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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节
    方采蘩想到陆骥可是习武的,习武之人的跌打损伤药肯定疗效显著。自家小弟正是多动闲不住的年岁,虽说此刻他的脚无大碍,可万一他明日忍不住跑跑跳跳地,搞严重了可就麻烦了。

    于是她也不再推辞,点头道:“那好,那就这么说定了。骐姐儿你不要将这事告诉你娘,不然我就不敢偷偷给你做绢花了。还有你远哥儿,你也要闭紧嘴巴,不要将今日陆大郎背你的事情还有他给你药膏的事情说出去。嗯,二姐都不要告诉知道不。”

    两个小朋友齐齐点头,拍着胸脯保证一定不说,方采蘩这才放心。她抬头看了看天色,催促大家该赶路了。好在要不了多远就到郭家洼村口了,还没到村口,到了会碰到熟人的地段了,陆骥就将方志远放下,背着自家妹子疾步而去,留下方家姐弟慢慢往家里赶。

    家里胡氏和方采菱已经将辣椒全栽好了,饭也做好了,可还是没见方采蘩和方志远回家,胡氏心头不由开始担忧起来,拉着方采菱去村口看看。好在娘儿两个还没走到村口,迎面就碰到了姐弟两。

    见儿子走路一拐一拐地,胡氏吓了一大跳,忙不迭地奔过来问,得知方志远只是扭伤了肌肉并无大碍才松了口气。母子几个回到家,胡氏忙着再次察看儿子的脚。方采菱心疼姐姐背弟弟回家辛苦,抢着要去赶鸭子回家,却被和陆骥约好了的方采蘩阻止了。

    方采蘩跑到溪边的时候,陆骥已经等在那里了,少年将一个小小的白瓷瓶子递给方采蘩,简单地交代了两句具体用法后就走了,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方采蘩看着那家伙远去的背影直摇头,心道陆骥还是那个陆骥,闷嘴葫芦就是闷嘴葫芦,这家伙的行事做派并不会因为大家同行且有了共同瞒着大人的小秘密而有所改变。

    ☆、第13章 偷给

    方采蘩为了背着老娘和妹子给弟弟搽药,就将自己带回来的尺头拿出来,诱使着方采菱缠着胡氏讨论裁剪成什么样式的衣裳才好看。等她娘儿两个讨论得入迷的时候,自己立马拉着方志远躲到房里。

    一打开小瓶子,一股子辛辣的味道就飘了出来,方采蘩皱着鼻子闻了闻,道:“但愿这药膏真的像陆大郎说的那般好。”挑了一坨抹在方志远脚上,方采蘩轻轻揉了起来。

    揉完后将瓶子盖好后她又犯起了难:“明早还要揉一遍,怎么避开娘和菱姐儿呢?”方志远道:“大姐你将这瓶子留下,明早我自己起床之前揉一遍就是,不用麻烦你了。”

    方采蘩皱眉:“你会揉吗?别瞎揉一通反倒加重伤势了。”方志远满不在乎地道:“不就搽了药膏然后围着这里慢慢按,有什么难的。”“那好吧,不过你要小心,一旦揉到哪儿很疼就别按那里了知道不?”方采蘩不放心地叮嘱。

    “大姐快过来,我觉得娘说的那种样式不好看,你来瞧瞧啊。”堂屋里方采菱在大声喊着。药膏的气味儿还没散去,方采蘩怕妹子跑进来闻到,问起来无法交代,赶紧跑了出去。

    陆骥所言非虚,那药膏确实疗效显著,不过一晚上的功夫,方志远的脚就不怎么疼了。胡氏原本想着儿子的脚如果今日走路还是那么疼就带他去郎中那里看看,如今儿子说已经基本上没事了,也就打消了念头。

    早上胡氏做饭方采菱烧火,方采蘩洗衣裳并赶鸭子。她赶好鸭子正蹲在跳岩处洗衣裳的时候,对面传来鸭子的叫声。抬头一看,原来是陆骥赶着鸭子从岸上下来了。方采蘩有些奇怪,陆家的鸭子白天是放在上游的,他们家一般都是在上面的路口将鸭子赶下溪的,陆骥今日怎么走这下面了。

    陆骥看到方采蘩照旧是沉默不语,方采蘩已经习惯了,主动打着招呼道:“你也赶鸭子啊,那个,你给我弟弟的药膏真的很好用,不过用了一两次他就说不怎么疼了,多谢你了。”

