那中年男人。这哥们自称姓武,我很清楚地记得他的名字叫武大伟。听上去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武大郎,幸亏这人身高足有一米八左右,不然估计没少让人笑话。
武先生问:“我就是开一条龙殡葬车的,你还记得吧?”
我说:“当然记得。找我有事吗?我老胡同学那边都办利索没?”
“肯定办利索,咱们就是专门做这个的嘛!”武先生笑着说,又转移话题,“对了,有事想问问你。咱们这些开殡葬车的也不容易,专门拉死人。虽然车上经常有死者家属跟着,但还是有很多时候跑空车。我就是想知道,有没有那种能放在车里、辟个邪的佛牌?”
听他这么说。我还是挺高兴的,心想商机真是无处不在啊,拉尸体的殡葬车阴气重,可能是这位武先生觉得不吉利,所以想压压煞。我说:“当然有,佛牌嘛主要就是辟邪保平安,其次的功能才是招财旺运。你想请什么价位的,从两千多到上万都有。”
“上万的也有?那得是啥佛牌啊。金的还是玉的?”武先生问。我说正相反,泰国佛牌一般都是由泥土胚制成,外壳多为塑料和亚克力,少数是纯银的,没有什么贵金属。
武先生没明白:“泥捏的佛牌咋还能卖上万块钱?”我告诉他,泰国佛牌的价值不是以金属论,而是法力、年代和原料,又给他简单科普了一下。武先生说。他认识两个朋友也是开这种殡葬车的,为了保平安,也托人从泰国带了两条佛牌回来,天天戴在脖子上。不知道效果怎么样。
对于这类客户,还是老套路,我从来不大包大揽地打包票,但肯定会说优点。于是说:“泰国佛牌肯定有效果,你有没有经常上网看新闻,那些港台明星都去泰国请过佛牌,还有--”
“我知道,张柏芝嘛,都说她养什么小鬼,也是泰国人制造出来的,那个小鬼是什么佛牌?”武先生接过话头。
我说:“小鬼就是小鬼,和佛牌是两个不同的种类,你也用不上。就请条正牌吧,能辟邪保平安就行,多少钱能接受?”
武先生想了想:“这个我也不懂啊,你……你说吧。”看来这个客户和别的不太一样,可能是怕被宰,所以不敢先说价。我说正牌的话怎么也得三到四千,太便宜的效果不明显。武先生说,效果不明显,那不是白花钱吗。
“你请牌的原因,是只想图个心安,还是有什么具体要求?比如撞过邪,闹过鬼,碰过邪啥的?”我问。武先生干咳几声,犹犹豫豫半天,也没说出什么来。
第0586章 殡葬车司机
我告诉他,佛牌可不像手机,花几千随便买个,能用的就行。佛牌毕竟是由佛牌的高僧加持,有法力在里面,供奉者必须诚心,也不能说谎,否则以后就麻烦。
武先生说:“哦,这么回事啊……这个得怎么说呢,唉呀,可他妈闹心了!”他越说闹心,我就越开心,因为这说明又有生意要送上门来。
经他的自述,这位武先生开殡葬一条龙车已经有四五年的经验,这行业听上去不太吉利。胆小的可能还会害怕,说这和灵车有啥区别,车后厢经常躺着一具冰冷的尸体,谁受得了。毕竟中国有几千年封建社会的历史,大多比较忌讳这种事。所以普通人还真开不了这种车,能开的人无非是两种,一是胆大,二是神经大条,无所谓,武先生就属于后者。
他这人平时就比较大大咧咧,但也不能说就是那种天生不怕鬼神的人。他平时从来不会说对鬼神不尊敬的话,毕竟是做特殊行业的,只是在这方面的心理承受能力比普通人都强些。这种人其实也不少,毕竟很多相关行业都得有人去干。要是统计下来,全中国光是殡仪馆、医院停尸间、丧乐队和纸扎店的从业者就得有几十万人。
武先生这个工作在别人眼中看来似乎很不吉利,甚至很可怕。无论什么样的人去世,你都得随叫随到,还得帮死者更衣擦身抬进棺。换成胆小的,一次都做不了。有时候死者临去世时极其痛苦,眼睛瞪得老大,嘴也大张着,尤其是那种老人,看起来特别吓人。但为了赚钱,你也得去伺候。
沈阳市的殡仪馆有好几个,使用率最高的就是北边那个。有时候死者家属会坐在副驾驶上,跟着司机一道前往殡仪馆,但也有不少死者家属自己有车,直接开车去,然后在殡仪馆碰头。这样的话,司机就只能独自开车回殡仪馆。
