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老巴特下葬已经过去了快一个月,但巴特家上下众人依旧悬着一颗心。
自从那天威纳少爷和夏洛特小姐在遗嘱宣读现场争执过后,两人就再没有见过面,当天夏洛特小姐的话不知是谁走漏的,不出几天,首城里的上流圈子里都传遍了。
消息很快就流入了民间。听说夏洛特手上掌握着巴特先生的船队,那简直是一座金矿。而那天她跟威纳撕破脸后的表现,隐隐有着不交出船队的意思。这样一来,巴特家的船,就像是金矿凭空落在了闹市里。
大家纷纷议论着,谁娶了夏洛特,谁就有可能掌握巴特家一半的命脉,那可是比娶国王的公主还要值!几辈子的荣华富贵都有了。
这时候,之前讨论夏洛特消失流落在海上数月的原因也有了渐渐统一的声音,哪有什么殉情和海怪,是夏洛特落海后奇迹般的生还,在一座孤岛上独自生活了七个月!她历经千辛万苦回来,路上被一艘商船给搭救了,那个船长最近还接受了《新闻报》的采访。
夏洛特的传奇经历再加上她如今身价倍增的身份,让之前许多的负面消息都消失不见。
市井街头的闲谈流言在猜测着最后这船队的归属,而上流圈子和首城里的富豪们,则已经开始行动起来了。最近夏洛特收到了许多宴会和沙龙的邀请,多是一些适龄青年男女的场合,在之前她可没这么“受欢迎”。
不过她似乎并没有受外面传闻的影响,依然赴会,现场对她恭维着献殷勤的人自然不在少数,她都一一得体地回应,似乎是都没拒绝。
知道她开始频繁出入于各个舞会交际场合的威纳变得焦头烂额。这个夏洛特,她想干什么?他不过就是对她说了些稍重的话,她难道就准备将父亲的心血拱手送给外姓人吗?
不行,不能再任由她这样胡闹,威纳开始拿起了兄长的姿态。他要跟她谈谈——
花园里
夏洛特端坐在石桌旁,拿起饰有精美花纹的陶瓷茶杯,慢饮着茶。挥退了仆从,花园里只有他们两人,似乎他接下来要谈的话题十分隐秘。威纳在一丛花藤前驻足,侧身对向她,她一边听着威纳的话,一边用戴着真丝手套的手在手臂上轻点。
“夏洛特,我向你道歉,那天的话不是我的本意,我当时是太过于情急了,你知道的,我一直很喜欢你这个妹妹。”
“哥哥,你不用这么说,我明白。父亲的死让我们都难以接受,情绪上的波动我不会在意。呵,也对,”她笑着摇摇头,将茶杯放下,
“也许哥哥你也对父亲临终前的安排感到不解吧?我也同样如此。谁会想到,父亲将船队交由我保管呢?我只是个女人,就算我之前一直很喜欢航海,又怎么担得起这样重大的责任。”
夏洛特谦虚的话在他听来就是她往后退了一步,威纳心里暗松一口气,浮现几分亲近的笑意,坐下继续说道:
“也许是父亲对我还不够信任,所以才不放心将船队直接交给我。唉,早知道我应该像你一样,早一点学些商船的知识。不过之后我肯定是要好好将父亲的心血经营下去,将他的生意做得更大。”威纳开始下决心。
夏洛特点点头,赞同着他的主张,接着轻轻摇动起精致小巧的丝质折扇。
威纳拧了下眉毛,这个夏洛特……是真的没听懂他的话,还是在跟他装傻?
他又换了个话题,“对了,听说,最近你应邀去了许多宴会?你之前不是最不喜欢那种场合了吗,怎么现在开始热衷起来了?”
夏洛特莞尔一笑,用手拨了一下鬓间的头发,有些难为情,“这个啊……”
她轻叹道:“这次我从海上死里逃生回来,已经看透了那些所谓的冒险和航海。什么都不如好好活着重要,就连父亲的船,我也没以前那样喜欢了。我去参加宴会,是想认识些合适的男青年,我已经为威利耽误了太久,终究还是要继续生活的。父亲在临终前也在嘱咐我这件事。”
“妹妹,你这样想就对了。我这个哥哥真是不称职,最近一直在忙着处理父亲留下来的生意事务,没有注意到你的事。之后我会为你好好留意合适人选的。巴特家的女儿,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娶的。”
气氛渐渐融洽起来,威纳又适时开口道:“对了,那船队……”
夏洛特像是恍然大悟,笑道:“原来哥哥你是在担心这个,船队当然是你的,那把钥匙我不过是代为保管罢了。那天我之所以那样说,也是当时我太生气了,你别往心里去。我怎么可能把巴特家的船给别的什么人呢?”