    “客气了。”陆骥扔下三个字后,赶着鸭子往上游而去。“大哥,你怎么走溪里了,直接从岸上走,到了上头再撵鸭子下溪不是好走多了嘛。”岸上陆骁冲陆骥大喊道。

    “我当然知道那样好走些,可鸭子不听话,到了第一个路口就往溪里走,我就懒得往回赶了。”陆骥裤腿挽到了膝盖上,踩着水花拿着竹竿一边赶着鸭子一边懒洋洋地答道。

    一只公鸭趁他说话注意力不集中的功夫,作势往方家的鸭群里游,陆骥眼疾手快,长竹竿一划一挑,那公鸭被他挑到空中然后一头栽回了鸭群当中。陆骥力气大,那鸭子落水后晕头转向地,歪着头挣扎了好几下才恢复正常。

    方采蘩看到这一幕,只能暗自为那只可怜的鸭子默哀。心里又觉得奇怪,竹竿在这面瘫手里就跟那筷子一般好使,怎么先前在路口鸭子们还能不听他号令,提前走下溪来了呢?

    虽然方志远的脚走路不太疼了,但胡氏不放心,一家子去城里的时候愣是坚持着背着儿子走。胡氏个子中等身板单薄,即便方志远不是肥胖的小孩,她背起来也不是那么轻松。母子四人本来比对面陆家先出的门,可在路上照旧被人家追上并超过了。

    这次两个大人没整出什么幺蛾子来,陆骁和方采菱只是狠狠对视一眼,然后各自哼了一声后齐齐将头转开。陆骥则背着陆骐走在后头,始终如一地木着一张脸。

    倒是陆骐小姑娘担忧地看了看方志远的脚,接着又冲方采蘩绽开了一个大大的笑脸,方采蘩立马还了个笑脸过去,又伸手指了指自己头上,比了个绢花的形状。小姑娘愣了一下,然后明白了方采蘩的意思,笑得越加开怀了。

    胡氏背着方志远走路辛苦,根本没精力四处张望,方采菱却将自家大姐和陆骐的互动看了个一清二楚。等陆家人走过之后,方采菱扯了扯方采蘩的衣角低声道:“陆家那小丫头往日里见了咱们都翻着个白眼,今日发的什么疯居然冲大姐你笑了。偏你还耐烦逗她。”

    妹子爱憎分明且藏不住话,方采蘩自然不会跟她说实话,于是做不以为然状道:“五岁的小丫头冲我笑,难不成我要板着脸?小孩子嘛,谁好意思跟她计较。”

    方家姐妹两个咬耳朵的功夫,前面于寡妇碰到了郭家洼一个跟她关系不错的姓安的妇人,安氏看到于寡妇,老远就喊道:“于家姐姐,对不住了,原本答应给你分些辣椒苗的,谁知道我家小姑子今年的辣椒秧也全坏了,这不前两日报信来要我婆婆给她留些。”

    于寡妇摇头道:“没事的,这也是你事先没料到的事情不是。”安氏接着又说了几句致歉的话后走了。

    等安氏一走远,陆骁很不高兴地抱怨:“安婶子也真是的,既然不能给我们家分辣椒秧就该早点说一声才是,捱到这时候这不是误咱们家的事嘛。本来二癞子家有些辣椒秧多的,他娘也肯分给咱们,娘却因为安婶子答应给咱们留愣是推了,结果二癞子家分给别人了。这下好了,上哪儿找人要去。”

    于寡妇黑着脸呵斥小儿子:“闭嘴,说这样的话叫安婶子听到多不好,人家又不欠咱们的。”陆骁心里不服气,可又不敢犟嘴,悻悻然冲前头去了。

    陆家母子说话的嗓门历来大,是以他们的对话跟在后头不远的方家人听得清清楚楚,胡氏快意地直点头,回头对两个闺女道:“太好了!姓于的恶婆娘还好意思自诩本事,却连个辣椒秧都弄不成。最开始搬来那一年是我分给她的,后面这两年是她厚着脸皮问村里人讨要的。今年安氏这里落了空。偏又拖到这日子了,村里人家的辣椒十之*都栽好了,有多余辣椒秧的人家为了空地出来,基本上都扯下丢了,看她怎么办,急死那个贼婆娘!我们家倒是还剩一小片,可我宁可扯了丢坑里也不给她!”