这段路程有长有短,沈阳没有北上广那么大,但郊区面积不小,只要属于七大区的都必须去这家殡仪馆,有时路上要花费四五十分钟。武先生要是和死者家属共同前往殡仪馆时,就只安安静静地开车,但要是没人跟着,而路途又比较远,他就会打开收音机听评书。赶上深夜凌晨时分,电台已经休息,武先生就把mp3接在仪表盘上,里面有不少已经下载好的东北二人转。
之所以他一定要听点什么东西,是因为有人对武先生说过。刚死的人,在几个小时之内都其实只是处在阴阳两界之间的状态,这个时候死者的魂魄最不稳定,所以总有那种人刚死时会把灵魂附在什么猫、黑狗,甚至小孩或死者家属身上的传闻。
武先生的几名同事很有经验。他们说死者刚装进纸棺,送往殡仪馆的时候,有些死的不明不白,或者有心事未了,他们在纸棺中也许会有尸动,旧社会也叫“尸变”或者跳筋。多数情况只是尸体关节在肌肉僵化过程中发生的移位,看上去就像死人又活了似的。躺在纸棺中,跳筋时会发出声音,有时候还挺大。开殡葬车的人难免被吓坏,所以最好能听点儿音乐或评书。以掩盖可能发出的声音,只要耳朵听不见,也就没那么害怕了。
那天晚上,武先生接到电话,有住在沈阳市北部某村镇的人打96144说有人在家中去世,他赶到后看到死者是个老太太,瘦得皮包骨头,身长只有一米五左右,估计体重也不会超过70斤。眼睛紧闭,但嘴张得很大。死者家属问武先生能不能想办法让老太太把嘴闭上,武先生就问死了多久,家人说大概不到两个小时,武先生一听就直摇头,说刚死的人肌肉还有弹性,用东西顶着下巴。十几分钟后就能让嘴闭上,可现在已经过了两个小时,肌肉发僵,没用了,家属一听只好作罢。
举行完简单的仪式后。将张着嘴的老太太装棺上车,已经是凌晨两点,死者家属开着面包车,因为东北有规矩,殡葬车的时速不能超过四十公里,以免太快而惊扰死者,所以武先生就让家属的车先走,他在后面慢慢开。
在家里去世的人,得先去医院开死亡证明,从该镇子到殡仪馆附近的医院,这条路没高速,只能顺公路开,得一个多小时。武先生又想来老套路,但天是周二,电台从下午就开始休息。他走得匆忙,又忘了带mp3出来,只好无聊地开车。
开到四环边上时,路面平坦,车开得很稳。忽然从长厢车的后面传来一点声音。开始武先生以为听错了。但声音又响了几下,有些像纸棺盖和棺体摩擦的那种响动。武先生开殡葬车几年,每次出车都要帮忙将死者抬进纸棺,对这种声音再熟悉不过。
他回了下头,存放纸棺的后厢和驾驶室之间用一块塑料板隔着。上面有个小窗口,可以横着拉开,驾驶室的一侧有个挂钩能锁上。武先生从车内的后视镜看到,背后的那个小窗口的铁滑门正在连续晃动,似乎有只手正从后厢用力去拉那个小窗口。但被挂钩锁着,怎么也拉不开。
武先生顿时把心提到嗓子眼,他连忙回头,紧张地看着铁滑门。因为走神,再次把头转回来的时候。没看到车已经打歪,朝着路边石就去了,他连忙打回方向盘,但还是晚了一步,右前轮在路边石上轧过去,车身猛地颠簸了一下。武先生能听到后厢中纸棺撞击汽车侧板的声音,他连忙打着双闪把车停住,下车来走到车尾处。
这种事武先生以前从没遇到过,他有几分害怕,心想这是什么意思。我好歹也开了四五年殡葬车,怎么今晚出了这档子事?公路上灯火通明,不时有车来车往,这让武先生多少壮了些胆,他用钥匙打开后厢,掀起厢盖,看到里面的纸棺已经移位,棺盖也被刚才那一下给颠开,斜着搭在纸棺上。
他吐了几口气,弯腰钻进车后厢。伸手刚要把棺盖重新盖到纸棺上,借着路灯映的光,武先生看到里面躺着的那具老太太遗体的嘴仍然大张着,但眼睛也睁着。
武先生这回是真吓坏了,当时他记得很清楚,在老太太家里时,她的眼睛是紧闭的,只有嘴处于张开状态,可现在这眼睛怎么也睁着?只听说过死者眼睛睁开,后来因尸僵消除。还慢慢能合上,但却从未听过闭着的眼睛自己能睁开的。
看到这情况,武先生觉得双腿发软,他在后厢里蹲了半天,才把纸棺盖好。赶紧钻出后厢锁好厢板,再进驾驶室开车。现在武先生开车的心情就不同了,握方向盘的手都在发抖,眼睛总盯着后视镜,总觉得那个小窗口的铁滑门还回再次响起。