威纳打着哈哈,说自己并没有这么想。
她从随身带的小巧手袋里取出那枚钥匙,黄铜的钥匙柄,细长的干身,看上像是有些年岁了,但被人经常摩挲,钥匙仍然是锃亮的黄铜光泽。
看见她拿出那把钥匙,威纳不自觉地视线多停留了几秒,随后又移开目光,端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
“哥哥,这把钥匙还是交给你吧,放在我这里,我每天晚上都睡不安稳。”
她将钥匙放在他面前,就像甩掉了一个大包袱,“之后估计那些图谋巴特家船队的人,不用跑到我面前献殷勤了。”她暗自打趣道。
威纳也哼笑几声,“那些人,不过都是趋炎附势罢了。夏洛特,你放心,我一定为你挑一个好丈夫。”他将手搭在她的手上拍了拍,以示安慰。
夏洛特淡笑着点头。随后,威纳拿起那枚钥匙,“这样重要的信物,还是我来妥善保管吧。”
“下个月,在家里举办一场宴会如何?邀请首城里王公贵族子弟,还有与巴特家交好的家族里的适龄青年,你正好来慢慢挑看。”
“都听哥哥的。”
威纳满意地颔首,准备起身。
突然感到肚里一阵绞痛,喉咙开始发紧。右手撑在石桌上,痛苦地皱眉干呕。
“怎么了?哥哥,你不舒服吗?”她关切地问道。但威纳已经说不出话来,他用手指扣着喉咙,企图将堵塞的东西清理出来,他狼狈地跌跪在地上。
夏洛特提起层迭的裙摆,款步走到他的面前。
淡蓝色的外裙在裙撑的支撑下显得更加柔软蓬松,堆迭的繁复衣裙让她的气质更显无害。
他伸手抓住她裙摆下的鞋子,身体已经开始痛苦的抽搐起来。夏洛特冷眼看着他的动作,就像在看一只濒死挣扎的蚂蚁。
过了一会儿,他彻底不动了。
夏洛特俯身,从他手里拿出那把钥匙。重新装回丝绸手袋里。
她起身走了数步,停下。
“看够了吗?”
听到她的话,从不远处的石墙后走出一个人。
是莫尔斯。
如果说之前他对这个神秘的夏洛特小姐还有些轻佻和观望的态度话,那么现在,他已经完全转变了态度。震惊中又带着欣慰,那个花花公子可斗不过眼前这个死过两回的女人。不过她会这样明目张胆地杀了他,也是让他没有料到。
看来巴特家即将迎来一位强硬狠厉的家主,这倒也不见得是件坏事。
他走上前来,单膝跪下,吻上她的手。
“恭贺您,巴特家的新主人,夏洛特小姐。我会帮助你坐稳家主的位子,我将是您最得力的助手。”
见风使舵的恭敬中又带着一些言外之意,丝毫没有提及刚才发生的事。
她看了那个金发男人一眼,莫尔斯,那个游学回来接替吉姆的他的二儿子,在做事上聪明又得体,但却是个满腹心眼的人。比起他那个在卫队当领事的哥哥,这个人她不喜欢。
他跪在地上,夏洛特顺手摸上他的脸,随意地拍拍,
“谢谢你,莫尔斯,不过我需要的是一条忠诚的狗,而不是狡猾的蛇。”
“在做狗这事上,你远不如你的哥哥。”
她毫不停留地走了,带起一阵香风。
莫尔斯如常地从地上起身,没有因为她的话而恼怒。
很快就有卫队进来利落地处理威纳的尸体,那个刚刚还是巴特家继承人的男人,现在被毫无尊严地塞进麻袋装到箱子里。桌子上的物品也很快被更换收拾掉。
莫尔斯抬手摸了一下刚才被她拍过的侧脸,金色瞳仁变得深沉,一种刺激与失控带来的感觉,让他莫名的感到兴奋。
看来这位巴特家的新主人,已经早早控制好了局面。不过令他好奇的是,她是怎么说服他那刻板又忠诚的哥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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