    “活该!叫她和咱们家闹,最好村里没一户人家有剩余的给他家!”在这方面,方采菱素来紧跟自家老娘的步伐,胡氏话音刚落,她就迫不及待地附和着。

    陆家倒霉,瞧自家老娘和妹子幸灾乐祸那劲儿,方采蘩对此很不以为然,可她没勇气去捋老娘的胡须,只好道:“打辣椒种明明很简单,我就不明白了,他们家怎么就年年不成功呢?”

    胡氏鄙夷道:“委实简单,可架不住那婆娘太蠢啊。你没看她那手针线,真是惨不忍睹。当年她家那大崽子的衣裳刮破了,她自己给补,结果针线太不平整,穿到身上就跟街头要饭的花子身上的衣裳差不多,最后还是你实在是看不顺眼,让她那大崽子将衣裳脱下,你拆了重新给补好的。难不成这事儿你忘了?”

    方采蘩摇头而笑:“有这事吗,我怎么不大记得了?”胡氏道:“那都快两年时间了,怪不得你忘了。”

    方采菱笑道:“于寡妇岂止是针线糟糕,她连个头发都梳不好。你看她给自家闺女梳的丫髻,后脑勺那里中分都没分利索,七扭八歪的我瞧着都替陆骐那丫头难受。”

    胡氏撇嘴:“于氏婆娘是铁匠家的闺女,娘又死得早,跟着鳏夫爹长大,本就是没人教养的,这些东西哪里会做。倒是可怜她那几个崽子,摊上这样一个粗鲁蠢笨的娘,啧啧,可怜啊——”

    过了两日,胡氏的远房表嫂分了些四季豆苗给方家,胡氏月信来了有些不大舒服,方采蘩就自告奋勇去栽。胡氏同意了,自己在门前和好了草木灰后让方采蘩带去,又教了她具体怎么栽,然后打发方采菱和方采蘩一道去,自己准备做晚饭。

    方采蘩看了看老娘泛白的脸,摇头道:“不用,让菱姐儿做饭,娘去床上躺着吧。”方采菱点头赞同:“是啊,我做饭,娘歇着吧。”一旁的方志远也道:“娘不舒服,别做饭了。我帮二姐烧火,您就放心吧。”

    胡氏笑着抚摸着儿子的头,叹息道:“好,你们都是孝顺孩子,知道心疼娘,娘听你们的。”

    方采蘩临出门时又借口拿手套回房取了自己这两日悄悄做给陆骐的小绢花带在身上,想着若是碰到陆骥就让他转交给陆骐。

    方采蘩还真有先见之明,她果真在溪边看到了陆骥,将绢花交到陆骥手上后,一来急着去栽豆苗,二来和这闷嘴葫芦也没什么好讲的,方采蘩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你拿着小锄头,是要栽什么菜吗?”可这回方采蘩不想说话,陆骥这家伙却多嘴起来。方采蘩道:“嗯,栽四季豆。”陆骥叹了口气:“我远远瞧着你们家的菜园子倒是快栽满了,而我们家却连辣椒秧都还没着落。”

    方采蘩回身看着陆骥:“你们家还没问到辣椒秧吗?”陆骥摇头:“还没呢,整个郭家洼都问遍了。明日去杨家岭问问吧,若是还没有,今年我们家就别想吃辣椒了。”

    方采蘩沉吟道:“我们家倒是还剩一小片,我随后要在那快地栽四季豆,要空地少不得要将那些辣椒秧都扯丢了。本来送给你家栽最合适了,可我娘若是知道我将辣椒苗送给了你们家,一准生气骂人。而且你娘知道是我家的辣椒秧,肯定也不会要。”

    陆骥道:“那就别叫两个娘知道,再说你扯了丢到溪里我自己捡起来,就不算你给我的啊。放心,我娘那里我自会圆过去的,保准不叫她起疑心。”

    这面瘫这会子脑子倒是转得快!方采蘩腹诽着点头:“有道理,那就这么做。我这就去扯,丢到溪里来,然后你赶紧捡走。”

    陆骥点头:“我等着你。”

    ☆、第14章 庙会

    方采蘩飞快地跑到自家菜地,麻利地将多余的那些辣椒秧通通扯下,然后胡乱往溪里扔。陆骥做贼样的飞快察看了周围,确认没人的时候,快步奔过去将那些辣椒秧都捡了起来,妥善地藏在溪边的刺蓬里,打算明天编个谎话再合理地将其带回家。

    他自认为无人发现这事,心情大好地赶着鸭子爬上了岸。眼看着就要到家的时候,却被陆骁拦住了。陆骁看着哥哥嘿嘿直笑,道:“大哥,你可真行啊,你方才在溪边做的事我都看到了。想不到你平日里一副正经严肃的模样,居然也会做出那样的事情来。”

    陆骥以为方采蘩给自己绢花,还有自己和她商量丢辣椒秧的事情叫弟弟看到了,心里一下就急了,厉声道:“你看到什么了,我做下什么事了,别在这里胡说八道!”

