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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四
    后半程,演员陆续下场,化妆间挤满了人,韩珍在闲置换衣室吃饭。
    礼服过于长,她挽了个结在脚踝处。
    保姆是山东人,盒里的家常菜是她拿手的油炸茄子,酥脆不塌。
    助理瞥一眼,“珍姐,你平时不是忌油荤吗,还有虫草花鸡汤呢,厨艺这么好。”
    早孕需要补身体,她没解释,“喝吗。”
    助理求之不得,下午统一发放的盒饭搁在空调房,失了温,又冷又硬。
    吃到一半,韩珍终于忍不住,皱眉端详她,“你嘴怎么了?”
    助理喝汤始终撅着嘴巴,“丰的嘟嘟唇,两针送一针。”
    她二本传媒院校毕业,刚进地方台做助理,实习不到半年,之前在新闻部也待过。
    那地儿走正统路线,以筱涵为首的一票新闻主持人,长期处在屏幕c位,心气儿端得高,不似韩珍性格温和,好亲近。
    “珍姐,你是不是交了新男朋友啊,就这几个月,一下班台门口就有辆黑车接你,还有新闻部一位采编,私下聚餐喝酒也提过。”
    “钱以诺?”韩珍一怔,“他说什么了。”
    “具体我不知道。”助理支吾,“但人往高处走,你还招来了广河投资,这任是不是比之前的小周总厉害。”
    韩珍没回应,她有时是自顾不暇,没想到钱以诺骨子里会不服气,把事情漏了出去。
    台里私底下,恐怕早已经众说纷纭。
    主任这时走进后台,意味深长给她递话。
    但凡有姿本能走到台前,镜前的姑娘,多少都招风,况且主持人这一行,得名多过于求利。
    而女人的名誉价值是享有社会地位男人的强烈春药。
    主任其实也迷惑,韩珍身上有太多不确定性,以至于他看不清她背后究竟是卧着哪尊大佛。
    此刻她拒绝得果断,主任主动让步了,“跟王校长见个面,客气认识一下就行,晚上聚餐我就帮你推了。”
    …
    会议结束后,季庭宗神色沉重,直奔书记办公室,地方上的举报信已经交到了省纪委。
    纪委又把举报信递到书记手里。
    “庭宗啊,你怎么搞的?这是已经是我收到的第七封了。”
    张玉坤难得对他语气上责备,面孔聚着晦气,“你要政绩,也要讲原则,拿捏好尺度,尺度掌控不好,是会出大乱子的。”
    “您教训得是。”
    张玉坤没饶他,“干预插手市场经济活动,有徇私滥权的嫌疑,你没谋私利,但也授人以柄了,现在被推到风口浪尖上摇摇欲坠,其他工作还能好好开展吗。”
    季庭宗额侧青筋鼓了鼓,一语不发。
    这件事早不爆雷,晚不爆雷,偏到他有提干可能的时候,爆了。
    再上一阶,他任常务副省长,名副其实的省四把手。
    资历在机关确实年轻,未必真能服众,但年轻也意味有胆识,魄力,省里搁置好几年的“541”工程计划,季庭宗敢顶着重压,拍板重启。
    自然,也遭记恨,对手在暗处找准时机,推波助澜,踩他不死,也让他折腾,膈应。
    “其他事情你先放一放,把这件事展开,好好捋捋,写一封检讨书交上来,另外,内部通报批评。”
    从省办公厅出来,季庭宗坐上车,沉默得死寂。
    黄桥全程,更是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剧院门口霓虹闪烁,人行如织,许多流动摊贩支着车棚子,吆喝卖水,花,小吃,还有各类手工纪念品,男男女女扎着堆凑热闹。
    烟的过滤嘴被燎滚烫,灼得指尖刺痛,他浑然未觉。
    给韩珍拨了叁通电话,响了七八声,都无人接听。
    “进去。”
    黄桥一声不吭,启动车照做。
    一楼演绎大厅,陆续在组织观众离场,舞台灯光灭了一半,季庭宗逆着人流,视线在厅内从前至后仔细筛巡一遍,始终没见到那抹熟悉的身影。
    后台出口处,他拦住一位西装革履的男主持,“韩珍呢?”
    男人气势,体魄都有震慑感,特别是一双深邃的眼,沉甸甸地压人,主持人一愣,“楼上休息室吧。”
    “哪一间。”
    “这我不知道…”
    他腿长,叁步并两步走的楼梯,比拥堵的电梯速度快。
    但凡没上锁的休息室,季庭宗逐一推开,没见着人就关门,不在乎整层楼窃窃私语的气氛,不耽误一点时间。
    助理与他擦肩,握着部手机,坠着的链子从余光中荡过,季庭宗驻足,“你等等。”
    助理一头雾水,“我吗?”
    抽走韩珍的手机,他神情讳莫如深,“她人呢。”
    “珍姐…被主任叫去了会客厅。”
    “几楼。”
    惜字如金,季庭宗语气强硬,助理莫名有点发怵,往上指,“四楼。”
    楼下如火如荼办晚会,这时候的会客厅空空荡荡,没什么人,几个剧院清洁人员在走廊打扫,韩珍细微的声音传出,“王校长,我最近反胃,吃什么吐什么。”
    “没事小韩,慢慢来。”校长笑眯眯,“我等得起。”
    她攥着湿纸巾,低头局促擦拭衬衣,校长色迷心窍,伸出手,准备抚摸她光洁的背脊。
    季庭宗皮鞋狠踹了下椅子,砰地结实撞击上校长的小腿,他哎哟大叫一声,整个人痛得忍不住下蜷。
    韩珍惊得退后一步,男人面孔阴沉至极,更令她头皮麻飕飕。
    “你在这里做什么。”
    她发懵,“我刚才吐他身上了。”
    季庭宗胸腔烧着一把火,遇上她,却是不灭也得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