紧张归紧张。好在没出什么异常,武先生把车开到殡仪馆附近一家医院,连忙下车打开后厢盖,有医院的人过来抬纸棺,武先生松了口气,心想总算没我事了。进了诊室,刚把老太太从纸棺中抬来,死者家属找到武先生,问为什么老太太眼睛是睁着的。
武先生当然装不知道,说和我没关系,我只管开车。死者家属不干了,在诊室里互相指责,称死人眼睛从闭变睁,肯定是有心事未了,或者有怨气在心里。你说我不孝顺,我说你没伺候好。旁边的医生只好劝解,说这也许是巧合,比如死者死后皮肤和肌肉僵化,导致眼皮被拉开,看上去就像睁开似的,没事。
第0587章 午夜拉尸
不管怎么说,这事就过去了,武先生回到家的时候天都快亮了。他经常这样黑白颠倒,就开始睡觉。梦中看到那个老太太站在床边,眼睛闭着,武先生想爬起来却不行。忽然老太太把眼睛睁开,怒道为什么不让她透口气,为什么不打开小窗户,又把车开得那么颠,把她给吵醒了。
武先生从噩梦中惊醒。浑身都是冷汗。
几天后,武先生又出车,这回是去医院拉遗体,在开车去的时候,看到塑料隔板的那个小窗口滑片又在活动,现在是大白天,武先生不怎么害怕,他用手去拨弄,才发现铁滑片上下的滑道已经很松,滑片在中间晃来晃去。他松了口气,苦笑着想这不是自己吓唬自己吗,至于老太太的眼睛,应该就是工作人员所说的那样。
十来天后的夜晚,武先生接到电话出车去拉人,是在和平广场附近一个独栋别墅。这里有两三座别墅。外表看起来非常旧,但却很有气派,据说是以前某位老革命后代居住的,在沈阳相当有名,当然,不少老沈阳人也不知道这些别墅的主人是谁。
到了别墅,武先生看到死者是个中年男人,卧室里全是酒气,这男人吐得满床都是,臭味熏天。只有两名中年女人冷冰冰地站在旁边。
武先生照样想指挥她们给死者擦身体和举行简短的仪式。但两个女人不同意,催着武先生赶紧动手。他只好把纸棺拿进屋,想让两女帮他抬,但两女却只坐在客厅中,也没有动手的意思,武先生心里这个气,心想还真是头回遇到,只好自己去抬。纸棺贴着床放置,先把死者的双腿扳过来,让脚搭进纸棺,再去扳上半身。
盖好纸棺,武先生说我一个人怎么也抬不动,这屋里就你们两位女士?能不能打电话再叫两名男家属来。女士说没有,只有她们俩,你自己想办法吧。武先生一看这两位是指望不上了,只好打电话叫了同事过来,两人费力地把纸棺抬上车。
搬完后那同事就回家了,毕竟已经是深夜。两女士自己叫出租车去殡仪馆,武先生独自开车。那晚武先生听着单田芳的评书,快到九一八纪念馆的时候,忽然车内的塑料隔板发出咣咣的声响,好像有人用拳头在砸。
武先生吓得车都不会开了,连忙踩刹车停下,紧张地回头看着。声音没了,他等了几分钟也没有。继续开车。武先生以为自己有了幻听症。车开到殡仪馆,两位女士早就到了,武先生回到家后补觉,又做了噩梦,那死去的中年男人被关在玻璃笼子里。疯狂地用拳头擂着,但武先生听不到任何声音。
这两次事件之后,武先生开始怀疑这世上到底有没有鬼魂这种说法。他问过同事,有人称在寺庙请过高僧开光的辟邪木,另有两人告诉他托朋友从泰国请过佛牌,天天戴着。武先生不懂泰国佛牌,也不认识人去泰国,就经“高人”指点,到锦州某寺庙从住持手中花五千块钱请回一块玉佩,雕的是钟馗。称能辟邪保主。
自从武先生戴了那块玉佩,以后再没出过什么意外,他很高兴,心想看来这些庙里的和尚还是有些法力。但那天又发生了一件事,让他彻底失去信心。
那天是晚上九点多钟,武先生是去的某医院接死者。死者是个年轻姑娘,长得还挺漂亮,武先生很想问怎么死的,但没好意思问出口。半路仍然是他独自一人开车去殡仪馆,路过铁路的时候停下来等火车,有人从车边经过时,朝武先生打招呼,原来是他同学,他住在这附近,晚上出去吃夜宵。正巧看到开车的是武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