    陆骁被哥哥凶巴巴的模样唬了一跳,磕磕巴巴地道:“我,我又不会和娘说,更不会让胡寡妇知道这事,大哥这么紧张做,做什么?”这混小子果然看到了自己和方采蘩在一起的事,陆骥又羞又急,脸上却越加凶神恶煞,逼问道:“你什么意思,我做了什么事情怕你和别人说?”

    大哥,知道你素来光明磊落,此番被逼急了才做下这事,不想被人看到情有可原,可我是你弟弟,你在我跟前承认了又如何?偏要装!

    陆骁腹诽着,嘴上道:“说就说,咱们家没有辣椒秧栽,对面人家却有多余的,方采蘩将她家多余的辣椒秧垃圾样的往溪里扔,大哥你趁着人家没看到,鬼鬼祟祟地都捡了起来,还偷偷藏起来不敢带回家。”

    虚惊一场,原来弟弟只看到自己捡辣椒秧藏辣椒秧,根本不知道那辣椒秧是方采蘩故意丢给自己的。大松了一口气的陆骥仍旧板着脸:“我这不是怕娘知道不肯要,又怕对面胡寡妇知道了嘲讽咱们家没骨气,捡她们家丢了不要的东西。可都这时候了咱们家的辣椒秧还没着落,总不能今年不栽辣椒了吧,你当我愿意干这上不得台面的事情!”

    好吧,让大哥这样一个方正耿直的人小贼样的偷偷摸摸捡别人丢了不要的东西,确实太过为难他了,所以他反应这么大情有可原,陆骁很快放下了心头的不快,义气地拍了拍胸脯:“大哥不用担心,娘那里我明日会想好办法,让她相信那辣椒秧是我从别处捡来的,你就别管这事了。”

    弟弟嘴巴子利索,虽然年纪比自己小,但交际却比自己还广,撒谎蒙骗老娘这事他做起来确实更得心应手更能叫老娘信服,陆骥一下就点头同意了。

    这几日娘几个都在为辣椒秧发愁,没想到轻易就解决了,陆骁很是兴奋,得意地笑:“哈哈,胡寡妇这么狡猾奸诈,她要是知道自家的东西便宜了咱们家,鼻子都得气歪不可!还有方二那个尖嘴巴。可惜不能说出去,不然真想看看方二气得七窍生烟的鬼样子!”

    陆骥对弟弟得意的神色很是看不顺眼,想着两家最初互帮互助和谐相处的情景,再对比如今水火不相容的闹心局面,不由暗自叹了口气,望了一眼对面方家的房子,内心惆怅不已。

    大儿子素来稳重听话,所以当陆骥说妹子头上戴的绢花是自己在街上无意碰到顺手买的的时候,于寡妇半点都没怀疑,还因为大儿子居然这般心细知道满足妹子的心愿而倍感欣慰。

    而陆骁伶俐孝顺,他说这两日看到自己焦心辣椒秧,故而多方打听,然后还真的叫他在县城郊外的一个伙伴家里给讨到了辣椒秧的时候,于寡妇更是连番夸赞儿子能干。

    铺子买卖稳中有升,儿子在学里的表现越来越突出,两个闺女孝顺能干,一家子无病无灾,日子平安顺遂;即便还不知道前夫下一步究竟会如何,胡氏也对自己当前的生活很是满意。所以四月二十八药王菩萨圣诞日雾云寺庙会的时候,胡氏特地关铺子一天,带着两个闺女去雾云寺上香祈福。

    雾云寺建在距离和锦县城三十来里路的一座山上,那座山上到处长着野生杜鹃,四五月正是杜鹃盛开的时节,放眼望去,漫山遍野都是红红白白的杜鹃花,蔚为壮观。

    而庄严肃穆的雾云寺被包围在层层花海当中,又别有一番情趣。每年雾云寺的药王庙会,不光和锦县本地的人纷纷前来上香祈福,就连附近州县的人也会慕名而来。雾云寺药王庙会的名气越来越大,来上香的人越来愈多,规模也就越办越大,日期也由最初的一天变成了三天。人一多,鱼龙混杂地难免会发生一些不愉快的事情,所以和锦县衙这几年都会派人来巡逻维持秩序,今年自然也不例外。

    去雾云寺赶赴庙会的人很多,外地人和为了赶足三天庙会的本地人,往往会在雾云寺住上几晚,大多数人则是当日去当日回。胡氏为了及早赶回,头天晚上就雇好了马车,第二天天没亮就做好了早饭,娘几个吃了饭立马奔赴县城将方志远送到唐夫子处,坐上马车就出城了。

    车夫是个老把式,车赶得很稳。只是路上行人车辆很多,不大快得起来。车夫大概觉着无聊,看到前头不远处另一个赶车的熟人,立时大声招呼起来。两个车夫聊得热乎,两辆车也越靠越近。

    方采菱一时好奇,忍不住掀起车帘往前打量,不期然却对上陆骁厌恶的目光。方采菱愣了一下,立马狠狠地回了个对方一个白眼,回头对胡氏道:“真是晦气,娘您知道前头那车上坐的是谁家人吗?”胡氏道:“谁啊?”方采菱道:“是陆二草包一家。”

    胡氏脸一垮:“果真是晦气,去逛个庙会都会遇上这讨人厌的一家子!”方采蘩被老娘那气鼓鼓的神情弄得哭笑不得,赶忙温声劝道:“雾云寺庙会那么有名,咱们想在四月二十八正日子这天去上香祈福,陆家自然也一样。从县城通往雾云寺的道路就只这一条,遇上他们不是很正常嘛。大家各坐各的车,各上各的香,娘又何必为这小事闹得自己不高兴。”

    胡氏哼了一声:“话虽如此,可想到那恶婆娘和她的崽子就坐在前头马车上隔咱们这么近,我这心里就堵得慌。”方采蘩笑了笑:“那娘就想想待会儿在菩萨跟前要许什么愿。还有远哥儿因为不能跟着来,可是怨气颇大,娘您要好生给他挑几样小玩物儿带回去,哄得他高兴才是。”

    方采菱忙不迭地道:“这有何难,庙会这几日,雾云寺山门边上肯定好多卖小东西的,远哥儿喜欢什么我最清楚,等下我来挑,买回去保准叫他喜欢。还有娘,午饭咱们就在外头吃混沌,千万不要吃寺里的斋饭!”

    胡氏一指头戳在闺女脑门上,嗔怪着对方采蘩道:“瞧你妹子,一说到逛庙会买东西吃东西就起劲了。”

    方采菱做个鬼脸:“逛庙会不就是图那个热闹,不然光给菩萨上香祈福,随便哪日去不好,大家非得这几日扎堆一块去啊,姐姐你说是不是?”

    方采蘩抿嘴一笑,胡氏则笑骂:“这丫头一双利嘴,左右都是她有理。“

    被陆骁倒了胃口的方采菱彻底失去了看外头风景的兴趣,转而和胡氏兴致勃勃地说起了等下要给方志远买什么东西回去。方采蘩百无聊赖,顺手掀开车窗的帘子往前头看去,发现陆骥抱着陆骐坐在车子前头,和车夫并排而坐。

    看得出来,为了逛庙会,于寡妇今日特地给闺女打扮了一下,就她那审美水平,能将小姑娘捯饬成这样,已算是难能可贵了。于寡妇膀大腰圆骨架粗大,陆骐的骨架瞧着却有些娇小,当然也许是小姑娘年纪还小的缘故。

    陆骐今日穿着一身葱绿色的新衣裳,头上扎着之前方采蘩送的绿绢花儿,她的五官本就算好看,稍加打扮瞧着越加可爱。方采蘩打量她的时候,正好陆骐也往回看,看到方采蘩小姑娘眼神瞬间晶亮,兴奋地冲方采蘩直挥手,方采蘩忙笑着回应。陆骥察觉了,转头看了一眼方采蘩,面瘫脸居然难得地笑了笑,倒把方采蘩给稀罕得愣住了。

    雾云寺终于到了,山门前人太多,为了安全马车不让靠近,官府的人老远就在路口拦着不让车子过去。母女三人下了车,步行往山门而去。陆家母子四人也一样。人流太拥挤,两家人就算不刻意拉开距离,也很快被人潮给冲散了。

    雾云寺规模较大占地较广,虽然以药王菩萨庙会闻名,药王菩萨殿也远较一般寺院宽阔,但大雄宝殿观音殿这些一般寺院都会有的佛殿还是少不了的。胡氏带着两个闺女一路上香行来,出了满身的汗,尤其是方采蘩因为笼着帷帽,更是热得难受。

    好不容易所有菩萨的香都上完,娘三个也累得够呛,跑到寺庙最里头两颗大松树下乘凉歇了一阵气,胡氏要去茅房,留下两个闺女在树下等候。

    “采蘩姐姐,你们也在这里!”苦于人多,方采蘩被老娘严令不准揭开帷帽,热得难受极了,正拿着手帕扇着风,衣襟却被人扯住了,低头一看竟然是陆骐。

    方采蘩忙笑道:“是啊,没想到你们也在这里。”陆家不可能让小姑娘落单的,陆骐这般跟自己亲热,于寡妇看到了会不会责骂她。方采蘩想到这里下意识地抬头寻找陆家人,却只看到陆骥站在旁边,于寡妇和陆骁则不见踪影。

    陆骥招牌式的面瘫脸一如既往,这让方采蘩不禁怀疑原先车上所见陆骥的笑脸是自己一时眼花。“骐姐儿,怎么就你和你大哥,你娘和你二哥呢?”

    “起火了,快跑!”方采蘩话音刚落,陆骐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到不远处有男子扯着破锣嗓子大嚷着。

    ☆、第15章 保护

    隔着墙那边西北角的禅房处确实浓烟滚滚,人群立马开始骚乱,反应快的拔腿就往外奔逃。“姐姐,真,真的,那边冒烟了,跑,跑啊!”方采菱吓得脸色煞白,一把拽住方采蘩的胳臂,拉着她也想跑。

    方采蘩也吓住了,但还是回头看了看,觉着冒烟的地方隔她们站立的地方应该有一段距离。再皱眉看了看拥挤的人群,想着前世的踩踏事件,不由皱眉道:“不着急,咱们先别跟着瞎跑,火势蔓延不会那么快的,还是再等等,等人群先疏散了一些再走!”

    陆骥第一时间将陆骐抱起来,然后靠近方家姐妹身边,神色镇定地道:“不用跑,那火瞧着不是很大,寺里的和尚应该能很快扑灭的,而且今日还有官府的人在,所以根本不必担心!”

    方采菱狠狠地瞪了一眼陆骥,仍旧大力拽着方采蘩,顿脚大叫道:“这天儿本来就热,火烧起来会很快的,到时候再跑就来不及了,姐姐你别信他的鬼话犯糊涂!”

    “这时候出去才是危险,大伙儿一窝蜂地往外跑多危险!咱们跟着的话,极有可能火没烧到这里,倒给人挤伤了!”方采蘩死死拉着妹子,在她耳边大声说服道。

    “别慌,火势根本就不大,别跑了,仔细踩倒人丧了命!”这边方采蘩在劝说妹子,那边也有人也在大声警告着。可他话音刚落,原先那破锣嗓子就跟着喊道:“别听他们的,那边火势明明越来越大,赶紧逃命要紧!”

    “啊,跑啊,还等什么,等着给烧死啊!”有男子似乎有意应和着那破锣嗓子一般,跟着大声嚷嚷。被这两人一唱一和地叫嚷,人群彻底失控,立马潮水般地往外涌去。

    原本方采蘩她们靠近树下的地方站得人较多,本来跑走一些人已经不拥挤了。可两个男子这么一喊,原本在最里头靠墙观望的人齐齐往外涌,呼啦啦一大群人往这边挤了过来。方采蘩的帷帽一下就给挤掉了,姐妹两个立时给挤得动弹不得,陆骐死死搂住陆骥的脖子,吓得呜呜直哭。

    好在她们站的位置得天独厚,靠近墙边。而墙和地面之间砌了高高的台阶,那台阶上面勉强可以容下人的脚。“上去你们!”危急时刻,陆骥将陆骐往那台阶上一放,然后奋力几扭几歪,愣是从挤得死紧的人群中腾出一点空间,接着他单手揽住方采蘩的腰大力往上一提,方采蘩还没反应过来就发现自己到了台阶上面。